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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靠边，两人上岸，言千尘已经忍不住问道：“姜年你许下的什么愿望？”
“说出来可就不灵了，不告诉你。”姜年容颜虽被面具遮挡住大半，可灵动的眸子一点也没有盖住。
“用我的与你交换如何？”
还未等姜年回答，烟火盛开打断对话，一大颗烟花在上方炸开，流光溢彩，紧接着一个赶一个的炸开，犹如金灯冲散满天星，片片霞光幻，枝枝宝色匀。
烟火还在继续，姜年两人正沉浸在其中，他却忽然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姜年收回目光下意识找寻那股气息，可眼下人流众多，气息繁杂，一时间到替那股气息做了掩护让他无从下手。
“怎么了？”注意到姜年的心不在焉，言千尘问道。
“……无事。”姜年摇摇头，希望他想多了吧，毕竟那个种族，已经消失很久了。
“这烟火可真好看。”言千尘喟叹一声，“姜年，你说世间种族只有凡人会是怎么样的？”
“为何发出这样的感叹？”姜年撑在木栏上扭头看言千尘，烟火还在继续，那人情绪随着光亮一隐一浮，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言千尘到底何意。
“我言灵过不少修仙之人，他们无一顺遂，可我什么都不能做，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该有多好。”
言千尘回想起顾十三等人的结果，他心中不免颓废，为何给了他言灵的能力却无法改变对方的结果。
“言千尘，言灵他人命程本就是窥探天道，妄想修正他人命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言灵的本源力量正是来自于天道，大道有法，万物有灵，你拥有言灵力量的同时，便会对世人多出一分悲天悯人。”
姜年指尖灵力流动，轻点言千尘眉心，那是来自最为上乘的功法，凡言千尘所见之处，都看见了他们心中最为隐秘、期望、可怜的想法。
“天神在上，希望我家囡囡的病早点好。”农家女子本就饿得瘦骨嶙峋，现在更是日日拜佛吃斋抄经只为求得生病的孩儿平安。
“你这败家娘们，留着她有什么用，卖给那屠夫当童养媳还有几吊银钱拿。”粗鲁的男人不顾女人的哭闹阻拦，抓着弱小的幼女就要往外送去。
“我知道今年庄稼收成不好，我一介残废只会拖累你，你就让我去了吧。”瘫在床上的残废男人痛心疾首，女子连连捂他嘴哭得撕心裂肺。
“卖身葬父，卖身葬父，求求各位可怜可怜我吧，让我干什么都成。”瘦弱的女孩跪在地上，淡薄身子在晚间凉风下更是显得凉薄。
“……”
“世间诸多苦难，言千尘，你渡不了他们。”姜年收回指尖灵力，烟火已经结束，拱桥上的人已经零零散散回家。
“我不过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言千尘握紧木栏的指尖发白，可他不能做，他连自己都渡不了，谈何渡他人。
“言千尘，世间万物因果循环，你为他们引了因，果也不会回到他们身上，修仙之人如此，凡人更甚。”姜年知道言千尘所想，他年少时也曾有过这般矛盾，见言千尘指尖苍白，额间那抹玉兰仙印此刻隐约魔气缠绕。
“言千尘！”姜年警铃大作，拉起言千尘往偏僻街巷里进，“你随我来。”
姜年动作又急又快，取下两人面具，一手牵住言千尘一手散发光辉灵力找了一条黢黑的巷子，将言千尘背低墙壁，姜年双手掐诀点了言千尘身体上几处大穴，指尖最为纯净的灵力缓缓渗进那抹仙印里。
只听见言千尘闷哼一声，身体随着墙壁缓缓下坠，赫然吐出一口黑血。
“咳咳我这是……怎么了？”言千尘眼眸恢复清明，眉间的玉兰仙印闪现两下没入眉间。
“你险些入魔，为何？”姜年皱眉，按理说以言千尘的能力不会轻易入魔，可他就这样毫无征兆般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渗入了魔气。
言千尘按了按眉心，他神色有些疲倦，轻咳两声，“刚才在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
言千尘歪歪头，看着姜年像是陷入回忆一般，“我自认言灵在门派中天赋上乘，虽不如剑修那般厉害斩妖除魔，可我从未怨过我的身份。”
“我第一次为他人言灵，那人命格极好，我高兴的将结果告诉了他，却遭来我父亲的痛骂，他同你说了一样的话，这会折损我的气运。”言千尘惨笑一声，继续道。
“那时的我根本不信，又接连为多人言灵，也是在那个时候，能看见过去，预知未来的说法托举起了我。”
