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之，你回来了。”李南寻首先迎上去，“可还顺利？”
“掌门师兄，堕兽暂时被封印住。”温淮之答道，随后喊来折心，“折心。”
折心快步走来，他已经明白师兄的意思，与李南寻说起这次行程结果，李南寻被折心拉去心神，也无心管温淮之。
姜年与言千尘站得远，他手中的海神蝶还被捧在手中盒子里，来不及与李南寻说，掌门已经过去迎温淮之。
他与言千尘被晾在一边，姜年笑笑，与言千尘笑说起来，见温淮之与李南寻简单说上几句便往自己这里走来。
温淮之已经忍不住想将姜年抱入怀中汲取他所有的气息，才走进就已经听见姜年乖巧的喊他。
“师尊。”姜年弯弯唇角，眼神明亮有光，“一路上可有受伤？”
“并无。”温淮之抿抿唇，再靠近姜年一点，将他与言千尘的距离拉开，占有欲似的把姜年拉入怀，他心中不知名的情绪被占满，那是一种满足。
他不喜欢年年和其他人接触，他喜欢年年的眼中只有他，“年年……似乎瘦了。”
其实他想问。
年年，可有想我。
话到嘴边，已经变了。
姜年腰间佩戴的玉佩，浅浅散发着淡淡虹光，流动方式却奇怪，似乎正在吸收着什么，可玉佩被遮挡，这抹异常并无人看见。
他眨眨眼，被温淮之抱了个满怀，一时间竟没有理解到温淮之的意思，但还是仰头认真回答，墨般的眸子似有亮光流动。
“也许是师尊不在身边吧。”
姜年手中抱着盒子，任由温淮之拥他入怀，温淮之知道将他抱住，却也极有分寸的只是抱住他。
“嗯。”温淮之轻轻应了声，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他微微低头闻着姜年身上的味道。
温淮之的模样太过奇怪，引得李南寻看他，折心连忙拉住他转换话题。
“师兄你不是说海神蝶吗？海神蝶在哪呢？”折心大了声音问道。
他以为海神蝶由言千尘抱住，没想到他看见温淮之怀中的脑袋挣了挣，姜年挣出温淮之怀抱，小跑过来将手中盒子递给他。
“折心师叔，在我手中。”
折心无端咳了咳，师兄冰冷的眼眸射过来，他一时间竟然觉得姜年手中盒子烫手得很。
姜年无视后背的眼神，温淮之将他捂得紧，力道之大让他喘不过气来，听见折心呼唤，他当然高兴的离开了温淮之怀中。
姜年眼眸亮晶晶的，脸颊有点红，折心接过那盒子，眼眸转了转。
要找个时间敲打一下这小徒弟。
李南寻招呼着众人进殿，姜年本不该进去，被温淮之抓住手腕一同前往，言千尘自然也要去，那言灵派的镇派之宝可要拿回来。
温淮之无心在这交流上，折心也看出来，他将所有细节与李南寻所说。
“堕兽的封印会再次减弱，届时就无法封印了。”折心讪讪道，“若是魔王出世，世间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神魔大战后诸多仙神神兽陨落沉睡，如今世上唯有神兽才能和那堕兽一抗。”
“世间尚存的神兽只有朱雀，可唤醒神兽唯有神器的力量聚集，所以在那堕兽清醒前，需要将神兽唤醒才能保世间平安。”
“唤醒神兽需要几样神器？”柳絮问道。
如今已经现世的神器已经有了三样，温淮之的不尘、姜年手中的玉腰奴、言灵派的阴阳聚召印。
“至少一半，唤醒神兽的力量自然是越多越好。”李南寻答道，他心里也并无把握。
“神兽朱雀坐落何方？”温淮之收回在姜年身上的目光，那人乖巧坐落在后方，并无任何动作。
“最南方就是朱雀所在位置。”
众人都知朱雀本就位南，李南寻说这番话就当废话般，毫无用处。
空气短时间的停滞，李南寻仿佛也意识到，他咳了咳转换话题。
“咳咳淮之，既然封印堕兽的任务已经完成，这阴阳聚召印……”
李南寻话没有说完，温淮之已经明白，他手一挥，阴阳聚召印已经显形，落入言千尘手中。
“谢温师叔。”言千尘恭敬行礼。
“好了好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所知的也就这样了，只有在翻翻古籍典阅，兴许能找到神兽答案。”
“折心，如今海神蝶也已经拿回来，门派中你最善药理，这重任就交付给你了。”
“我定当竭尽全力。”折心紧了紧手上的盒子，对着柳絮微微一笑。
李南寻点点头，最后挥挥手遣散众人，言千尘也告别众人回了言灵派。
峰山古涧藤本就没有其他弟子，顾十三和小十四搬去归元居后，偌大的地方只余温淮之和姜年。
两人沿着山间小道走回，一路上无言，只有温淮之若有若无的目光停留片刻又再次消失。
