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燕琼笑了笑,接着问到:“可我听说,你在千机军的时候,对兵士十分关照,从未有过苛待之事,怎么到我封狼,就变了性子了呢?”
听燕琼这么问,龚溪正忍不住大笑起来。“我就知道,秦王殿下和燕国公一同前来,肯定是为此事。”
龚溪正倒是不避讳,他这么说就是承认自己苛待封狼将士的事情。梁玉璟说到:“你既然知道本王的来意,那本王也就明说了。封狼军的将士,是和本王还有燕国公一同出生入死过的。战友之情深厚,本王可不允许有人苛待封狼军。”
“臣……。”龚溪正突然面露愁容,他似是有所为难,迟疑了许久最后却说了一句:“臣惭愧,但是臣未曾苛待将士,至于兵甲器械,是有命令不准封狼军领。臣也是没有办法。”
“你是封狼都护,封狼军现在属殿前三军管辖范围,有所军需兵部应当先给你们,怎么会不准呢?是谁这么大胆子,敢不准啊?”
龚溪正闻言,微微一愣,面上更是为难。梁玉璟察觉其中有异,还想问什么。燕琼却是拉住了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问。
“臣也只能听命行事。”
对方话语模糊,梁玉璟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他看向燕琼,对方却是笑了一笑,然后对龚溪正说到:“龚都护,封狼军是我一手建立的,这些将士们都与我共事多年。如今我不在封狼,他们难免会有思念之情。若是以往对你有什么不敬之处,还请你多见谅。”言闭,他站起来,举起一碗酒,对着众将士说到:“诸位将士,你们与我在边关浴血奋战,驰骋沙场,都怀有一颗报国之心。可你们知道我来军营的路上,听着其他军的将士怎么说咱们封狼军吗?野兽之性,毫无纪律可言。懈怠军规,枉顾封狼称号。如今我不是封狼军的首领了,但是你们却还是封狼军的一员。既是封狼,便要舍身忘死,保家卫国。咱们杀过敌军,剿过土匪,立下过赫赫战功,就真当因为一时意气让封狼被人嘲笑诟病吗?”
听了狼首的话,众将士突然觉得自己最近不出兵训练是何等怠慢。想当初他们加入封狼的时候,都是怀着赤胆忠心,如今却是直接跟自己的首领翻脸,实在是有悖军人之命,真是羞愧万分。
燕琼接着说到:“龚将军亦是有爱国之心的人,更何况军令如山,我希望你们能好好追随龚将军,继续实现你们的理想抱负,这才不负我封狼之名!”
话到此处,士兵们心中那团斗志又重新燃了起来。他们高声呼到:“保家卫国!不负封狼!保家卫国!不负封狼!”
看着众将士这排山倒海的气势,龚溪正心中突然有所感慨——他终于明白这封狼军以燕琼为首,为何战无不胜了。若是人人都有舍身忘死的家国情怀,心中有大义,那便是无坚不摧。就算黑暗笼罩,也定能破出一道光。
可是事实又是如何崎岖婉转,人生并非单纯,不是空有一腔热血就能顺顺利利的。梁玉璟不解,为何燕琼会帮龚溪正解围。回去的路上,他便问燕琼:“咱们来这,不是应该好好质问一下他吗?”
“殿下看龚溪正那番姿态,能问出来什么吗?”
“好像是问不出来什么。”梁玉璟咧咧嘴,“而且今次看他言谈举止,倒也不像是苛待军士的人啊。”
“他今日比武不用枪,并不是因为武器有长短。而是他那把枪也是老兵器了,经不起折腾。”燕琼说,“殿下没发现,他的铠甲护手全都是老样制式吗?”
梁玉璟闻言,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还真是如燕琼所言。
“身为首领,都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怎么会是苛待自己的将士,而享受的人呢?”
梁玉璟觉得燕琼说的有道理,方才自己问他是谁,下令不准封狼军领兵械,他都不肯说。这千机军背后到底是谁这么厉害,敢直接抢军资?
燕琼见梁玉璟皱眉思索,便笑了一声,说:“你现在可顾不上封狼的事情,手头还领着调查私盐贩卖的案子,这事就暂时别操心了。我回去之后先萧文宇从私库里拿点钱,给封狼贴补。”
“这可不行。可军需报备得经过兵部审核,你这样那私财给封狼,会让人按上罪名的。”梁玉璟想了想,说:“不如我明日上朝的时候,启奏陛下。”
于是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梁玉璟便上书,说自己在边关多受封狼照顾,想拿出自己俸禄,指定给封狼军造些兵器铠甲。傅相得知,也紧着跟陛下说秦王此举能体现官家对将士们的恩惠,是好事。
“不过让秦王殿下一人出资有些不妥,应当在朝中募捐,也体现我们这些朝中官员的对将士的心意。”
“臣以为不妥。”齐归沈上前,道:“自来军需兵备,皆是统一调度分配,哪有募捐的道理啊?就算是想要军资,也应当从兵部开支。秦王殿下,你对封狼有情义我等理解,可不能坏了法律法规啊!”
