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小九人可好了,小十你一定会喜欢他的!”八皇子一边嚼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对了小九,你为什么来找文茵啊?”
梁玉珅这一言可是让梁玉璟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没办。他立刻扭过头,对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尉迟文茵说到:“兰阳郡主,本王今日来是有事要和你说。”
尉迟文茵瞥了他一眼,然后说到:“哟,不跟你的好兄弟们叙旧了?现在想起来我了?梁玉璟你别以为赢了韦护,我就是送给你随你处置了!想让我嫁给你没门!”
“诶,你这个小毒女,你以为本王想娶你啊!本王……”梁玉璟刚想爆粗口,却又想起来八哥十弟还在这里,又不得不住了嘴。
梁玉玟是个聪明的,他察觉出来秦王有私事要和尉迟文茵说,便扯了扯八哥的袖子,说:“八哥,我昨天做了个纸鸢,咱们一起去放纸鸢吧。”
梁玉珅一听有纸鸢玩,兴高采烈地应了下来。
等他们俩走后,梁玉璟可算是能放开了嘴皮子和尉迟文茵打嘴仗,“小毒女,我想你也不想嫁我,所以趁着圣旨还没颁下来和你商量,怎么样让陛下取消这个婚约。”
“那简单啊,你和你父亲说你不愿意娶我不就好了?”
“啧,要是真那么简单,我干嘛来和你说这些话啊?”梁玉璟咧咧嘴,“这和亲之事,虽说得先走官家的场面,通知五代之内的皇亲国戚,还得跟你们韦护的可汗相商。但是只要陛下首肯,这些就不过是走个形式,十五日之后便成定夺。我要是贸然拒绝,那是置大凉和韦护的的体面于不顾。而且传出去之后,你我也会被人猜忌诟病。”
尉迟文茵却是不以为然,她轻巧说到:“我不在乎啊,反正我是送过来和亲的。在你们眼里不过是个胜利品,受人诟病还少吗?只要能不嫁给你,我管别人怎么说。”她瘪了瘪嘴,突然想到什么,笑嘻嘻地对梁玉璟说到:“你晓得,我是送来和亲的,说什么话都不管用的。可你是秦王啊,不然这样吧,你去跟你们皇上说,把我许配给燕琼,这样两全其美,不好吗?”
“不好!”梁玉璟立刻反驳到,“你这小毒女还惦记着燕琼呢?你害不害臊啊!”
“诶,是你说让我不嫁给你的。我嫁给燕琼,挨着你事了!”
“当然……哎呀,跟你说不清楚。”
“哼,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尉迟文茵啧啧嘴,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汉人都是怎么想的。我不是韦护的公主,只是个小郡主,娶我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处。你们皇帝出了名的排外,你是怕娶了我在你皇帝老子面前抬不起头吧?你们大凉的人啊,就是喜欢话里有话,当谁都是傻子一样。你可放心吧,要是皇帝非逼着我嫁你,我便跳湖自尽,用不着你操心。”
梁玉璟简直要被尉迟文茵气死,这两国和亲之事可是儿戏?他是想寻求更加体面的解决办法,尉迟文茵却是执拗傲慢,根本商量不来。
结果他和尉迟文茵什么都没谈成,还受了一肚子的气。
从长秋殿出来,梁玉璟又去了长乐宫——此种时候也只能求着老祖宗疼他,能在皇帝面前帮着劝劝。
太后听他不愿意娶尉迟文茵,倒也没说他不懂事,只是说到:“以她的身份,确实配不上你。而且皇帝是最忌讳外族的,当年你二哥都被他送去了吐蕃,你若是染上外族的女子,怕是以后在朝中难以立足啊。”
听太后这么说,梁玉璟便顺着说到:“祖母,您也心疼我,能不能和父亲说一下,别让我娶尉迟文茵啊?”
“嗯,我会和皇帝好好说的。不过毕竟我是后宫的人,和亲之事,是朝政之事,本宫不便多加干涉。而且你父亲这人,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主意。”太后拍了拍他的手,然后道:“你啊,应该多长个心眼儿,不要凡事到了眼跟前儿才想着怎么解决。你是皇子,应当明白自己处于怎样的地位,可不能再这么小孩子心气了。”
梁玉璟笑着应到:“孙儿谨记祖母教诲。”
“唉。”太后叹了口气,道:“你啊,还是年轻,不懂得世道有多少艰难险阻。得有人帮衬着,我才放心。对了,你与傅仲善可有往来啊?”
“前几日傅相来府上告知和亲的事情,聊了一二。”
“这样……”太后微微思索,对梁玉璟说到:“你应该多与傅相走动,他是最了解你父亲心思的人。能得他相助,你能在朝中如鱼得水,登上高位。”
梁玉璟闻言,心中一动,他抬起头看着祖母一脸慈祥笑容,不禁心生疑惑——这傅仲善前几天试探自己是否有意争储,今儿祖母这话也像是劝诫自己往高处爬,难道说祖母知道傅相的意思,还是说傅相是受了祖母的命令?