姜年今日一件浅蓝的直襟长袍，腰束祥云纹腰带，其上只挂着的正是赠送给年年的玉佩，玉佩温润晶莹，底端被挽上了两抹精致渐变色流苏，古雅的颜色随风飘摇荡漾，传递着高贵之美。
他与温淮之并排而走，自然是注意到那目光，姜年主动打破僵局问道。
“师尊，神器能唤醒神兽朱雀吗？”
在他没有陨落时，神兽各司其职保佑一方位，没想到如今只余一只神兽。
可神器真的能唤醒神兽吗？
“朱雀只是因为消耗太多力量陷入沉睡，神器的力量只是一种诱它苏醒的媒介。”
“神器的用处很多，在修仙界里也是唯一可以压制魔王的武器。”
“所以找寻神器，早已被纳入修仙界的重要事情，只是神器的找寻并没有那么容易。”
温淮之揉了揉姜年的发顶，少年的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任何繁杂之物，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少年气。
“压制魔王？”姜年眨眨眼，瞳仁灵动，听见了感兴趣的东西，他转身面向温淮之拦住他的去路，“神器能如何压制魔王？”
姜年思绪万千，他虽从未承认过魔王的身份，可他知道，纸永远包不住火，不论他愿意与否，他的身份一定会有被拆穿的那天。
他需要为自己做出最好的打算。
“自古神魔不两立，神器汇聚神力，虽不能将魔王扼杀，但还是有办法将他压制，锁于魔域中。”温淮之一一为姜年解释道。
“魔一定就是坏的吗？”
“年年似乎话中有话。”温淮之勾了抹笑，微微曲身，落下一片阴影将姜年罩入其中，“年年想说什么？”
姜年神色无辜，脚尖往温淮之里轻轻踏入一步，指尖卷起温淮之的发丝，缓缓缠绕着，仰头凑近他的耳边，语气如丝勾着温淮之的心。
“师尊初见我时，我正是魔呀，可是年年的性子你最了解了不是吗？”
“我并不坏。”
姜年眼眸深情，抬起缠绕发丝的指尖轻轻落下一吻，随即放开。
“师尊可要护着年年才是。”
“年年只有师尊了。”
少年轻叹一声，语气轻得要随风飘散，他退出温淮之的怀中，却被温淮之抓住手腕抵在树间。
“本尊记得年年的魔脉已经被洗净了。”
温淮之眯眯眼眸，称呼已经变化，他隐约明白少年的意思，抓住姜年手腕的那只手已经散着灵力汹涌往姜年体内钻去。
“师尊……痛。”姜年轻呼一声，温淮之的灵力毫无压制之力，径直往姜年体内钻，不多时点点灵力已经找到魔脉。
“年年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温淮之那抹笑已经消失，他定定地看着姜年，瞳眸深不可测，看着姜年吃痛，他还是不忍心的收敛了灵力，手间力量也渐渐放松。
“师尊，我不曾用过魔脉的力量。”姜年红了眼尾，见温淮之不为所动，他再次将语气软了软。
“师尊不相信年年吗？”
温淮之看姜年低下头，语气已经染上失望之色，那抹红艳得亮眼。
他已经猜出是谁在供养年年的魔脉。
是听澜。
温淮之松开姜年的手腕抽离出灵力，少年惨白着脸，身体无力靠在树上，怔怔看着他，眸中含泪要掉不掉，样子看上去苍白脆弱极了。
“年年，我并无不信你。”
温淮之的心一颤，少年哭的样子并不常见，这是少年第二次含泪。
第一次是少年入魔前对母族的愧疚之泪，那滴泪断了线般掉落入地，那是温淮之第一次看见少年脆弱的时候。
可少年此刻倔强苍白的泪告诉他，少年因为他的话而含泪，温淮之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是被少年无条件信任，还是其他感觉，他一时分辨不清，空气开始沉静，直到姜年开口，那滴泪彻底掉落。
“师尊，你废了我的魔脉吧。”
第68章 废除魔脉
姜年拥有着一张极其精致的小脸，眼圈泛红带艳了一片，长长的睫羽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水，晶莹泪珠无声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落。
他半抬着眼，倔强而固执的看着温淮之，他的哭无声，只是掉眼泪，无端引得人更为心疼。
姜年在赌。
赌温淮之对他的态度。
试探温淮之对他的情感。
双骨之人，魔灵两脉早已融入骨血，分离不出，魔脉是洗不掉的，最差的结果只会再次沦为废人。