“封狼军在边关戍守多年,召回之后却一直没有论功行赏过。秦王殿下在边关任职期间,也是目睹了封狼军的骁勇善战为国为民之举,出点钱聊表心意,体现官家威信也是情理之中。齐侍郎却拿着法律法规来约束战功累累的将士们,可是太不近人情,显得我们这些做官的冷血了。”傅朝生说到,“还是说,齐侍郎是出不起点银子,所以不想募捐啊?”
“傅少卿,您可真是嫌秦王殿下不够累啊,这大理寺的案子不够你查是吗?”
“你!”
眼看着这两人又要在朝堂之上吵起来,梁玉璟赶紧说到:“陛下,封狼军的将士们在边关多年,好不容易回到帝京,但是气性却不似城中军那般沉稳。如果给予体恤慰问,则能让他们觉得自己这些年在边关的付出有所回报,也可安抚军心啊。”
梁翊德闻言,微微皱起眉头,“是吗……”
太子见皇帝有所迟疑,上前道:“陛下,臣觉得秦王这个提议很好。”
“哦?何以见得?”
“封狼军毕竟是边关军出身,如今编为殿前三军,难免不习惯。一旦环境陌生,就容易异动。此时募捐军资,一是能体现陛下对将士们的关怀重视,二是能安抚军心,三是能让百姓知道官家的仁厚,是好事啊。”
皇帝点点头,道:“既然太子同意,那这事就准了吧。秦王还要查私盐的案子,这事就让傅相负责吧。”
“臣遵旨。”
此事一定,梁玉琨又上前说到:“臣还有一事要向陛下禀报。”
“太子还有何事啊?”
“去年三月在泽州修筑的河道已经竣工了,下月初三便可蓄水。”
众人一听,皆是欢喜——这可是个好消息啊,岭南水源虽多,可是地势多变,很难把水引到此处,如今泽州河道修好,便可蓄水灌溉,方便了许多啊。
“不仅是方便灌溉,而且这条河道引向东海,与高丽、扶桑等国的贸易也更加方便。臣已经起草好通商的文书,拟以岭南布匹编织还有陶铸等商品与外国贸易,只得陛下命令,好与官员商讨关税之事。”
“好!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皇帝不禁拍手大笑,“岭南地质不好,如今解决了水源灌溉,还得了贸易的路子,太子,你这可是做了一件为民谋福的事情啊!”
“今日秦王殿下不应该在朝上说以自己的私财捐资封狼军。”
一下朝堂,傅仲善便跟上秦王,小声念叨着:“皇子私助军队,让旁人听去,是和意图啊?”
“我知道这样不妥。可本王不能直接说兵部的不是吧?”梁玉璟说,“而且傅相您不是也上赶着帮我吗?只不过是帮的过头了,竟是发动全体官员给封狼募捐军资了。”
傅仲善闻言一笑,“殿下知道老夫此举何意?”
“自然是为了让朝中官员站队啊。”梁玉璟叹了口气,“这哪是给封狼军捐资啊,这分明是看谁忠于你我。傅相啊,您为什么非要拉着我染不清呢?”
“殿下,就算您现在说跟臣不一道,朝中也没人信了。”傅仲善说,“而且您没发现太子殿下在支持了你我之后,立刻上报了一件大功,这分明就是给朝中人立威,让大伙看看,到底谁更有能力。老夫看啊,殿下您这募捐是捐不了多少了。”
本来梁玉璟心情就不大好,被傅仲善这么一说,更是心中有气,“傅相,我不过跟你一样是臣子,没那么大能力。我劝您也看开点,就算您与太子不对付,也别拉着我这个太子的胞弟下水啊。”
傅仲善却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啊。殿下,事已至此,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这募捐的事情,是臣负责的事。这私盐倒卖的事情,是殿下您的事。您可得抓紧时间,查案一个月期限过了一半,若是还查不出什么,你与我儿都是要受罚的。”
梁玉璟闻言,心想:这傅仲善果然是老狐狸,嘴上说着不撺掇他和太子争了,这行动上却是逼着推着他往悬崖边上走,这人可真是不安好心啊!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眼瞅着期限要到,梁玉璟得加快调查的进度,这户部送来的账目和司农寺的存档他都已经做了总结。审问了倒卖私盐的盐贩子,口供说是官府的人给的他们好处,可具体到谁,他们又说不明白。
“肯定是兵部搞的鬼。”傅朝生这人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这批官盐是兵部的人押送的,为首的押送官是兵部尚书王晋的儿子王扬。自打东窗事发之后,他便没了消息,王晋说他得了急症,回老家养伤了。可臣派人去他老家抚州看了,他根本没回去。肯定是王晋怕被人发现,才把他藏了起来。”
齐归沈冷笑了一声,说:“你可还真是敢说,这案子是凭人逃跑就定罪的啊?既涉及金钱账目,那就得实打实拿出来字据凭证。这岭南的商行没一个有异常官银记录的,你凭什么说是兵部尚书干的啊?”
