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取下画轴平铺在案桌上,一气呵成。
等他反应过来时,指尖的血已经滴下,正好将那里的泪痣覆盖,血迹浸入,不多不少汇聚成一抹更为鲜艳的红色。
“……罢了,就这样吧。”他看着画中人因为那抹红色而变得昳丽,他侧过了头进屋,不再管那幅画。
姜年从顾十三的住处回来的速度很快,当他进入那刻,温淮之便已经知晓。
看着那人抚摸着画轴而愣神,温淮之出声。
“这是年年上次不曾拿走的画轴。”
“我以为,年年不喜欢。”
温淮之盯着姜年,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不一样的情感,可对方笑得挑不出一丝错处,说的话也让他欢喜。
“没有,年年很喜欢。”
温淮之蹲下身平视姜年,笑得漫不经心道。
“是吗?年年去得这般久,我以为年年舍不得回来。”
“哥哥……”姜年还未说完,就被温淮之以指尖抵住,对方唇色如温玉,嘴角微弯,靠着案桌气定悠闲看着姜年。
“年年,我现在是你的师尊,你该唤我何?”
“师尊。”姜年将哥哥两字替换,轻启唇唤出,他从未这样唤过人,新奇的称呼用着以前的语调唤出别有一种滋味。
姜年薄薄的唇色偏淡,偏偏抵住唇的指尖冰凉,他轻勾舌尖抵住指尖,欺身而上拉进了距离。
“师尊为何这么在意年年的去处?”
“年年是我的徒儿,难不成还不能管着吗?”
“若以后年年有了道侣,师尊也还要管着吗?”姜年说得缓慢,语调带了软腻的意味。
“年年又如何得知以后定会有道侣?”
温淮之反问,挑起姜年下巴,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却又危险的笑容,双眼定定地看他。
“那便听师尊的罢,不找道侣。”
姜年软了身子下来,不想再与温淮之讨论这个话题,忽的想起顾十三所讲的师徒授礼,他问道。
“师尊什么时候与我进行师徒授礼呢?”
“年年可知那是什么东西?”温淮之沉了沉眸子,这件事他本不想这般着急。
“不知。”姜年摇摇头,顾十三与他说得模糊,他干脆当做不知。
温淮之轻轻勾了姜年鼻子,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开口:“不知什么东西就想进行授礼,也不怕我将你的身份扒个底朝天?”
与姜年相遇那一刻,他就从未主动提及起自己的过去,温淮之也默认不会过问,如今面临着师徒授礼,姜年主动提及起来倒是让温淮之新鲜起来。
“那师尊会这样做吗?”姜年软了调子,他眼睛亮晶晶的。
“年年这副样子是想让我知道还是不想让我知道呢?”
温淮之逗弄着姜年,年年这副撒娇的样子不常见,他伸手过去,姜年也乖巧的将手放进他的手心上。
“师徒授礼不过是建立浮生结。”
想到姜年可能不知,他细细讲述起来。
浮生结最初不唤浮生结,也并不是作用于师徒之间。
它是用作成为道侣之间,施法此结能让两人所经历的前半生如同知根知底透明一般,成为了识人的重要标准。
成结后两人不仅生命共享连力量也会共享,修炼更是事半功倍,一人陨落虽会导致另一人元气大伤,但与益处相比却微不足道。
于是此法对于追求力量的人来说便有了致命的吸引,甚至在此法上动了歪脑筋,将自己变成主导位置,所有的益处只对主导人有用,最终演变成邪法禁用。
后面再次启用时,此法已然失传,法觉也并不完整,留下的唯一益处便是主导识人,再后来也不知道怎的改了名字用作收徒。
“所以年年若是没有准备好,我也是不会强求你的。”说到最后,温淮之补了一句。
他手心赫然悬空着一个淡金色的法阵,法阵旋转散发了微微光芒,里面流光转动晶莹剔透,随着温淮之手一收,法阵消失,残留下星星点点的光芒。
“……”姜年垂下了眸子,他不曾想过温淮之会这般为他考虑。
“怎么了年年?”见姜年沉默不语,温淮之温声问道。
“若是我的过去非常不堪呢?”姜年的声音很小,但在安静的空间里温淮之听得一清二楚。
“年年,没有谁是完美的,我也是。”温淮之轻叹一口气,双手轻轻抬起姜年的头与他对视,他知道年年在担忧什么。
“师尊,我能相信你吗?”