“可我后来我才知道第一次言灵的那人凭着我为他言灵的结果，干着恶心人的肮脏事，残害他人丧尽天良。不论后面我如何再次为他言灵，结果都如第一次那般好气运。”
“直至父亲让我去秘境找寻一处异宝，我也在那场秘境里差点丧命。父亲说这就是我承担的果，再后来父亲告诉我，那人醉死在一场花酒中，荒谬而离奇。”
“我空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言灵他人的命数信手拈来，可我无法改变他人的苦难，亦不能将好气运与他人言说。”
“姜年你告诉我，这是所谓的言灵吗？这是我所修的道吗？”言千尘激动道，他抓住姜年的手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早已半沉淤泥中，如今还在一刻一刻掉入。
那些苦难、期盼、因果像无形的枷锁，一道道压弯了言千尘的脊梁，心中言语无人说，如今吐露出来，他只觉得更加压抑。
这就是他一直所修的道吗？言千尘迷茫了，内心动摇，眉间玉兰仙印被压制住的魔气再次缠绕上来。
姜年眸色一黯，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换，手中的灵力再次灌入言千尘眉心，“言千尘，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姜年半跪在他面前，他神情认真为言千尘解释起来。
“言灵是最接近天道的力量，你继承它的力量却妄想平替世间苦难、欲望，妄求太多只会自寻烦恼。”
“言千尘，你本该是天道的引路人，纠其过多凡尘，只会毁了你。而你的道修正则造化苍生，修邪则生灵涂炭。”
“这才是言灵，也是你所修的道，不要乱了你的心。”
言千尘眉心印记再次被压制，他一改之前激动之色，渐渐地，一切好似都平静下来。
“可我现在有心魔了，姜年，我……”言千尘禁了声，思虑之色浓重如雾，几乎要将他包围起来。
“言千尘，心魔并不可怕。言灵练心见性，心魔才该怕你。”
“你是言灵派最有天赋的人。”姜年拉起言千尘，“也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言灵子的人。”
“什么意思？”
“你父亲可为你讲述过五百年前的姜家？”
言千尘摇摇头，对于言灵派一事，他父亲瞒得严实，就连继承一事他都不曾知晓。
姜年微微一笑，往岳府走回的路上讲述起过去的事情。
“五百年前姜家是言灵一族最为鼎盛的时期，那时家族里只要诞生言灵子，便自动得到传承，那时的言灵一族同现在剑修一样可以斩妖除魔。”
“可惜，后来姜家灭族了。神界陨落，言灵子堕魔，传承便断了，这就是为何言灵到你这一脉如此薄弱的原因。”
“可你……”言千尘张了张嘴，眼前人的身上虽没有堕魔的痕迹，可他深知那该是一段不堪的回忆，便转移了话题，“那你为何说我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言灵子的人？”
“感觉。”姜年勾唇一笑，其实哪有什么感觉，在他知道言千尘能快速破解他的言灵那一刻开始，他便隐隐有感。
言千尘虽没有鼎盛的力量，却有着一副悲悯慈悲之心，加上今日入魔事件，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
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到来是何时。
“姜年，你又是这样。”言千尘被姜年调动情绪，思虑之色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浮现出来的轻松以及释放。
尽管心魔还在，可他已不畏惧。
两人的速度并不快，这会已经来到了岳府门前，言千尘扣响了门栓，管家打开门将他们迎进来，言千尘开口：“岳以南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大小姐和少爷今日在宫内住下，明早才回来。两位今晚可玩得开心？”
“自然是开心的，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了。”姜年笑道。
“那就成，夜深了，两位若有什么需要换奴仆便是，我就不打扰两位了，早些歇息。”老管家拂拂身下去了。
姜年也与言千尘各自回房，他点亮了灯火，回想起今日入魔的言千尘。
言千尘不会平白引出心魔，他亦不是诱因。想起那股熟悉的气息，姜年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感觉。
最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唤起言灵一族的心魔，唯有巫灵族的噬珠，可巫灵族早已经在他年幼时被灭族，为何如今又有了这种族的踪迹。
