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宇怔了一怔,然后恭敬答到:“属下去给兰阳郡主送吃食。”
燕琼这下明白了——肯定是小九这个鬼机灵又和尉迟文茵吵架了,不过看他如此得意,定是把尉迟文茵给气了个半死。
“那你记得一定要亲眼看着兰阳郡主把些吃食吃完,千万不能饿着她。”
梁玉璟听燕琼关心尉迟文茵,心里就不大乐意,急声说到:“那小毒女一顿饭能吃八个包子三只羊腿,你还怕她饿着!”
“殿下,这都要到帝京了,你怎么还跟她斗气啊。”燕琼颇为无奈,“她到帝京,就要许配给王公贵族,与你我都没有瓜葛了。”
梁玉璟眉毛一挑,想想也是,尉迟文茵嫁给别人做妻子了,就算是惦记燕琼也没办法了。不过就她惦记燕琼这一点就够让自己糟心的,“那也得等她嫁人了再说,现在她啊还是贼心不改,老想着勾搭你。”
燕琼一笑,说:“怎么,你还怕我移情别恋。”
“怕啊,怎么不怕?”梁玉璟咧咧嘴,说:“你可是英勇神武,百战百胜的狼首,多少人对你垂涎三尺,本王可不敢放松警惕。”
“哈,那我也比不过殿下俊朗不凡,博学多才啊。”燕琼说,“想必到了帝京,上秦王府上提亲的人,要踏破门槛了。”
梁玉璟无所谓地耸耸肩,道:“那他们可来晚了,本王心有所属,而且心眼小的很,只容得下小琼儿你一个。”
“行了,嘴上抹了蜜,你还真打算腻歪一晚上?”燕琼拍拍梁玉璟的肩膀,说:“今晚上早点歇息,明早还得赶着进京呢。”
梁玉璟抓住燕琼的手,问到:“你今晚不与我一起?”
“今晚要看帝京给的文书,明日还得整顿封狼军。殿下,您就让我好好歇一晚上吧。”
听燕琼这么说,梁玉璟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松开手,说:“行吧,你不陪我,我今晚上只能带着韩卢去河边捉鱼咯。”
趴在墙角的韩卢突然背后一寒。
这边燕琼和梁玉璟总算是把心思拉回了明日进京的事情,那边萧文宇着实是犯了难——这兰阳郡主和秦王殿下吵了个不可开交,两人皆是甩手掌柜关起门来互不相让。不过燕将军能把秦王殿下哄得服服帖帖,他一个做属下的却是拿尉迟文茵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对方是来和亲的,以他对敌人的憎恶之心,管她是男是女,早就把尉迟文茵丢河里喂鱼了。
可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他先下也得耐着性子劝尉迟文茵吃饭。他家将军知晓梁玉璟和尉迟文茵之间肯定不少斗气吵闹,所以特地吩咐萧文宇要好生照看兰阳郡主。可是吧,他萧文宇是个不会说好听话的,一听尉迟文茵那尖细的女声脑袋就嗡嗡的疼。
“郡主,您还是快吃吧。”
“本郡主不吃!”
看着尉迟文茵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萧文宇也不好直接把人拽出来。他揉了揉眉心,心想要不然就饿着这丫头,反正也饿不死。
这时有人敲门——阿檀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我来给郡主送吃食。”
萧文宇听是阿檀,赶紧去开门。阿檀没想到萧文宇会在兰阳郡主的房里,被对方吓了一跳。他晃了晃神,才笑着问到:“萧副将是有什么事要与郡主谈吗?那我在外面等着。”
“没什么事。”萧文宇说,“我是奉了将军的命令照看兰阳郡主,她今晚上没吃饭,我给她送点。”
阿檀闻言,瞥了一眼萧文宇身后桌子上的饭盒,心中了然。他故意提高声音,冲着尉迟文茵:“哎呀,郡主你好像不喜欢萧副将送来的吃食啊。我这都是自己做的点心,您看看,是不是要吃我带来的啊?”
尉迟文茵一听阿檀这么说,吓得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紧着说道:“我吃桌子上那些就好,不劳您费心了!”
萧文宇一脸震惊地看着尉迟文茵跑到桌前,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给她带的吃食,简直跟方才“宁死不屈”的兰阳郡主判若两人,不禁向阿檀投去崇拜的目光。阿檀见他那满是惊讶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等尉迟文茵吃完,萧文宇和阿檀才离开。他们走到楼下,发现大堂里已经没人了。阿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食盒,又看了看萧文宇,温声问到:“萧副将饿了吗?”
