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梁玉璟算是明白了。他与燕琼在边关共事多年,朝中皆以为燕国公是他秦王一派的,若是燕琼处死宁沉溪,便可以代表是他秦王刚正,看不惯宁沉溪这样的“乱臣贼子”,从而摒弃嫌疑。可如此一来,燕琼便要成为众人眼中帮着主子杀人的酷吏。陛下这是要让燕琼当他的匕首?!!
“我不许!”即使是争储,梁玉璟也想靠自己去争,他怎么能让燕琼为他背负骂名?!!
燕琼却是说到:“小九,有很多事情,你不能做,又必须有人来做。”
“那也不能是你来做!”说着就要发火,梁玉璟急声道:“朝野之中多少人盯着我?你若是当这出头鸟,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哈,那他们便来好了,我可是封狼狼首,又不怕打不过他们。”
“你还有心思说笑!”梁玉璟简直要被燕琼气死,“我是秦王,是皇子,他们不敢明着冲我来。可你不一样啊,燕国公府好不容易振新,你若是如此为我出头,必然成为他们的眼中钉。燕琼,虽说现在争储是我自己的意思,可你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匕首,我不需要你替我杀人,也不想你受到伤害!”
见小九如此气愤,燕琼这心里反而涌上一股暖意。他坐起身子,看着梁玉璟的眼睛,温声道:“我知道你不愿我牵涉其中。可小九,你也是我的爱人。你若是要在这暗潮汹涌之中杀出一条路,我又如何能不追随你?之前我想要利用你报复梁玉琨,可后来我却一直在后悔犹豫。直到你我经历生死,我才明白,我之前是多么自私。若是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想争储,那我会立刻停止,只做你的爱人。可若是你下定决心要一争江山,那我就必须要做你的匕首,因为我是你的爱人,我与你同甘共苦,生死与共,不可能看着你一人身陷险境,而自己安然无忧。只要你说,我就去做,哪怕是背负骂名,受人唾弃,我也无怨无悔。”
这一字一句,如泣如诉,仿佛是要将自己的心挖给对方看。梁玉璟顿时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伸手将燕琼紧紧抱在怀里。
梁玉璟想:这世间的有人情,能长相厮守的太少,此刻的相拥,也是他一生最珍贵的时刻。无论将来面对怎样的疾风暴雨,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他便无所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真的
第七十九章 凶手
世有朝暮,所以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可只要两人相知相伴,那每一刻都将化为心底最美的挂念。
但是,总要有面对狂风暴雨的时候。
今儿一大早梁玉璟就派杜若去打探千机阁审问那个下毒女子的结果——他已经一连好几天差人打探消息,千机阁却迟迟不出结果。这段时间虽然他如往常一样到御史台,却也能感知众人在背后对他的指指点点。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稍有风声就会如草倒戈,先前有意支持他的几位大臣也因为宫宴毒酒的事情,止住了意向。梁玉璟知道现在有很多人在远远观望,观望他与太子之间的争斗谁占优势,谁处劣势。这种被人猜度打量的感觉真是不爽,让他心情也浮躁起来。而且东突厥的使臣也快要离开,此前他明显是想和自己合作借兵,如今也是没了动静。
得快点知道是谁在背后耍阴谋,他才好做下一步的应对和打算。
谁承想,他在秦王府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八皇子被抓的消息。
“千机阁查出的凶手是八哥?!!”梁玉璟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不是……你没听错吧?”
“这奴婢就算是长三百个胆子也不敢不听清楚就乱说啊!”杜若神色慌张,他早早去宫里找大总管高邑的干儿子松贝打听消息,听松贝说那女子不堪重刑审问,最后终于交待,是韩王指使她给秦王下毒,若是成功便让她做韩王妃。那宫女一时鬼迷心窍,就动了杀心。圣上听得,更是大发雷霆,当即便让千机军前去钟淑妃宫中抓了八皇子,现在八皇子在禁牢之中关着呢!
梁玉璟心下更是诧异,且不说他与八哥感情尚且深厚,他八哥痴痴傻傻的,怎么会下毒害自己的亲兄弟呢?“杜若,快把我的官服拿来,本王要进宫面圣。”
等梁玉璟急急切切地跑到宫里,太子已经跪在紫宸殿了。
皇帝看了一眼他们两人,轻笑了一声,道:“你们两个消息倒是灵通,朕刚抓了韩王,你们俩就紧着进宫跪着。怎么,是想求情,还是想立即处死你们的兄弟啊?”
听陛下这么说,梁玉璟赶紧说到:“陛下,八皇子他患有痴症,定然不会做下毒害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请陛下明察!”
“千机阁审问,证据确凿,连韩王自己都承认了,朕还如何明察?”
梁玉璟心中一惊——八哥承认了?!