难道盘踞在岳府的那股气息，正是巫灵族？
可岳府并无修仙之人，巫灵族隐藏于此又是为何？
第65章 惨遭鲛人围攻
天一亮，岳府马车便‘嘚嘚嘚’地回来了，两匹通体雪白的千里良驹停在大门。
“姜公子和言公子呢？”岳南笙由那位少年搀扶着下来。
“大小姐，今日回来得这般早，怎么不见以南？”言千尘与姜年一同出来，刚好听见岳南笙问道。
“我可还记得你们海神蝶的事呢，这才回来得早些，南南被还留在皇宫里，可能晚些吧。”岳南笙手搭在少年腕上，“喂养海神蝶的地方寒冷，两位可需要些厚实的衣物吗？”
旁边的侍女将厚实的披风递给少年，姜年回答道：“有劳大小姐，我们乃修仙之人。”
“那两位便随我来吧。”
姜年与言千尘对视一眼，跟随岳南笙的脚步。他们走过小穿堂，经过游廊，来到一处偏远的房间。
“大小姐，披风。”少年将厚实的披风盖在岳南笙身上，为她系住，恭敬的站在一旁守候。
“阿渡，你留在这里等我。”岳南笙对少年说道，伸手打开门，开门的瞬间，一股寒气转瞬即逝，岳南笙忍不住的颤了颤，再次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姜年踏入房间，房间是正常的摆件，可对于修仙之人来说能发现别有洞天，暗藏阵法。
岳南笙开了柜子的机关，柜子旋转露出一堵光滑的墙面，她掀开遮挡住墙的流云丝锻暗纱，显露出阵法来，岳南笙将手覆盖上面，阵法识得主人缓缓移开，露出里面的场景。
姜年注意到阵法由法器辅助完成，岳南笙也并没有刻意隐瞒，竟然直接将两人带进来。
也对，除了神，海神蝶对任何人都是一种毒物。
他们三人进去，墙面才复原回来，里间拜访了无数颗夜明珠，此刻散发着微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说是房间并不准确，应该是一个半露的空间，由结界隔离出两个空间，寒气正是从里面散出，已经被结界罩住。
里面斑驳的土地上呈现出单调的灰白之色，地上隐隐约约藏着些暗血色的痕迹，那应该是喂食给海神蝶的食物。
天地一色，里面除了海神蝶再无活物，枯骨般挺立的老树虬枝树立显得苍茫而萧瑟。
再往里看去有一处小泉，若没猜错，那应该是无极天穹海的海水，海神蝶与海水相依而生。
姜年细细数了下，里面的海神蝶约摸六七只的样子，只只精美生动，蓝紫色海神蝶属上乘，里面居然有两只，海神蝶蹁跹树枝，清幽珠光洒在翅膀上透出好看的纹路。
岳南笙拉开旁边的柜子，取出一个楠木盒子，盒子与普通的盒子并不一样，它更像是一个编织细密的木笼，岳南笙在另一木盒里取出银针。
“你们回到左沧青城派的路程有多久？”
“两日即可。”姜年回答道。
“两日啊，够了。”只见岳南笙用银针刺入指尖，挤入小半滴血在木笼中，而楠木似乎有感应般，将血珠吸收殆尽。
岳南笙靠近结界，伸出指尖，血珠圆润，即刻吸引了两只蓝紫色的海神蝶，海神蝶并没有马上吸食，而是绕着指尖亲昵翩飞，宛若开了灵识。
“这两只蝶我最为喜欢，你们瞧，我不过每月喂养它，它就将我视为唯一的人。”
“连小小蝴蝶都识得这般道理，偏偏有人不明白。”岳南笙带着嘲讽的语气傲慢开口。
姜年并未搭话，只见海神蝶绕了绕，半停指尖吸食起来，岳南笙指尖翻飞轻轻一捏，轻松抓住一只海神蝶。
两只海神蝶并不躲闪，直到将海神蝶放入木笼里，那只海神蝶似乎明白过来，用力扑腾，小小身影挣扎不堪，只得囚于牢笼。
“呵，还是永恒更为好看。”不明不白的话从岳南笙口中吐出，那只奋力扑腾的海神蝶忽然泄了力，乖巧入笼不在挣扎。
姜年垂眸，岳南笙的话并无任何力量作为，可海神蝶如同被主人厌弃一般，无端垂了翅。
岳南笙再次将指尖深入结界，海神蝶依然亲密如旧，血珠被海神蝶吸食，肉眼可见的海神蝶颜色细腻起来。
“走吧，两位。”岳南笙找了快深色浓纱将盒子笼罩其中，“海神蝶更喜欢暗处，希望贵派不要忘记给岳家的承诺。”
“这是自然。”姜年接过盒子，三人一同走出来，开了门发现岳以南已经在门口与阿渡一起等候。
“南南回来了。”岳南笙微微一笑，阿渡已经拿了张柔暖丝帕将岳南笙指尖残留的血迹擦净，再替她解开披风抱在身上，垂眸跟在两人身后。
这种动作对于少年来说已经无比娴熟，岳南笙也已经熟悉少年的伺候。
“姐姐，我让管家准备早饭了，一起去吧。”岳以南对姜年二人邀请道。
“好。”
……
无极天穹海依旧寒冷凄凉，天空暗沉，海面上显得荒凉寂寞，赤裸视地也没什么遮掩，所见之处全是乌蒙一片，让人有一种窒息的压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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