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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莞珍却是上前把他扶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唉声道：“我可怜的孩子，这段时间你受苦了，如今洗去冤情，你也当是开心的。”
可梁玉璟这心里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不信害他的人会认罪，更不信尉迟文茵会畏罪自杀。然而一切都成定局，他只能听着八哥撕心裂肺地哭喊，而后看着赶来的钟淑妃给他和皇后赔罪之后把八皇子强行带走。
尉迟文茵就这么死了？
“自首的人是皇宫禁军的侍卫，他承认他与兰阳郡主暗通款曲，在韩王大婚之日苟合，却是被你撞见，所以才加害于你。”
“那侍卫叫什么名字，他为何会和尉迟文茵相熟？”
“璟儿，有些事情已经和你没关系了，你自然也不必去深究所以。”
听皇后这么说，梁玉璟更肯定其中蹊跷——之前燕琼说他会找傅相想办法，难道这就是傅相的办法？！！
“傅相和燕将军也是为你好。”端起茶杯，李莞珍轻呷了一口，而后笑着看向梁玉璟，接着说到：“陛下得知此事之后，已经下令处死那个侍卫了。兰阳郡主去世的消息，过段日子陛下会派人告知韦护她是病逝。这样一来，大凉的颜面，你的安危都能保全。”
梁玉璟急声道：“可保全我却是害了别人！尉迟文茵如此高傲的人，怎么会做如此卑贱之事！定是有人陷害！”
“不管是不是陷害，如今陛下信了，那就是事实！”
“让人顶罪，欺上瞒下，害人性命，就是事实吗？！！”梁玉璟吼道，“皇后娘娘，一直温淑善良，现在为何如此残忍？！！”
“那难道要等着背后的人将你害死吗？！！秦王，你要明白你自己的处境！你是当朝的秦王，是皇帝的儿子！现在还是嫡子，便是大凉正统的继承人！多少人虎视眈眈着皇位，那就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以命换命，才能保全你！”
这话说的梁玉璟一怔，是啊，都是为了救他，才害了无辜的人。“怎会……怎会这样……”
见秦王眼睛通红，李莞珍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她轻轻拍着梁玉璟的后背，温声安慰道：“尉迟文茵怎么说都是韦护的人，陛下此生最忌惮的，一个是外族蛮夷，一个是世家门阀。怎么样她都不可能好过。如今也算是死的体面……”
“死的体面，人都死了，还要什么体面？！！”
“事出无奈，只能舍她保你。”
“是燕琼求您的？”
“……是。”李莞珍应到，“你也别怪他，他心里最是惦记你，才会这样……”
“……我知晓了。”深吸了一口气，梁玉璟咬了咬牙，开口道：“娘娘，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蒙在鼓中了。您为何答应燕琼帮我？当年先太子之死，又有何隐情？”
听他这么问，李莞珍一怔。她迟疑了一下，而后长叹一口气，“你还是发现端倪了。”
梁玉璟心中一动，“果真有隐情？杀害先太子的人，不是燕旻？”
“是，也不是。”提起燕旻，李莞珍悲上心头，“旻哥哥那样心善谦恭的人，只有遇着陛下事情才会冲动。若不是因为有人挑拨，诓骗他先太子要害陛下，他也不会对先太子动了杀心。”
“你是说，背后另有主谋？！！”梁玉璟抓住李莞珍的手，急声问到：“是谁？！！”
看了梁玉璟一眼，李莞珍覆上他的手背，“这前后缘由，我也是听燕琼所说。你若是想知道是谁，去问他吧。”她笑了一下，“而且，你心中不是已有答案了吗？”
“……”
看着梁玉璟凝重的表情，李莞珍似有不忍——她又想起当初她和姐姐一起照看九皇子的时光。
【姐姐，你日夜看护着九皇子。可这娃娃这么小，能健康长大吗？】
【当然可以啊。璟儿啊，长得像陛下，将来必定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你必定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李莞珍握住梁玉璟的手，“孩子，明白的，你什么都明白的，不要再心软了！”
梁玉璟闻言，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若真如自己所想，那自己以后该如何面对亲人。
而燕琼呢，他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当天晚上，皇帝便亲自来探望九皇子。父子相谈，言笑晏晏，本是开心之事。梁玉璟却是强颜欢笑，将自己的一腔怒火都压了下去。末了他说自己伤势已好，请求陛下准他回秦王府。梁翊德便允了，还赏给他好些补品，让他回去之后好好休养。
听说王爷要回来，秦王府上下都忙活起来。杜若一大早就在秦王府门口等着，见着宫里的车辇，便急急跑上去迎接。