“哎哟,齐侍郎,你是觉得王晋是太子那边的,所以维护包庇吧?”
“太子宽仁,自然有人愿意投奔。王尚书怎么都是你的长辈,却是傲慢无礼,直呼其名,也不怕丢了傅相的颜面。”
“我等查案,应当公正,可没时间和你扯犊子。”
“呵,傅少卿,你可别忘了,我之前也是大理寺的少卿,办案可比你有经验。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不要意气用事。”
“我说你们两个,是过来查案的呢?还是吵架的呢?”实在是被这两人吵得烦躁,梁玉璟把整理出来的账目合上,然后说到:“明天咱们一趟西市,记得穿的低调朴素一点,平民百姓那样就好,不要大声喧哗,不要惹人注目,记住了吗?”
秦王开口,他们俩也不好再吵,只得应下。可等到第二日他俩穿得朴朴素素到西市口见着秦王殿下时,才发现秦王殿下竟是穿得十分华丽,显然是富家子弟的模样。
齐归沈和傅朝生皆是一愣,“殿下,您不是说要穿的朴素,不能引人注意吗?”
梁玉璟轻笑一声,道:“那是你俩扮演的角色是盐农,本王是富商,自然要打扮得风光一点啊!”
一旁杜若忍不住偷笑,小声念了一句:“两位可得好好演啊。”
这么一说,他们两人才明白——原来秦王殿下是要暗中查访啊。
他们一行人走进西市坊,作为帝京最繁华的街市,这里着实热闹。梁玉璟早就打听好盐贩子在这市坊的位置,等着人来——其实他清楚,若是平时有人倒卖私盐,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这次涉及到官家盐税,户部不敢隐瞒,才上报了朝廷。谁知道还牵扯进兵部,这帮子人可真是不嫌事大。
不一会儿,就有人走到亭子下面,虽是蹲着,却是四处观望。梁玉璟便走上前去,也蹲在那人的旁边,说:“哟,今儿这天可真好,我喝茶都能带着甜头。”
那人闻言,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梁玉璟,然后说到:“这西市茶铺子都是卖盐茶的,您哪来的甜头啊?”
“没咸玩意啧嘴,怎么能有甜头尝啊?”
那盐贩子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明白了。他四下看了看,而后往梁玉璟身边凑了凑,小声道:“郎君是个行家?”
“那自然是行家啊!”梁玉璟扬起下巴,示意盐贩子看向站在树下的齐归沈和傅朝生,“我家里的盐农存了点盐没给官府教,我想着小哥你能不能给我找点门路,价钱嘛,都是好说的。”说罢梁玉璟拿出一锭银子,塞到那盐贩子怀中。
那盐贩子看这郎君出手这么阔绰,喜不自胜,可下一刻又显得为难起来。“这位老板啊,最近风声紧。那官家刚查了一批私盐倒卖,咱不好找下家啊。”
“风声紧才应该做这买卖啊!”梁玉璟说,“官家现在声势浩大,怎么能想到会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啊?”
“可是……”
“可是什么啊!”梁玉璟拿手背拍了拍对方的胸脯,“有钱不挣是傻子,而且我这是自家盐功,不是官家的,就算是查也查不到的。”
听对方这么说,那盐贩子有些心动,而且最近他确实没什么生意,干脆咬咬牙,应了下来。“好,这位郎君,您有多少货,咱们合计个时间去取!”
“诶,不急。”提起来别人的兴趣,梁玉璟自己却说:“这官府毕竟是查的严,而且我初次做这趟生意,也得看着安全才敢把货交给你不是?这钱庄最好不留把柄,免得查账查到咱们头上啊!”
“这您放心,咱们钱庄走的是暗账,绝对查不出来。”
“哦?你这么有把握?”梁玉璟笑笑,“我可是个仔细的人,得钱庄老板亲自保证,我这才放心啊。”
“这……”那盐贩子为难了片刻,答到:“好吧,你跟我走。”
秋日到来,东宫之中的琼花也只剩下干枯的枝丫。梁玉琨却是仍有兴致,认认真真地修剪着每一支。不一会儿有暗影出现,禀报道:“秦王已经查到万里钱庄。”
“唉……”梁玉琨叹了口气,嘀咕着:“我这个弟弟啊,就是太聪明太正直,都知道这件事牵扯到兵部和左沁,还敢查下去。对了,王晋那边有何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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