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林抬眸,对上穆以澜沉稳的眼神,似乎一切都牢牢掌握在手中。
他顿时放心不少。
“鸿胪寺那边只差将账本交上去了,杜越言跑不了,若是能再顺便将凌家解决,恐怕会有些势头过盛。”
“有臣在,殿下怕什么?”
穆以澜的眸子温柔如水,毫不避讳的说出这句话。
秦景林一时愣住,竟无话可反驳。
账本递往勤政殿,不出所料,皇帝震怒,直接大手一挥抹掉了不少人的官职,整个鸿胪寺几乎被清洗一空。
秦景林端坐在东宫,不慌不忙等待着天枢阁的消息。
陈年旧事,总归是难以考证,一直到五日后,穆以澜才再次来到东宫。
以往还不觉得什么,这次秦景林在东宫等待,不知是消息的缘故还是如何,他总觉得有些度日如年的滋味。
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他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些小菜,赶在午膳时分一边聊一边吃。
穆以澜进屋就看见跟着下人忙前忙后的太子殿下。
一瞬间竟有种开启了婚后生活的既视感。
“在那愣着干嘛?洗手吃饭。”
秦景林摆完盘子抬头召唤站在那傻愣的穆以澜。
穆以澜如梦初醒,过去净手后坐在椅子上。
“来尝尝,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让他们做了些。”
说着,秦景林往穆以澜碗里夹了好几种菜。
穆以澜沉默的将菜都吃完。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穆以澜抬头看向秦景林:“很好。”
菜很好,人比菜更好一些。
“这几天的调查有了些眉目,臣特意过来和殿下说。”
穆以澜话还没落,碗里又堆成了小山。
“吃完再说,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至于差眼下这半个时辰。
不知怎的,穆以澜也突然失去了表达欲,在这桌菜面前谈论凌道忠简直是太倒胃口了。
他没有再往下接话,而是认认真真的享受起这来之不易的午膳。
直到午膳结束,秦景林起身将小茶壶提来,穆以澜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可在坐到太师椅上的那一刻,穆以澜的眼神恢复了平静。
“关于习嘉木的死,抓到了些苗头。”
原以为穆以澜会先谈及凌水瑶,却没想到猝不及防听到了这个名字。
“习嘉木死后,他手下一个小厮四处躲闪,被天枢阁的人抓了个正着。”
“殿下可知,凌家有位公子,叫凌季许?”
这名字一出,秦景林脑海里突然闪出一抹红色身影。
“是凌家二房的外室子。”
穆以澜点点头,引出了一个震惊的结果:“据这小厮交代,当初习嘉木曾亲眼看见凌季许被前来相认的官兵杀害。”
“什么?”
秦景林皱起眉,眼里有些迷茫:“那现在这个?”
“应该是一个叫顾尘的同乡。”
随着穆以澜的描述,秦景林逐渐了解。
“你怀疑秦景泽拿这件事情要挟顾尘?”
“只他一人根本杀不死习嘉木,若不是有四皇子介入,习嘉木恐怕早就在凌家了。”
“至于瑶妃,时间久远,不过当年侍奉瑶妃的,在瑶妃出事不过半月,都死伤殆尽,倒是十分可疑。”
“这事四皇子也清楚,恐怕掀不起什么水花。”
“这件事,恐怕只有当年身在其中之人能够知道。”
第一百零五章 寿曦宫
秦景林眼神一亮。
“萧嫔?可她如今已知无力回天,想要她配合,谈何容易?”
“何况她那么聪明,如日中天的时候都不敢拿凌家怎么样,总不会现在又敢了。”
“那就要看殿下的了。”
穆以澜清眸应着秦景林的倒影,看不出任何质疑,满满的信任。
秦景林失笑。
穆以澜走后,秦景林穿戴整齐,坐在车撵上往寿曦宫。
萧嫔被勒令不许出宫,秦景林倒也不必费心思抓她。
轿撵在长门宫停下,秦景林前脚进了长门宫,后脚就出去走到了寿曦宫。
几声门响后,出来一位丫鬟,一眼就看出了秦景林的身份,跪拜行礼。
秦景林忙叫人起来,进去通禀。
丫鬟明显有些疑惑,但还是照着秦景林的话进去通传了。
没过多久,秦景林进入正殿,殿中无一摆设,秦景林静静站在那等待。
萧嫔虽失了势,可气性犹在,秦景林愣是站了一炷香,她才慢悠悠的从屋里走出来。
见到秦景林后也不管不顾,直接一屁股坐下。
“这不是太子爷吗?不在前朝办事,怎么跑到后宫来了?”