此时梁玉琨上前说到:“臣不知八弟竟是有谋害兄弟的歹念,身为兄长未能及时教导,是臣失职。臣之前以为九弟是要害我,实在是愧疚难当。今日臣来,是请陛下明察秋毫,还九弟一个公道。臣这做哥哥的,心里也好受一些。”
梁翊德闻言,挑了挑眉毛,道:“那韩王就不是你的弟弟了?你就不替他求求情?”
“八弟有错在先,又引得九弟和燕国公双双中毒,其罪难恕。臣不敢奢求陛下宽恕八弟,只求陛下也降罪臣,好让我这个的做哥哥的替弟弟还清罪过。”
这话说得实在是真挚感人,却是让梁玉璟十分恶心。他看向梁玉琨,那人面露悲伤,鞠躬礼毕卑谦温润,若是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的,当真还要以为他是个为弟弟着想的好兄长。
什么狗劳子的兄友弟恭,都是放屁。
可他的好三哥却是觉得还不够一般,等皇帝让他处理八皇子之事时,他却是跪下叩首,道:“此次事件,臣错怪九弟,已然觉得羞愧难当,又有何颜面来着手处理?这受了委屈的是九弟,还是应该让九弟决断,好还他清白公道。”
梁玉璟一怔,正要出言反驳,却听皇帝说到:“也是,到底是秦王受了委屈。璟儿啊,这事就交由你处理。”
“……臣遵旨。”
等出了紫宸殿,梁玉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太子,你就当真要害自己的亲兄弟?!!”
面对秦王愤愤不平的质问,梁玉琨却是觉得十分可笑。他看向自己这位好弟弟,温和的语气之中充满轻蔑与取笑,“小九啊,现在不是我要害自己的亲兄弟,而是你。”
“若不是你在陛下面前出言,陛下如何会让我来处置八哥?!!”
“不该你处置吗?”梁玉璟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悠声道:“他污蔑下毒的人是你,这中毒的人也是你。你可是差点被老八害死啊,你就不想报仇吗?”
“梁玉琨,你!”
“我可是与此事一点牵连都没有,也不会干涉你的决断。”梁玉琨笑道,“不过咱们俩毕竟是同胞兄弟,三哥还是要提醒你,韩王下毒谋害皇嗣的事情可不如你当初与兄嫂私通的事情隐藏的好。这满朝文武可是亲眼看见你和燕琼喝下毒酒的,你若是心软,不杀你的八哥,怕是难以安抚群臣之心啊。”
明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挑拨他的底线和神经,可梁玉璟却也是真真切切知道所言属实。若是谋害皇嗣是大罪,况且肯定有人会上书说八皇子有谋逆之心。谋反之人只有死路一条,若是他不处死八皇子,想必陛下也会有猜忌。“梁玉琨,你我之间的恩怨,你就直冲着我来!何必用肮脏的手段?”
“呵,这给你下毒的可不是我。怎么就成本王用肮脏的手段了?”笑着拍拍梁玉璟的肩膀,梁玉琨任凭对方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看着自己。他附在梁玉璟耳边,低声笑道:“这就是争储,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你现在知道我当初杀梁玉瑝的时候,心情如何了吧?”
这话叫梁玉璟身子一僵,他看着自己这位温润如玉的三哥,顿时涌上一阵寒意,那种寒意直击胸口,甚至让他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
难道为了那所为高贵的位子,就必须是你死我活?
然而还未等梁玉璟想到对策,却是有人先行一步要替他做他不能做的事情——次日早朝之上,朝臣不敢提及八皇子之事,燕琼却是直言直谏,恳请陛下让他来处死梁玉珅。
虽说韩王所犯死罪,可他毕竟是陛下的儿子,皇威在上,谁都不愿意惹怒陛下。果然,燕琼说完,皇帝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冷声说到:“你倒是敢跟朕这样说话。”
燕琼却是淡声应到:“陛下,谋害皇嗣是大罪,而且虽说此次是秦王与臣中毒,可太后寿宴上皇亲贵族都在,谁知道韩王他到底是想毒害谁呢?他既然已生杀心,就有谋反之意。燕国公府世代忠义,以惩奸除恶保家卫国为己任。臣以为应当除此奸虐,以安社稷。”
听燕琼如此平静说出理由,梁翊德看向秦王,问到:“秦王,朕之前把这事交给你了,如今燕国公要亲自处死韩王,你如何看?”
“臣……”
“秦王殿下,这毒酒之事,琼是伤得最重的,您不会徇私枉法,不让臣讨回公道吧?”
还未等梁玉璟开口,燕琼却是一下子把他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嘴边。当众这样问他,不就是逼着他要应下吗?
梁玉璟直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此时却是无法发泄。这时皇帝却开口了,“既是如此,便由燕国公处理吧。”
“陛下,韩王毕竟是皇子,处以死刑,怕是不妥啊!”
