他从未想过有人,会为他做到这份地步。
仿佛有一根紧绷在他心里的弦,在此刻砰然断裂。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要永远保护这个人。
转眼间白驹过隙,昔日少年已经长大,宿回渊抬头,要十分费力才能够近距离与楚问对视。
楚问的肩线崩得很紧。
若是细看,也不难发现,在那冷淡的、琉璃般的长眸中,竟有血丝缓缓浮现出来。
宿回渊继续说:“你生性淡漠,却并不冷漠。你虽然表面上不苟言笑,与其他师兄弟说话也少,但是但凡有谁有危险,或者需要帮忙,你总是在最前面。你也并不无趣,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我对你的感情很复杂,有感激、敬畏、崇拜……但是我也确信,有一份单独的情绪,没掺杂任何其他的东西。”
楚问天.衣无缝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但……我本意并非这样,不是强迫你做什么,那些信……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微不可闻,“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下一瞬,有阴影笼罩过来,他的呼吸骤然僵住。
那泛凉的唇瓣,附了上来。
第45章
但却没想到,对方给予他缺氧、窒息、浓重且真实的爱意。
楚问的回应从不会吝啬。
他双手微`颤着环住对方的腰, 感受到湿`透的衣物下面紧绷的线条,随即那双手微微用力, 两个人的距离便不断靠近。
直至气息交`错, 他甚至要刻意垂下目光, 才能看见对方泛着水汽的唇。
冰泉的温度冰冷刺骨,而他却觉得整个人都要在冰中燃起火焰来。极度的反差让他呼吸炽`烈,几乎喘不上气来。
没有人会在冰泉中穿着太多衣物,他们皆是如此, 坦白相见使得许多事情一发不可控制起来。
虽然他本意并非如此。
楚问并未继续动作, 他便更加慌乱起来。
他自小生活在清衍宗中,所见所及都经过了长老与楚问的层层把关,而且并无下山游历的机会。
关于那种事情,他大致听闻, 却不知如何去做。
但毕竟两人同为男子, 他懂得最原始的冲动位于何处。
他嗓音干涩, 轻声对楚问说道:“你转过身去。”
楚问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缓慢转了过去。
目之所及, 是对方线条分明的肩颈、沾着清透的水珠,在寒凉的夜色中泛起层层白雾。
宿回渊心乱如麻, 但强装镇定, 他自己不会,但他知道楚问也必然不会, 总要有人先迈出尝试的步子。
他向前探过身去,抵住对方腰`下,梭巡片刻,却并不知该如何行动。
感受到楚问身体的骤然紧绷,他缓声道:“可能会有些痛……你忍一下。”
随后楚问似乎彻底愣住了。
下一瞬,眼前天旋地转,他与楚问的位置瞬间调换,水花被溅得四下飞起,刺骨的冰冷让他下意识战`栗片刻。但随即,就觉得一处灼`热抵在腰`间,强势、坚硬、不可撼动分毫。
他尚且不知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只是本能般地察觉到有些恐惧,小幅度挣扎了几下,想转过身去。
但对方攥住他的指尖仿若铁钳,几乎要将他的肩骨碾碎。
“你如果要这样,不是不可以。”楚问低沉的声线鸣响在耳廓边缘,夹杂着几乎按捺不住的压抑,“但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宿回渊还没明白对方话中所指,强行挽尊道:“第一次搞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之后我会做对的。”
身后楚问似是极轻地笑了声。
但很快,宿回渊就说不出话来,有异物闯入了他的身体内部。理论上来说,那并不是一个适合容纳东西的地方,狭小且紧绷,那种感觉不适且陌生,他身体收紧,试图将对方的手推出去。
但迎接他的只是更多的入`侵。
倏然间,他似乎听见一旁树林中传来响声,大抵是巡夜的弟子路过,按例检查。
他疯狂推动对方的手臂,想让楚问停手。
楚问也显然注意到了那个声音。
下一瞬,他按住对方的肩,两个人齐齐浸入了水底。
巡夜的弟子听到冰泉中有轻微声响,但当走过来时,水面上却空无一人,只是水面之间有些许气泡冒出。
等了一会,依旧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想必是石子落水发出的声音,他没在意,便继续向前走去了。
水面之下。
宿回渊身体挣动得剧烈,仓惶之间呛进好几口冰水。那瞬间有冰霜鞭笞四肢百骸,连骨缝似乎都冒起寒霜,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但他没法冒出水面,他只能忍受。
更要命的是,楚问的动作变本加厉,显然并未打算轻易放过他。
不适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生涩的触感,有些痒,有些奇怪。