于是他笑着说到:“傅相博学多才,又是肱股之臣,孙儿定当向他好生讨教,不辜负祖母的期待。”
太后闻言,欣慰地笑了笑,又似想起悲伤往事,面露忧愁之色。“当初你大哥也聪慧孝顺,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你可要好生照顾自己啊。”
“孙儿明白,祖母放心。”
梁玉璟这边是急着找由头去解除婚约,殊不知有人早就有了动作。傅仲善接到燕国公府的帖子时,还有点纳闷。不过想来燕琼的父亲和自己多少有点交情,虽然算不上多好,作为长辈也应该体谅小辈儿。
帝京属南北两市最为热闹,可学者们却不喜这些繁华之地。郊区地界有个叫昌宁榆道,这里文人雅客居多,常有吟诗作对的场子。傅仲善到了此处,便有小厮上来迎接,引着他到了楼台。一进去,便见燕琼正站在窗前观望。
“燕国公这是在看什么呢?”
“看这难得一片安宁祥和。”
傅仲善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缓声道:“是啊,想来帝京多是繁华。只有这昌宁榆道,茶香琴声,倒是能让人心中有片刻宁静。”
燕琼转过身来,对着傅仲善行礼,然后道:“傅相,有礼了。”
他们两人在桌案前坐下,桌上有一小炉,正烹着茶。燕琼掀起盖子,用木匙往里面加了一小搓炒盐,然后又盖上盖,端起茶壶把茶水在纱布上滤过残渣,倒入杯中。最后点上一点肉桂,推到傅仲善面前。
傅仲善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和燕旻煮茶的步骤一模一样。再端起茶轻呷一口,茶爽怡人,齿间留香。“这茶和你父亲煮出来味道一模一样的好。”
“多谢傅相称赞。”
“唉,回想当今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经常与我、你父亲,还有白公来此。那时我们也不过二十年华,我与你父亲多有观点不同,不少争执。每次辩论,白公总要好生嘲笑我俩一番,最后都是陛下劝着哄着,我与你父亲才能消停。”傅仲善说到此处,有所动容。他问燕琼:“你选此处见面,又以你父亲的茶接待我,是有什么事要与我相说?”
“我为晚辈,回京之后就应当拜访傅相。”燕琼道,“只是琼身份特殊,怕是贸然拜访,会给傅相造成困扰,才一直静候时机。现在封狼军也回到帝京,晚辈想是时候和傅相好生谈了谈。”
“哦?”傅仲善看着燕琼,见着他眉角的刺青,心中有点感慨。“你应该知道,我与你父亲政见不合。而且当初是我在陛下面前极力上奏,要将燕氏满门处死。虽说大家都以为你父亲是遭遇匪贼惨死,可也有不少人说是我设计陷害的,你现在不躲着我,何故还敢找我?”
燕琼却说:“当年家父确实有意害先太子,傅相秉公执法。若我以此来度衡傅相,那我真是丢了燕氏列祖列宗的颜面。而且,傅相若真是因为政见不合就陷害我父亲,就应该赶尽杀绝,而不是把我留下。”
听燕琼这番言辞,傅仲善不禁大笑出来。“你啊,和你父亲一样聪慧机敏。”他又叹了口气,“若是你父亲在,这朝堂之上我还有人辩驳。”
“我父亲以前教导我,知己难求,好的对手更难求。一人之见难免会有偏颇,得傅相这样的对手时刻敲打,才能更上一层楼。治国也不能只有一种声音,要多方思虑纳谏,才能为百姓造福。”
傅仲善点点头,道:“你父亲确实有权臣之才,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说吧,你找我到底何事?”
对方直接问,燕琼也不再绕圈子。他说:“我听说傅相前几日去了秦王府,是有关和亲的事情。”
“哈,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燕琼一笑,说:“晚辈不仅消息灵通,而且晚辈还知道,傅相不想让秦王娶兰阳郡主。”
傅仲善微微眯起眼睛,“何以见得啊?”
燕琼笑道:“傅相原来是辅佐先太子的,在傅相看来,当今太子无论哪方面都不如先太子,只好不断敲打太子殿下。可傅相却没想到,太子殿下看似温和,却是最不愿别人插手指责自己,时间一长您反而成了和太子过不去的人。不过傅相向来直言不讳,也不想着维护自己与太子的关系。朝中传您与太子不和,故意刁难太子。可若您真是故意与太子作对,陛下又怎么会任您这样做呢?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傅相的良苦用心,琼是看得到的。”
没想到燕琼能说出这样的话,傅仲善真是对他刮目相看。“你不愧是燕旻的儿子,能看得通透。只可惜当今太子殿下,不是先太子。他虽是有学识能力,却没有一颗包容之心。凡事表面上处处宽厚,实则固执己见,容不得半点不顺的意思。刚愎自用又妄自菲薄,没有半点帝王应有的决绝和胸襟。我一直拿他的出身说他,就是想让他别那么心胸狭隘。身为储君,既要有谋略,有能力,可最重要的,是一颗仁心。然而我怎么劝谏,他都听不进去。如此以往,他迟早要铸成大错。”
“那傅相可曾想过,换个人扶持?”