姜年撑起身子,语气收了软糯的调子,眸子里满是郑重认真。
“当然。”
温淮之回答,他为姜年捻去多余的发丝却被姜年抓住手,随后听见姜年固执而坚持的再次重复。
“温淮之,我可以相信你吗?”姜年直呼了姓名,温淮之也不生气依旧温柔看他,一丝迟疑也没有的再此回答。
“当然,年年若是愿意,可一直相信我。”
听见温淮之再一次肯定的回答,姜年心情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他压过众多法宝,却输得一塌糊涂。
最后只有秦郇师拉他入怀笑着摸他脑袋,他还能记起那人调笑的语气:“赌他们一介凡人有什么乐趣。赌我,定不会让你输。”
秦郇师的话还浮在耳边,姜年对上温淮之认真的神色,这人可以相信吗?
亦或者,他还愿意相信别人吗?
丹臣的事情让姜年再次迟疑,良久他才扑进温淮之怀中,埋头而笑。眸中却在一瞬间全黑,顷刻间恢复正常。
“那师尊可不要让年年失望啊。”
“师尊,我们建立浮生结吧。”
姜年牵住温淮之那只有着法阵的手,一点一点牵住最后十指相扣。
温淮之低头,姜年半倚在自己怀中,眼中全是信任,他任凭姜年把他牵住不作动作。
“那师尊牵住了年年,可就不能再放开。”姜年扬了扬那只手。
温淮之微勾唇角,对于姜年宣誓主权的小动作逗乐。
他轻轻嗯了一声,才掐诀施法浮生结。
随着手中的阵法旋转变大,淡金色的光芒由淡转浓直至笼罩两人,光芒精纯,璀璨,带着一丝华贵的气息。
两人双双闭眼,却不知阵法何时混杂了一丝淡淡虹光,凌冽的光芒透出晶莹的五彩,细细看去竟和那块玉佩的颜色相近。
姜年半睁了眸子,看见阵法里面的虹光,无端透出一种熟悉的气息,仿佛那本就是他的东西一样。
“年年,专心。”被温淮之一提醒,姜年再次闭上眼,身子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年年。”
温淮之轻晃姜年,那人已经失去意识,阵法颜色变得怪异,被虹光占满。他低头看去,玉佩不知何时现身,此刻正流光溢彩的流动着光芒。
浮生结并不是这样。
他与姜年还被框在阵法内,手中汇聚魂力触碰阵法,阵法冰凉已经幻化出实体,他一时竟不确定这是何种阵法。
魂力已经染了杀气,他分出一缕渗进阵法中,却发现怀中的姜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
温淮之瞬间明白即刻收回渗进的魂力,浮生结的对象是年年,虽不知这阵法为何与浮生结不同,但他若是强制破坏此阵,只怕年年陨命在此。
他换了柔和的魂力为姜年治愈着,谁知阵法在此刻仿佛接收到强大力量,在一瞬间疯狂运转,萦绕在法阵里的虹光大量泄出,光彩渲染照耀了整个房间。
下一秒,两人双双昏迷倒地,阵法恢复正常,淡金色的光芒缓慢笼盖两人身上,为他们铺下一层光彩。
第53章 张扬肆意的小少爷
“你发什么呆呢乘风,今日小少爷都回来了你还不高兴嘛。”温淮之被旁边人轻推搡了一把,终于看清状况。
眼前府邸辉煌,声势浩大,穿着富贵的主人聚集在门口等着他们口中的小少爷。
温淮之轻轻一扫,众人拥护为首的老人居然是一介凡人,而剩下的几位皆是渡劫期,隐隐步入化神期。
这是年年的过去?
一阵幽远的车铃随着缥缈的风声传来打断温淮之的思绪,不过刹那,一辆繁贵华丽的马车便踏风而至停在府邸门前。
马车以黑楠木雕琢了精致贵丽的花纹,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就连拉车的都是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无一不透露着财富华贵。
“小少爷,到了。”奴仆掀开马车的精美帘子,里面探出一只养尊处优的玉手,随即下来一位少年。
一身华丽锦袍,金绣繁丽,极致尊贵,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束起来。
娇面玉颜,目似繁星,清澈的眸子闪着亮光,脸上挂着春风细雨般的笑容,如春日阳光般直化进人的心底。
正是姜年。
这样张扬肆意的少年是温淮之不曾见过的,却也新奇,年年的过去竟是这样吗?