“殿下，您可回来了！”
梁玉璟见着杜若也是高兴，他上下打量着杜若，关切问到：“杜若，你可还好？”
“好，好着呢。您被接到宫里之后，他们就把我放出来了。”杜若激动地抹了两眼泪，“殿下，您受苦了！”
“我没事。”笑着拍拍杜若的手背，梁玉璟进了府里。这府里上下并无多大变化，可梁玉璟知道，这表象之下，已经不是那般平静温和了。霍婷兰见秦王回来，高兴地说要去厨房给殿下做好吃的。聂馥也跟着凑热闹，蹦着跳着就要去燕国公府报信。梁玉璟却是拦住了她，“我有书信要给燕将军，你等我写好再去。”
“哦，是。”
等吃完饭，梁玉璟把书信写好，让聂馥捎到燕国公府。而后又让杜若把另一封书信偷悄悄送到东宫。
杜若看着那上面明显不是自家主子笔迹的字，有些纳闷，可见秦王面色沉重，也不敢多嘴问，乖乖地去送信了。
第二天正是十月初一，冥阴节，要给逝去的亲人送寒衣。燕琼接到梁玉璟的信之后十分欣喜——小九回到秦王府，看来陛下也是不再追究了，总算是逃过一劫。
只是这一劫，他确实用了些手段。当初他跟傅相说要找人顶罪的时候，傅相都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他此番作为不妥。可细想来这是能还秦王清白的最快办法，便应了他。他在宫中安排的死士此时派上了用场，对方果然是对他忠心耿耿，甘愿背负罪名而死。而后他又托皇后娘娘说服尉迟文茵，才圆了这一出好戏。
皇后把尉迟文茵的遗书交给他的时候，他心里如刀割般疼痛——他最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用人命，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尉迟文茵死之前，让本宫转告你。她死不得其所，不会怨你。但是你必须要把害她的人杀死，帮她报仇，否则她会化成厉鬼，将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咬下来。”
“哈……不得安生。我这身上立下的毒誓还少吗？怕是把我抽筋扒皮，碎尸万段，都不够鬼魂分的。”
“你也别太难过，现下是要怎么和秦王解释。他是个心善的，若是知道你为了救他，去害别人，肯定不会好受。”
“他总要看清一切的，无论是这个国家，还是身边人。我也会好好跟他解释。”
珈蓝寺是皇家寺院，永灵堂供奉着皇室先祖的灵位。燕琼一进去便看见先太子的牌位，梁玉瑝三个字刺的他眼睛有些疼。他鼻腔酸涩，揉了几下，而后上前把准备好的寒衣放火盆里，随后用火折子点燃。那火苗闪烁不定，却又逐渐扩大，最后随风而去，只留一片灰烬。
燕琼跪蒲团上，盯着那火盆发了会儿呆，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身，面上才露出笑容，欣喜道：“你来了……”
可他回过头看见来人之时，却是僵住了笑容——梁玉琨站在他的身后，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上带着那熟悉的和善笑容，开口也是熟悉的温润之声，“小琼，久见了。”
“……太子殿下久见。”也不知道该说自己点背还是什么的，竟然在这种地方遇见梁玉琨，“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来珈蓝寺了？”
梁玉琨取了一炷香，在借着烛火点燃，而后跪下对着众牌位拜了三拜。他起身把那香火插在香炉之上，缓声说道：“这是皇家寺院，永灵堂又供奉着皇家的列祖列宗，今儿还是冥阴节，小王自然是来祭奠先祖的。倒是你，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燕琼垂下眼眸，冷声道：“臣来祭奠故人。”
“哦？”瞥见那火盆里的灰烬，梁玉琨立即明了，“你来祭奠先太子？”
“是。”
“有趣了，我本以为你邀我前来，是与我叙旧。没想到，竟是让我祭奠先太子。”
“呵，我怎么会邀您来祭奠先太子呢？”提起梁玉瑝，燕琼心情就有些不稳，他站起身来，看向梁玉琨，声音和眼神都如寒刃般冰冷，“先太子德才兼备，文韬武略，太子殿下哪配得上给先太子烧供奉。”
“燕琼，你是觉得本王比不过先太子？”梁玉琨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更别说拿他与先太子比。他幼时受够了被人看不起，明明同为皇子，为何梁玉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却要被人轻贱！
可燕琼却说：“你如何比得上先太子？”
“你！”梁玉琨艴然不悦，当即就要发火。可见着燕琼面上的鬼火刺青，心中微动，又把火气压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而后笑着对燕琼说到：“你我今日相见，总不是为了吵架吧？”牵起燕琼的手，梁玉琨温声道：“小琼，你我儿时明明是最亲近的，我相信你我情义不假。我知晓你与九弟情投意合，可是燕氏毕竟有这杀害储君的罪名，以小九的身份和能力，不能护你的。我是当今太子，未来的国君，你我回到以前，我还宠你，护你，如何？”