这让他完全无法竭力屏住呼吸,在水下胡乱扑腾几下,没过片刻,肺部气息耗尽,令人眩晕的窒息感占据他的全部感知。
刺骨的冰水让他无法完全睁开眼睛,模糊之间只能看见楚问的面孔越来越近,直至自己眼前毫瞬。
冰凉的双唇相贴,而赖以生存的氧气也从对方口中缓缓渡了过来。
仿佛溺水之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反手紧紧环住对方的肩,疯狂回应着。
那些气息在水下尚且不够。
还需要更多。
对方的手退了出来,可这却并非代表解脱,相反,他被拽着深入下一层的炼狱。
他浑身紧绷,全身抗拒,不可思议道:“这……进不去。”
“可以的……”楚问眸色赤红,哑声道,“相信我。”
“……我该怎么做。”
楚问低头,轻吻他的眼皮,“放轻松,交给我。”
楚问的声音堪称轻柔,动作也是如此,但这并不能完全抵消疼痛。比起现在,宿回渊甚至觉得刚刚简直算是仁慈。
他竭力放松配合对方,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绞`紧,双手始终用力推开对方的肩。
但氧气很快耗尽,他又必须靠近着,去汲取。
刚开始的时候,除了疼痛难受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但逐渐久而久之,那种酥`麻的感觉再次传来,他下意识挺了挺腰`肢。
楚问的手也覆了上来,并不算极有技巧,却总能让他恰到好处地溃不成军。
浑身被冰水泡得接近麻木,最后他甚至感觉不到周遭的环境,感觉不到自己,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
唯一存在的,不过是两人同频战`栗的灵魂,随着水中不断吐出的微小气泡,漫延至清衍宗的清冽月色里。
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那夜的月色。
-
宿回渊刚从西域回清衍宗,尚未休息片刻,两人在木桶中时尚且天明,结束后他便躺在床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都是曾经在清衍宗的事情,包括楚问的那句“第一次也是在水里”,也回忆得清清楚楚。
醒来之时,已是深夜,全然昼夜颠倒。
他睁眼,怔愣片刻才适应这里的环境。
没有阴火的绿光,没有阴冥的寒冷,没有厉鬼瘆人的注视。
有的只是干净的纱帘,柔软的床褥,安眠的清雪冷香。
侧头,楚问就躺在自己身侧。
刹那间有几分恍惚,仿佛如今的时间与梦境中融为一体,好像这十年间不过是一场荒唐大梦,一觉醒来,他们依旧是十年前的样子,能够毫无芥蒂地共枕而眠。
似是盯着楚问的眼神过于直白赤.裸,对方眼皮微动,随即睁眼看他。
宿回渊下意识想说“你也醒了”,但又觉得不对,楚问大概是入夜才睡,现在这深更半夜显然是被他吵醒。
若是说“你继续睡”,还是奇怪得很。
他干脆错开目光,长长叹了口气。
两人现在的状态真的是不尴不尬,关系不明,却又暧昧非常,他简直不知要用何种的态度与感情去面对对方。
楚问见他醒了,便也没有继续睡的意思,起身温了两盏茶,抬手递给他。
宿回渊沉默片刻,终究接了过来。
“睡不着?”楚问坐在他身边轻声道。
宿回渊头脑放空,双目看天:“我睡多久了。”
“五个时辰。”
好久没睡过这么久的觉了。
这正是他不想留在清衍宗的原因之一,太.安逸,太沉湎。
他害怕自己会习惯被楚问所爱,习惯每天睁眼之时,都能看见对方的脸,能像现在这样,互相说着最无聊、最平淡的话。
但他清楚,他终究要归于混沌,终于孤寂,他的宿命便是如此。
这样的时间很快就要结束,而在之后漫长得近乎无尽的时光中,片刻的欢愉反而是一种残忍的惩罚。
让他心心念念,终求而不得。
“你带来的那个姑娘一直在门外听着,应该是在等你。”楚问说道,“你要不要出去看看她。”
宿回渊瞬间头疼,差点忘了秦娘还在外等他的消息。
而他又将如何向对方解释他跟楚问之间的关系、发生的事情……
“现在走了。”楚问说道,“要去找她吗。”
“……”宿回渊觉得三个人中,大概只有自己听力最差。
他摇了摇头,复而靠在枕上,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着杯盏。
良久,他终于开口:“你从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凭心而论,他的易容术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毕竟楚问与他过于熟识,在宁邱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对方又是如何确认的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沉默许久后,对方答道:“在很久之前。”
“有多久?”他问,“是在法喜面前看到了鬼王刀?”