“二弟出京数月有余,想来萧嫔娘娘在宫中烦闷无比,儿臣特来看看,为萧嫔娘娘排忧解难。”
萧嫔眼睛一横,咬牙切齿道:“秦景林,你一向装的乖巧,我倒不知道,你居然敢跑来落井下石!”
他算什么东西?空有个太子的名头罢了,要不是她的皇儿出事,怎么轮得到他崭露头角?
“景峰离京,儿臣心里也难过,可萧嫔娘娘如此甘居后宫,再不争抢,倒是儿臣始料未及。”
“萧嫔娘娘若是如此,景峰岂不是要在封地住一辈子了?”
萧嫔眼中充满防备,警惕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景峰出事不假,可萧嫔娘娘难道就忍心看这宝座落到我四弟的手上?”
萧嫔冷哼一声:“你想骗我出手帮你对付秦景泽?你的小算盘打的也太好了吧?”
她的儿子已远在封地,她再折腾有什么用?
“四弟与二弟斗了这么多年,倘若日后真的坐上了皇位。萧嫔娘娘还以为他会让我二弟老老实实在封地待一辈子吗?”
“如果是您,会放任四弟在封地,养虎为患吗?”
“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若毫无回旋,死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娘娘就真的甘心吗?”
萧嫔咬紧了牙,眼里掩盖不住的怒火,可她还没有完全失了理智。
“那又如何?你登上了皇位不也是一样的结果!”
秦景林笑着摇摇头:“此事跟儿臣可没什么关系,父皇偏信制衡之术,本想三权分立,却没想到我这个太子不中用,变成了两虎相斗。”
“如今斗倒了一方,自然是要赶快加入新的人选,眼下抬举一下我,不过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罢了。”
“萧嫔娘娘心里不是也知道,依儿臣的性子,怎么能做的了皇帝呢?”
“原本二弟和四弟上位的是谁我都可以做个逍遥闲人,可前几日因为赵将军的事情似乎得罪了凌家主。”
“他那小心眼人尽皆知,我可不想四弟上位后就白白丧命。”
秦景林一脸委屈,哀愁的不知所措。
萧嫔上下打量秦景林,对着身边的宫女瞥了一眼,宫女应声,将一把椅子放在秦景林身边。
“多谢萧嫔娘娘。”
秦景林坐定,萧嫔缓缓开口:“如今宫中秦景泽一人独大,你又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束手?”
“四弟能够一直独大,不过是因为有凌家助力,可离了凌家之后呢?”
“儿臣记得当年,四弟性子活泼,总爱跟在瑶妃身后。可自从瑶妃身死,这一切就都变了。”
“若是四弟能得知当年的真相,他还会像如今这般,任凌道忠摆布吗?”
“当年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萧嫔眼中疑惑更甚,秦景林却只笑笑。
他当然不知道,可萧嫔现在的态度,不正是说明当年瑶妃之死有问题吗?
“儿臣如何知道的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此事一旦掀起风波,得利者是谁?”
秦景林一脸诚恳,萧嫔的怀疑逐渐降低。
“此事牵连甚广,本宫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萧嫔的眼神上下扫动,明显是没做足打算。
“儿臣明白,只是希望萧嫔娘娘能抓住这次机会,再给二弟争得一线生机。”
话毕,秦景林起身稳稳行了礼,转身离去。
如同进来的时候一样,秦景林一路刻意避着人回到了长门宫。
贤妃正坐在殿中等待。
“如何?”
秦景林没有吭声,贤妃叹了口气:“也是,她那样性子的人,怎么会贸然同意。”
“不过你也别灰心,这几乎可以说是二皇子一派最后的机会,萧嫔不会轻易放过的。”
秦景林看着贤妃笑了起来。
他的柳姨看似与世无争,实际上这后宫前朝的每个人她都心中有数。
“她确实没有当下即答应,不过按照她的性子,恐怕难以抵抗把四弟踩在脚下的机会,这几日就辛苦柳姨,多给她一点时间,应该很快就能听到响动。”
贤妃点点头,她自然知道这几日萧嫔应该了解些什么。
一连平顺的过了几日,宫中总算没有再出现什么大事,皇帝的心里顺畅不少。
这不正说明他的皇位做的稳,决策下的对吗?