“回到以前？”燕琼觉得梁玉琨真是可笑，他抽回手，冷声对梁玉琨说到：“你以为你当上太子，就能得到一切了？梁玉琨，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也太轻贱我。”
自己如此好言好语，却被对方泼了一头冷水，梁玉琨尴尬地收回手，“若是你介怀我之前派魑魅魍魉刺杀你，本王向你赔个不是。可你也要体谅我，那时我得知傅相有意推举九皇子，一时慌乱，才出此下策。”
听梁玉琨这样说，燕琼却是笑得更大声，“一时慌乱，太子殿下这般周全的人，还会慌乱？只怕，你怕的不是傅相推举秦王，而是怕我回到帝京，又牵扯出当年先太子惨死之事吧？”
“先太子之死与我何干？”
“是你，在我送给先太子的普洱茶里，掺了金刚粉！”
“你？！！”
再完美的伪装，一旦撕开一刀口子，就会全盘碎裂。蓦地，梁玉琨怔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燕琼知道了此事而吃惊，还是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人戳破而恼怒，他短促而痉挛地呼吸着，而后声音颤抖地喊到：“休得胡说！”
“我怎的胡说？！！”这一句话戳破对方的虚伪，却也是硬生生揭开燕琼心底的伤疤，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与悲愤，却是止不住自己对梁玉琨的控诉。“当年你诓骗我，说父亲让我送给太子哥哥的普洱茶有些受潮，你拿去烘干之后再由我去送，结果那普洱茶里就多了金刚粉，穿肠破肚的东西，御医们也诊治不出，最后只得害的太子惨死！”
“你胡说！”梁玉琨喊道，“无凭无据，你诬陷我！”
“我当时就在床底下！！！”
“……”
“当时，你去太子寝宫搜查的时候，太子哥哥怕我被人抓走，便让我藏在床底下。你对太子所说的，一言一词，我都听到了。”思及梁玉瑝惨死情景，燕琼终是眼睛酸涩，泪水流出，“梁玉琨，枉我一直信你，敬你，爱你。可你呢，披着一张人皮做着不是人的事情！竟是利用我来杀害太子！梁玉瑝他是你的兄长啊，你竟然也能下此毒手！！！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坐他坐过的位子！！！”
“你……你……你竟然也是觉得我不如他吗？”梁玉琨被燕琼说的气急，身形都颤抖起来。他指着燕琼，道：“我是利用了你，可我从未想过要你死。我保你性命，求陛下把你发配边疆，只是为了让你活下来。只要我登上皇位，我就是当朝天子，谁都以我为尊。到时你回到我身边，便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伤害你！”
面对梁玉琨的诉求，燕琼却是觉得十分恶心，“收起你的虚情假意吧！你若是真如你所说那般真情，我这脸上又怎么会有鬼火刺青。鬼火焚身，永世不得轮回，你是恨极了我，还是怕极了我？梁玉琨，我告诉你，我如今回到帝京，就是要替先太子报仇！这鬼火，若是把我烧的灰飞烟灭，我也定拉着你一起！”
曾经与自己亲密无间的人竟是对自己恶语相向，梁玉琨顿时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侮辱——他以为他成为储君，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如今却发现，曾经属于自己的人，却是背离自己而去，甚至希望他死。“是因为小九？”他说，“你是不是觉得他也比我好？啊？所以你帮着他，帮着他对付我！！你装什么情深义重，看不起我？你不是也利用梁玉璟来对付我吗？！！你觉得我不该杀自己的大哥，那就让我和梁玉璟手足相残吗？！！”
此话却是让燕琼心中一颤，他看着梁玉琨那气急的双眼，恨意终究还是盖过了心中的愧疚。“是！”他冷声道，“我就是要让你尝尝被亲人背叛相杀的滋味，我要让你知道太子哥哥临死之前的痛苦，我要为他报仇，我要为燕府上下讨回公道！”
“燕琼你……”
“你说的都是真的？！！”
突然响起另一个男声，燕琼和梁玉琨看到来人之时，皆是震得发不出声——梁玉璟站在灵堂门口，他看着眼前他亲近的两人，心中一片慌乱，最后只能看向燕琼，又问了一句：“小琼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始了！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第六十二章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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