“嗯?”萧文宇一愣,只见阿檀举起手中的食盒,笑着说:“我亲手做的,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吧。”
“……好。”
明月隐高树,长河破晓天。初夏时节,夜晚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萧文宇和阿檀就坐在驿站之外的石阶之上。阿檀把食盒打开,里面都是些常见的小食,形状却很是精致。
“小天酥、茶饼、龙须酥……”阿檀一一介绍着,“你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纵使是常见的点心,萧文宇也有些眼花缭乱,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下手。纠结了片刻,才拿起一块龙须酥。这龙须酥香味扑鼻,入口即化,着实美味。萧文宇尝完一口,有些呆然地看着阿檀。
阿檀被他这直愣愣的眼神看得有些茫然,心想莫不是自己做的不好吃,便也那了一块龙须酥,尝过之后却发现并无异常。“萧副将,这龙须酥有什么问题吗?”
萧文宇摇摇头,淡声说到:“我只是好奇,明明是这么精致好吃的点心,为何兰阳郡主跟见着毒药似的吓得不肯吃?”
“嗯……说起来我也困惑。”阿檀也是想不明白,“一开始秦王殿下让我看着兰阳郡主,我还有些发愁。我又不会武功,怎么能看住她?可后来才发现,她好像蛮怕我的,连看我一眼都不敢。我长得很可怕吗?”
听他这么问,萧文宇倒是认真端详起阿檀的样貌——或许是因为体质原因,他不如男子那般强健,却也不像女子那般纤细,五官深邃靓丽,目光却是偶尔会透露出一丝犀利,碧色的眸子,仔细看去就会陷进去一样。
阿檀也注意到了萧文宇的目光,他愣了一下,不知道对方为何这样看着自己。萧文宇也是在边疆从军多年,一旦认真起来,浑身上下就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息。阿檀心想:莫不是自己说话太过随意,扰的他不快了?迟疑了许久,他才开口问到:“萧副将为何这样看着我?”
谁知萧文宇却是皱起眉头,又靠近了他一些,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睛。阿檀下意识往后退,他直觉得对方的眼神如看中猎物的老鹰一般犀利,像是要把他牢牢捆住。
“萧副将……你?”
“嗯,我觉得你长得一点都不可怕。”
“诶?”阿檀还未反应过来,萧文宇就坐正了身子,用十分认真和肯定的口气说到:“虽然我不知道尉迟文茵为何会怕你,但是肯定不是因为你的样貌。你长得这么好看,如果她觉得你面容可怖,那一定是她眼瞎。”
阿檀愣了一下,然后猛的大笑起来。萧文宇被他的笑声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我说错了吗?”
“嗯……没有。”阿檀向来忌惮别人说自己的长相,可萧文宇这话听起来却不令他生气,反而让他觉得十分有趣。“在边关军待了这么些年,我都没和萧副将好好说过话,一直以为你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没想到萧副将还是个幽默风趣的人。”
“我并非是开玩笑,而是实话实说。”
听他这么说,阿檀更是大笑起来。萧文宇一脑袋迷糊,想半天也想不出来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干脆拿起一块点心递给阿檀,说:“你也吃,莫要饿着自己。”
接过点心,阿檀对萧文宇道了声谢,然后又跟萧文宇说起这一路上的见识趣闻。难得遇到聊得投机的人,这月色美食,也不算辜负。
永平三十年,六月三十,韦护的和亲队伍由秦王梁玉璟护送达到大凉国都帝京。这日天还未亮,接风的仪仗便等在了城门两侧。浩荡的队伍从远处而来,梁玉璟行在最前方,他老远就向城楼之上张望,看到阔别多年的亲人时心生欢喜——皇帝梁翊德和太子梁玉琨都站在城楼之上,他们也看见了梁玉璟,朝他招了招手。
梁玉璟也急着回应,伸长手臂挥舞着。他转过身看向身旁的燕琼,燕琼点点头,梁玉璟便扬起马鞭,御马飞奔向城门口。燕琼看着他的衣襟随风飘起,心中不禁感慨——五年未曾回过家乡,他定是十分思念自己的父母……
还有兄弟。
燕琼抬头望向城楼之上——皇帝梁翊德身旁,站着一位身着玄色圆领的人,此人正是当今太子梁玉琨。
……三哥,许久未见了,别来无恙。
“三哥,许久未见了,别来无恙!”梁玉璟下了马就急切切地朝城门跑去,皇帝和太子也从城楼上下来了。梁玉璟先是跪拜了父亲,然后又问他三哥好。
“你我兄弟真是许久未见!”梁玉琨拍了拍梁玉璟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亲弟弟,似有感慨地笑着说到:“小九,你长大了,如今也是仪表堂堂了。”
“哈,我可是在边关呆了五年,再不长大成人,怕是要被西北的风沙吹成沙雕了!”