朝中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暗潮涌动。
季许坐在屋内,静静盯着屋里闪动的红烛,烛火跳跃,似会摄人心魄一般。
他回想着自己人生从懂事到现在的每一步,他来到京城,就是为了查出真相,给真正的季许一个交代。
可现在呢?
他似乎查到了些更久远的真相,而这真相,极有可能会让眼前的局面分崩离析。
他该怎么做?
是放任消息流出去改变朝局,还是捂在手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犹豫的究竟是什么。
三日后,一个消息在京城贵胄中传开,似乎当年瑶妃之死,另有蹊跷。
秦景泽坐在凌家正厅,看不出喜怒。
第一百零六章 小翠
“怎么?你们家主如今连见人一面都这么难了?”
秦景泽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目光紧紧盯着旁边的小厮。
小厮被盯得心里苦,却又不敢动,只能尽可能的把头埋起来。
“怎么回事?”
凌道忠刚回府就听说四皇子到了,进了门就看见秦景泽一脸质问。
啪——
桌上的茶杯应声碎裂,秦景泽挑眉,什么都没有说。
凌道忠察觉到了不对劲,瞟了眼一旁的小厮,小厮如蒙大恩,赶快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殿下如今到我凌家,还真是轻车熟路啊,既不递帖,也不通报,像是进了自己家一般。”
凌道忠丝毫不在乎秦景泽的情绪,张口嘲讽道。
“说起来凌家主还算是本王的舅舅,本王这么多年如此听信凌家主的话,难道家门都不能随便进吗?”
“还是说,这么多年,舅舅一直在跟本王藏私?”
秦景泽的眼神直直看向凌道忠,那双眼睛深沉如水,一眼望不到底。
“殿下这话可真稀奇,老夫都有些听不懂了。”
凌道忠面上没什么,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位四皇子从出生开始就没喊过他舅舅,眼下这个局面,他突然这种态度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小子不会又打算弄出什么事吧?
想到这,他不由得出声提醒:“四殿下,眼下正值夺嫡的紧俏关头,总是该收一收旁的心思才对。”
“凌家主当年也是这般和我母妃说的吗?”
提到凌水瑶,凌道忠一愣,明显没想到还会从秦景泽嘴里听到母妃两字。
自从凌水瑶死后,秦景泽就像是从不知道自己有母妃一般,再也没提起过那个称呼,那个名字。
如今突然提起,不得不让凌道忠心生疑窦。
“殿下到底是怎么了?若是因为近日京中传言,那大可不必如此。梅花节之时有多少传言此事与殿下有关?可实际呢?”
“流言都是闲人的饭后谈资,他们只相信自己猜忌的,殿下难道信了不成?”
“本王记得,当初母妃身死之时,是凌家主来告知的,说是母妃突发重病,在春猎路上不治身亡。本王如今想知道,什么样的病,可以让一个人完好无损的走出去,却横着回来?”
“殿下这个问题已经问过老夫了,甚至连当时的御医都请过,难道还有怀疑吗?”
“当时凌大人叫来了御医,可前些日子,本王发现那位当年的御医突然死了。”
“年事已高,谁能永生?”
“那这一次本王想听凌大人亲口说,我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凌道忠眯着眼,仔细打量眼前的秦景泽。
秦景泽坐在椅子上,凌道忠低着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刚刚失去母亲无助流泪的小孩。
可眼前的人,不知何时早已脱离了掌控。
凌道忠收回思绪,看着秦景泽一板一眼的道:“凌水瑶,突发时疫,不治身亡。”
秦景泽深深看了一眼凌道忠,起身走到凌道忠面前。
“好。”
秦景泽好似有千言万语,却只留下这一个字便转身离开。
凌道忠盯着他的背影深思。
最近确实传出了凌水瑶身死之谜,可这位四殿下也不是个傻得,若不是真的有什么疑惑,怎么会只听着那些流言便跑来质问他?
“季许呢?”
小厮刚进屋就听到家主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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