“换人?”傅仲善觉得燕琼这话太过犀利,“燕琼啊,你可知这话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啊?”
燕琼却是十分冷静,“傅相也说过,忠言逆耳,若是仁君,定当会宽恕我的言论。而且,太后也和傅相提过秦王殿下,不是吗?”
傅仲善皱起眉头,他眯眼打量着燕琼,心想:他怎么知道太后与我之间商议的事情?
见傅仲善面露警惕之色,燕琼微微一笑,说:“傅相莫怪,以我的身份想在帝京活下去,就不得不多长个心眼子。”他又给傅仲善倒了一杯茶,“当年先太子惨死的事情,傅相虽不是全盘皆知,怕是也知道点其中的缘由,不然也不可能答应太后扶持秦王之事。我自幼跟在先太子身边,只有像先太子那样的人,才是治理国家的明君。秦王殿下有功勋在身,论才华不输当今太子,心地善良有仁爱之心,却也有才智谋略。我也想助傅相一臂之力,帮着秦王殿下当上一国之君。”
这番话着实让傅仲善有些许困惑,他上下打量着燕琼,“你不应该最恨皇室才对吗?”
燕琼答道:“恨又有用呢?我父亲在世时,也是一心为国为民,我若是因为仇恨而为祸朝政,残害大凉百姓,岂不是愧对我父亲?而且我想要重振燕国公府,就必须找到靠山。我与秦王殿下在边关共事多年,在这朝中他与我交情最深。若是他当上储君,我也好有所依靠。”
“你当真如此之想?”
“当真如此。”
对方所说也像是真心,傅仲善却是叹了口气,说:“尽管你我有此心,可秦王殿下却是一点想法都没有。若是没有斗志,光凭你我,不可能把他扶上位的。”
“只要傅相答应帮我一个忙,我有办法让秦王殿下有这斗志。”
眼瞅着这十五日期限就要到,梁玉璟这边还没找到能解除婚约的办法。尉迟文茵那个小毒女嘴上说着不想嫁给他,却是一点都不作为,光他一个人跑断腿这事也解决不了啊!
“说不定人家是真心想嫁你呢?”
听燕琼这么说,梁玉璟立刻反驳道:“可拉倒吧,她心里想的估计是新婚之夜就把我毒死。”
燕琼瞪了他一眼,然后说:“生生死死的多不吉利,少说为妙。”
梁玉璟闻言,笑着凑近他,温声道:“哎呀,我这不是气的嘛。我还要和你白头到老,绝对不会让他人伤我半分。”
“殿下真有那本事,现在还会在这里发牢骚?”
“哎呦,这谈情说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不跟着一起想办法就算了,还数落我啊!”
“那能怎么办?我不过是挂着燕国公的名号,在朝中又无实职,上朝都没我的份。”燕琼叹了口气,“若是你真娶了尉迟文茵,我就只能在家吃斋念佛,祝你早生贵子了。”
“呸呸呸!你可别出家,你出了家我怎么办啊!”梁玉璟赶紧抱住燕琼的腰,好生说到:“我这不是怕你不在意我吗?别故意气我好不好呀?”
燕琼颇感无奈,说:“我敢气殿下您啊,只有您气我的份儿。”他把手中的书放下,转过头看着梁玉璟,“其实我找过傅相了。”
梁玉璟一惊,“诶?你找傅相干什么?”
“能干什么啊,当然是求着他帮你解除婚约。”燕琼说,“傅相的儿子傅朝生现任大理寺少卿,他最近接了个案子是查私盐倒卖的,其中可能涉及兵部,据说已经有人买凶盯上他了。我答应他,只要他上书请陛下撤回你与尉迟文茵的婚约,我便让封狼军的人,暗中保护他,帮他彻查此事。”
梁玉璟觉得此事不妥,“你现在已经不是封狼军的首领了,这样私自动用封狼军,是违背律令的啊,让陛下知道了,是死罪。”
“所以才是暗中保护,绝对不能让旁人知道。”燕琼面露忧愁,说:“现在只有傅相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我以身犯险,一是为了让你能在朝中站稳跟脚,二是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和别人成亲。小九,我在军中无论作何决断,都深思熟虑,只有遇上你的事情,我冷静不下来。而且你说你不愿这婚约,那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帮你。”
听燕琼这么说,梁玉璟心中泛起一片柔情和愧疚。他拉住燕琼的手,语气之中满是自责,“是我无能,明明说着来帝京之后,是我护着你,没想到,还是得让你为我操心。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辜负你对我一片情义,此生此世,我心中只你一人。就算是来生来世,我也与你一同,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56/115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