楚问没有点头。
“那是因为在迷雾中看到的是我?还是我醉酒之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亦或是我阴七时候表现异常?”
楚问依旧没有应声。
“还要早?”宿回渊不禁坐直了身体,他感觉事情的发展逐渐出乎他的意料,万万没想到楚问这样早就识破他的身份。
如今一想想他以宁邱的身份所说之话,所做之事,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是在罡石村老妪家,我半夜偷偷溜出去?”宿回渊百思不得其解,“再往前……就是弟子比试了,你总不会在那天就……”
楚问转头看向他,缓缓点了点头。
宿回渊面上一向冷静的表情终于一寸寸碎裂开来。
第46章
当时自己完全是凭借着假身份为所欲为,不挑`逗一番便心里痒痒, 若是早知道对方发现了他的身份,他打死也不会留在楚问身边。
可若仔细回忆起来, 一切又并非完全无迹可寻。
初见那天两人的对视、楚问刻意试探他的剑法、甚至为他戴上所谓“用以规训”的银锁。后来他也惊异于楚问对自己这个新弟子的态度, 似乎有些格外偏爱, 当时还想不过是楚问性子使然。
如今看来,他大致是早已掉进对方的圈套里面,在雷区踩蹦,假身份掉得□□, 竟还毫不知情。
简直是鬼主生涯中的奇耻大辱。
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通, 两人初见之时,对方如何可能认出自己。
当时自己随便身着青衣,手中拿着山下捡的小破剑,面部经过易容, 比试之时用的剑法与曾经也完全是两个套路。
对方如何可能一眼识破。
辗转反侧, 直至天色微明。
外面落了雪, 楚问正打算出门清扫。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当时到底是如何认出我的?”
楚问的身形微顿,随即半转过头来, 问道:“你当年,又是为何要杀师尊。”
宿回渊没想到对方忽然提到这件事情, 不禁一愣, 正想着用什么谎话搪塞过去。
“不用急着回答我。”楚问道,“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 我便告诉你。”
宿回渊看着对方的背影走出门外,开门的瞬间有漫天风雪涌进来。
清衍宗的冬日向来难熬。
他长叹一口气,向后靠在床榻上,脖颈上的银锁发出响声。
楚问一直未替他解开,也没将其缩小,以至于他每次微垂下头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金属明显的压迫感。
看样子楚问并不打算放他走,他又该如何打算。
首先需要想个办法让楚问帮他解开银锁才是。
正在沉吟之时,听见门外传来声音,似是宁云志与楚问在说些什么,随即敲门声响起。
宿回渊下意识将被子抬起,盖住自己颈上的银圈。
下一瞬,木门被打开,宁云志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一边打扫自己身上的浮雪一边说道:“师尊说你身体不舒服,是不是这段时间下山游历太累了,话说和你一起来的姑娘她刚刚……”
宁云志抬头,话音戛然而止。
两人对视,沉默良久。
宁云志向后撤了一步,试探开口:“你是……”
该来的总是要来。
宿回渊只觉头大,有几分不耐烦:“宿回渊。”
“哦你是宁邱!”宁云志认得“宁邱”的声音,下意识恍然道,但立刻又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太对。
然后盯着宿回渊的眼,瞳孔缓缓张大,震惊道:“你……你是……”
正巧楚问走进来,宿回渊便向后躺在榻上装死。
楚问看了看两人,随后对宁云志道:“情况复杂,之后有空跟你详细解释。有关当年松山真人的事情有诸多误会,事情并不似传闻中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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