听儿子这样说,梁翊德也有些动容——还记得小九离开之时不过才十七岁,五年再见,真是长大成人了。当初他把最疼爱的小儿子送到边关,也是咬牙下了狠心。如今总算是见着他安然无恙,心中也是踏实了。他抓住梁玉璟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抖,“小九啊,平安回来就好。”
梁玉璟闻言,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退后一步,跪下行了个军礼,然后高声道:“臣,河西节度使梁玉璟,奉命驻守边关,保百姓太平。驱韦护,破突厥,战役胜,未负陛下所托。今满五载,复命回京!”
其余官员见此,也是齐齐下跪,高呼道:“大凉盛世,天子威严,百姓之福!”
“好!好!”梁翊德扶起来梁玉璟,道:“先回宫吧,你一路颠簸,父亲给你接风洗尘!”
“好!”
宫中自是知道秦王殿下要回来,便早早布置了起来。加上又要迎接韦护和亲的郡主和使者,这席面更是隆重。皇帝在朱凤台设宴,太子负责宴会安排,请了文武百官,还请太后前来。这九皇子是太后的心头肉,当初皇帝要让他去边关时,太后可是伤心了好长时间,这几年也是吃斋诵佛,求着菩萨保佑自己的宝贝孙子平安无事。今儿终于得来团聚,她便命尚食局做了好些梁玉璟喜欢的吃食。
“你真是要把祖母给想死!那边关多凶险啊,你父亲就忍心把你一个人扔那里,不管不顾的!”
梁玉璟坐在太后身边,笑着安慰她:“祖母,我是皇子,于国于礼,都应当去边关。我这些年也向您,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您若是再提不开心的事,孙儿可就是觉得您嫌弃我了。”
梁玉璟打小嘴甜,哄起祖母也自有一套法子。果然太后听了他的话,立刻收起了唠叨。她拉着梁玉璟的手,语重心长道:“你是我的小孙子,最疼爱的就是你。也是佛祖怜悯我吃斋念佛,保佑你平安无事回来。你在边关这几年,可有受委屈?”
“您看我这人高马大,玉树临风的,像是受过委屈的吗?”
“哈,你这个小鬼头。”
又过了一会儿,前来赴宴的官员便陆陆续续地来了。梁玉璟也回了自己的位子,他四下张望,却不见燕琼,再仔细看去,随行回来的韦护使者都在,却不见边关军的将领。他扭过头,小声问杜若:“燕将军他们呢?”
杜若应到:“燕将军他们在偏厅。”
“为何在偏厅?”
“奴婢不……”
“秦王啊,可是有什么事?”坐在正位上的梁翊德瞥见那边似有异动,便高声问到。
梁玉璟起身上前,行礼道:“禀陛下,臣是在想,这随行的边关军将领,这一路护送周全,而且也是战功累累,可否能让他上朱凤台来。”
梁翊德闻言,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实没看见武将打扮的人,于是问梁玉琨:“太子,你怎么不叫边关军的将军上朱凤台啊,他们可是大凉的功臣。”
“陛下,这边关将士洒脱习惯了,我想他们不愿受礼数束缚。而且韦护的使者在,总得先顾及客人,所以将他们安排在偏厅,好生招待了。”
“诶,三哥,你这么说可就是打我的脸啊。”梁玉璟打断梁玉琨的话,笑着说道:“我可是领兵的人,难不成韦护的众使者和郡主不愿意见我,我也得到偏厅去?”
他这话是故意说给尉迟文茵听,尉迟文茵果然就上了套,高声喊道:“我韦护敬重英雄,凭什么不让边关军上这宴席!”
梁翊德也觉得不妥,便让梁玉琨把边关军的将领请来。梁玉琨还要阻止,却是有宫人来报,说是外面有一位边关军将领求见。梁翊德便说:“正好,请他进来。”
梁玉琨心道不好,却也来不及阻止。只见不一会儿宫人就带着一名男子上来,梁玉璟见着来人是燕琼,心中欢喜,却见燕琼面上没戴面具,就这么上来了——燕琼手中举着一个暗红色檀木盒子,趋步上前,然后跪在地上,低头高呼道:“臣边关军副守捉使燕琼参见陛下!”
“燕琼?”梁翊德直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他盯着燕琼的脸看了半天,又见他眉角的鬼火刺青,终是想了起来。“你是燕旻的儿子?!!”
“正是罪臣!”燕琼高声应到。
这可真是仇人见仇人,分外眼红——梁玉璟本想着是让燕琼来宴上吃点酒,等宴会结束之后他自己跟父亲替燕琼求情,好能免了他的罪过。可他没想到燕琼就这么直接上来了,还没戴面具。就算当初的事情,燕琼是无辜,父亲也肯定不能释怀。
然而却是出乎意料,皇帝并没有半点动怒,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说到:“你还敢回帝京啊。”
“臣深知不得召回不能踏入帝京半步,可此次是奉命护送秦王殿下和兰阳郡主。”他扬起头,语气不卑不亢,“今日臣斗胆上前,是有一物必须要呈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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