若温淮之当真如此狠心，他也没有要留下来的必要，毕竟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总有一天会让他在修仙界无地自容。
而温淮之却能轻易决定他的来去。
姜年是私心的，留在温淮之的身边，对他益处太多，没有到最后一步，他亦不想暴露出自己的底牌。
“年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温淮之擦拭着姜年脸上的泪珠，指腹轻轻抹去那滴滚烫。
他已经知道年年是双骨，强行废除魔脉，无疑让年年承受无妄之灾，魔灵两脉缠绕，早已分不清谁是谁。
强行废除魔脉，如同亲手斩杀姜年，让他再度成为废人，想到年年成为废人的过往，温淮之只觉得心脏被抓紧一般，勒得他难受。
年年入魔后，却成就了双骨，他不知道这对年年来说是幸还是祸，他心疼起少年来。
姜年眼睫颤了颤，半垂着眸，掩盖住琉璃般的眸子，他一向知道如何展现自己的弱势。
“我知道，师尊不喜欢魔，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他轻声回答道，语音刚落，才擦去的眼泪再次低落，径直砸在温淮之的指尖上。
“所以师尊将我魔脉废掉吧，毕竟魔……”姜年并未说完，可温淮之已经明白。
——魔一定就是坏的吗？
温淮之不知，可对于姜年这件事，他迟疑了，他不想承认，至少年年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年年，为什么此时提出这件事来？”温淮之紧了紧喉咙，为什么此刻要将魔脉这事揭示出来，姜年可以一直瞒着他的。
这样他亦可当做不知。
毕竟听澜也在帮年年隐藏这件事。
可是年年却主动说出，还希望他废除魔脉。
年年不知道废除魔脉对于他意味着什么吗？
“师尊，年年累了，我知道师尊天人之资悲悯世人，注定要成神的。”
姜年靠近缓缓抱住温淮之的腰，说得轻声还带着一丝抽泣。
“可是我不想师尊抛弃我，我虽有魔脉，可我不曾伤害过一人，我成魔亦不是我想。”
“我苏醒见面的第一人是你，穿嫁衣想见的人是你，收我为徒的也是你，让我忍受分离之别的也是你。”
“师尊，不要抛弃我，你能化我第一次的魔脉，这一次你亦可对我这样做。”
姜年扬起一张绝望又凄楚的脸，眼泪沿着脸颊无声流下，滴在地上，然后散开，无尽蔓延。
“不要抛弃我，不要放弃我，师尊。”
“这些日子里，年年很想你。”
姜年每说上一句，他都能感受温淮之的僵硬，他知道温淮之在与自己的道做斗争，他不信与温淮之相处甚久，这人对他还能如此绝情。
姜年抱着并不松手，脑袋埋进温淮之胸口，身体开始哆嗦起来，眼眶里的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脸颊哗哗地淌落下来，湿了温淮之的衣襟。
“师尊…哥哥…温淮之……”
“不要弃我……”
少年急了，口不择言的好几种称呼就着鼻音唤出。
“年年……”温淮之喉咙发紧，暗了眸子，他已经听不清少年在说什么。
我想你三字，早已经占满温淮之的心，梦寐以求的三字被少年说出，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温淮之捧起姜年的脸，他低声问道。
“年年可知，你是双骨，废你魔脉意味着什么？”
姜年眼睛眨了几回，眼睫挂泪，视线迷迷蒙蒙的，透过依稀水气，映出温淮之认真而沉重的脸。
他颤了颤，喉咙哽咽，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半晌，他点了点头。
“师尊不喜欢魔。”
姜年小声道，他眼泪已经停止，艳丽的眼眶红润，那颗泪痣成了撩拨心弦的东西，精致的小脸还有些惨白，鼻尖上残留着一颗泪珠盈盈欲滴，显得姜年楚楚可怜。
他刚刚哭得有些狠，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喘着气，嘴唇被浸润泛着昳丽的红。
“只因我不喜欢吗？年年。”
温淮之抹去姜年鼻尖那颗泪，明明少年害怕得全身都在颤栗，可他依旧点头。
他弯腰直视少年，指尖带来的湿润一直在提醒他，少年因为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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