少年脚步轻快,一转眼便来到为首的老人面前,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撒着娇:“老祖宗,年年这段日子可想您了。”
老人慈祥的摸摸姜年的头,“年年这次又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啊,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祖宗。”少年故作苦恼的样子,唤来跟随的奴仆,他接过盒子打开:“是一株万年的雪莲花,还希望老祖宗不要嫌弃才好。”
雪莲花从采摘那刻起便被少年的灵力滋养不曾断过,万年的雪莲花蕴含着巨大力量,一旦采摘便会立即枯萎,可此刻的雪莲花花瓣叠叠重重,晶莹剔透,说是才采摘下也不为过,足以看出少年的用心。
果然老人哈哈大笑甚是满意,“年年有心了,舟车劳累,赶快去休息吧。”
“年年不累,年年还想和老祖宗说说话呢。”少年搀扶着老人进入大厅,后面的人也都一一散去。
看着少年消失,温淮之随着众人散去,拐进一条小路,小路尽头是一座小亭,这里几乎没有人来玩,他干脆坐了进去。
灵力已经被压为元婴期,这是年年过去的记忆,可是他误入其中,那么他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呢?
腰间玉佩闪烁,温淮之拾起,那一瞬间他看见两人晕倒在大殿里,淡金色的光芒覆盖隐藏了两人踪迹。
原来他可以强行结束这场回忆。
既然来了,便看看年年的过去吧。
静谧的蓝色天空,水中倒影波纹圈圈,显现出温淮之现在的模样,是再普通不过的模样。
小亭无人,四野空旷,清风徐来引起竹帘翩动,连此处的风声都要大很多,空气中似乎有玉兰花香弥漫。
少年走路无声,眼睛忽然被人蒙住,玉手带来的冰凉在此刻是如此的明显,那人侧在他耳畔说:“乘风哥哥,我就知道你又躲在了这里。”
“年年别闹。”温淮之下意识的说出了亲昵的口语,随即感受到眼睛上那双手的僵硬,他才反应过来,此刻的姜年与他并无关系。
“乘风哥哥可终于不唤我小少爷了呢。”姜年松手让温淮之重见光明,他与温淮之并排而坐,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
“今日的乘风哥哥似乎不太一样。”少年抬起温淮之的下巴左右端详检查,想要找出一点不同来,半晌放下手,颇为失望。
“年年觉得今日哪里不一样?”温淮之不知道他们此前如何相处,却无端觉得这样的少年更为心动。
“说不上来,这是送给哥哥的礼物。”少年眨巴着眼看了半天摇摇头,下一秒高兴的掏出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
“这丹药我可是特意请炼丹师炼的,哥哥就要晋升出窍期了,经历雷劫的时候兴许能帮忙。”
少年拿出的丹药一打开便能闻见上好的草药味道,这丹药的贵重不亚于那颗九九化缘丹,居然这么轻易赠送给一个元婴期的人。
“哥哥就拿着吧,我此番要去秘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不过我回来时可要看见哥哥好好的。”少年笑了笑,眸子清澈一片,他将手中盒子塞给温淮之,一步三回头。
“乘风哥哥就没有什么话与我说吗?”少年神色委屈,几步回来看着温淮之。
“那希望年年一路顺风。”温淮之觉得此时的姜年像一只求夸奖的小动物,他捡了句话给姜年。
少年马上笑颜常开,高兴的离开小亭,然而场景却随着姜年的离去一瞬转变。
地铺白玉,周围银线海棠花随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一般,温淮之抬眸,身体已经不被控制被强行下跪。
这是言灵!
姜家言灵,存在于五百年前。
年年竟是五百年前的人。
“乘风,小少爷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自觉点,交出来就饶了你。”面前的人穿着富贵,却如同地痞流氓般抢夺他人的物品。
“就是,咱们二少爷想要的东西可没有得不到的。”跟随的小童仗势欺人狐假虎威。
温淮之见过这几人,当日与老祖宗一同迎接少年的其他几位少爷。
“别不识好歹,小少爷走了可没人给你撑腰。”见温淮之不搭话,二少爷抬脚就要踹来,不知想到什么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
“激我是吧,看你还忍得了几时。”二少爷眉目见闪烁印记,下一秒,温淮之便觉得心中万骨噬心之痛袭来,让他一点防备没有。
温淮之闷哼一声,已然动了杀意,可腰间玉佩闪烁虹光,硬是将他力量全权吸收消失,而眼前几人似乎看不见那玉佩一般。
“哟,居然一声不吭,不过,本少爷可没心情陪你玩。”下一秒,温淮之便无法控制躯体,他只能被迫拿出那个盒子递出去。
“啧啧啧,小少爷居然把这好东西都给你了,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花言巧语,本少爷替你收了,别谢我。”二少爷一副泼皮无奈的样子,大摇大摆的离去。
温淮之站起身来,手中摸着那玉佩已然不悦。
微风吹动,沿路的海棠如同断头一般接连落下,青草遍地、杨柳榆树皆在一瞬间枯萎丧失生命,诡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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