“有何不妥啊?!!”梁翊德闻言冷哼一声,看向燕琼,“谋害朝臣,意图杀弟,他还配当大凉的皇子吗?!!如此大逆不道,理应论斩。朕都不心疼,你们还要替朕心疼吗?!!”
皇帝这话虽是贬斥韩王,可众人也能听出来其中对燕琼的不满。燕琼却是面不改色,又叩首道:“请陛下赐死韩王,以正朝纲!”
“哼。”梁翊德皱起眉头,冷声道:“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事便由你来做。朕且记着燕国公府的忠心。”
“臣遵旨!”
“你为何要向陛下做此请求?!!”
早朝一退,梁玉璟也不顾不上周围人如何相看,拽住燕琼的胳膊就直直往外走。燕琼知道他心里有万般怨气和疑问,也不挣扎。直到四下无人处,梁玉璟停下脚步。他松开手,眉头紧锁地看着燕琼,眼神中满是不解和质问,“八皇子怎么说都是陛下的儿子,你直言要亲自处死他,朝臣们如何看你?!!”
“朝臣如何看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知道,想谋害秦王殿下的人只有死路一条。”燕琼语气平静,他笑着对梁玉璟说到:“小九,这事情必须由我来做,你就不要阻拦了。”
梁玉璟却是十二万分的不同意,“你又想当我的匕首?!!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子事情,也不许你去做!”
“我不做谁来做?你自己能对自己的八哥下得去手吗?”
梁玉璟闻言一怔,他迟疑了片刻,说到:“既是陛下让我处理此事,便是有意要放八哥一条生路。”
“可朝臣不会给你生路,太子也不会就此罢休。”燕琼厉声道,“韩王下毒谋害兄弟,已是死罪,你若是放他一条生路,以你昔日和八皇子的交情,那太子必定会煽动众臣,扭曲事实,说你和韩王是联合上演的苦肉计,搞不好你当真是想下毒害太子,这没有成功,才让韩王顶罪。到时候你又如何保得清白,只怕你和八皇子都得降罪。”
知道燕琼所言有理,可梁玉璟心中还是不甘,“那也不应该是你去处置八哥!”
“秦王殿下,宴会之上中毒的不止是你,还有我。小九,我也跟你说过,有些事情你不愿做不能做,那只有我来做。你不必觉得愧疚,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可……”心情杂陈,梁玉璟有一肚子想要说的话,此时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抓紧燕琼的胳膊。感受到对方的手不住颤抖,燕琼覆上梁玉璟的手背,温声劝慰道:“小九,既是要争,道路必定坎坷。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多,但是我都会与你共同面对。明日我便会领旨,带韩王于西市口处斩。你若是于心不忍,今日去看看八皇子吧。”
自古以来,权谋之下必有明争暗斗牺牲流血。众人趋之若鹜,自以为能撼天动地,却不明白这万千河山非是平地而起,诸多魂魄埋葬地下,他们的哀鸣又有谁能听到呢?
蜉蝣撼树,最是让人可怜,也最是让人可笑。
而这般绝望的念想,却是在禁牢阴暗沉重的气氛之中更加让人难以承受。一进来,便可感受到铁锈一般的血腥味刺鼻而来,火光在墙角落下闪烁的光影,却是衬得周围更加晦暗。梁玉璟跟随狱卒走到关押八皇子的牢房之前,待牢门打开,便疾步走了进去。只见梁玉珅的四肢被铁链锁住,蓬头垢面的,身上有好几处血迹伤口。“八哥”。
坐在地上的人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过头来,看清楚是何人,梁玉珅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是你啊。”
你还敢见我,不怕我杀了你?
梁玉璟却是没有回应对方的话,反是转身厉声责问狱卒:“谁让你们把韩王殿下锁起来的,还敢用刑?!!”
那狱卒紧着跪道:“秦王殿下明鉴啊,这韩王总是犯疯病,又哭又闹还自己咬自己的肉。这下官怕他自残,才把他锁起来的!”
梁玉璟闻言,心中更不是滋味。八哥身上的血迹斑斑,这手腕脚腕都被铁链子磨得血肉模糊,可想而知他心中悲愤。梁玉璟让狱卒给八皇子解开铁链,又让人拿来纱布药膏,而后秉退了其他人,亲自给八哥包扎伤口。梁玉珅倒也乖巧,他不吭不响地看着梁玉璟给他把手腕上的血迹擦干,然后抹上药膏,又用纱布仔仔细细地包好。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梁玉珅突然说到:“你就算是把全部的伤口包好,我也活不了了。”
手上动作一滞,梁玉璟抬头看了八哥一眼,对方眼中清明,一点都不像痴傻的样子。梁玉璟满肚子的疑问便涌到了嘴边,可他看八哥满身是伤,又问不出口。
梁玉珅却是察觉出了他的心思,他轻笑了一声,随手走梁玉璟手中的纱布,一边解开方才缠上那些,一边说到:“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下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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