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易眼神冷了下来,轻轻勾下厉容浴袍的领子,咬住那微微颤抖着的喉结,低声道:“哦。那你可以不用动了。”
厉容本能地觉得自己再僵硬下去,可能会真的惹秦之易生气不理他了,而对方话中的那个意思,他也完全不敢去赌。
就算秦之易愿意为他做出那样难受的姿势,他也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更何况,他觉得秦之易已经快被自己气炸了。
厉容心头迷之一暖,轻轻吻住恋人那为了自己而微微泛红的眼尾,将被子盖住彼此身体。
室温又恢复了正常的温暖,秦之易扭过头,被亲得有些别别扭扭,踢上盖着兔子睡裤的被子。
他没想到,自己会为了厉容那样生气与焦急。可是,这个人明明从不在其他人面前示弱,却会在自己的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那一刻,他觉得厉容就仿佛要从眼前消失了一般。
正常人会有这么低的体温吗,而那时候,自己尚未说完的那句话,又如何能令他反应如此激烈?
秦之易暗自气恼,在恋人的肩膀上磨着牙,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了。
*
数日后,厉容要在绿幕摄影棚内,拍摄卧底暴露后的那一段拷问。
男二“隗暮”为了完成吩咐的任务,跳冰河挡刀剑,却终于在几乎要离开南国之时,身份暴露,被当成了吸引敌方注意的弃子,落入敌手。
那位他一路护送的贤才,被男一“樊云烨”另外派遣的卧底救走,只有隗暮一人成了牺牲品。
在南国边境的崇山峻岭间,一处悬空而建的木质建筑群,对外声称是隐世寺庙,实际上是南国新设的暗探机关之一。
他们以为隗暮掌握了其他卧底的身份,毕竟他可是樊云烨身边的红人,然而实际上,隗暮却是对真相一无所知。
或许他曾想过,自己的失败,也是被主公所计算过的数个可能性之一。又或许他压根没有这么怀疑过,只不过是默默忍受着酷刑。
当秦之易站在不远处,望见厉容□□着上半身,极其逼真的受刑戏码之时,心中不知怎的有些不舒服。
前几日……他在恋人背上留下的挠痕,如今一上妆就被挡得严严实实了。可是,在知道了恋人是非人类之后,再次看到这些演绎,就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仿佛自己也切身看见了这一幕幕景象,在现实中真正发生一般。
秦之易想起电影中的男一樊云烨,远在北国都城,有那么一幕是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望着南面,听下属报告隗暮落入敌营的消息。
那个时候的樊云烨,一定也知道对于落入敌手的卧底而言,能够预见的结果只有一个。
他本该亲手杀了隗暮的。这样,他的血就只有自己能沾染了。
可是,或许他还是太过软弱了。无法拔剑,也无法拒绝对方的靠近。
第18章 黑雾
在开拍之前,秦之易想过无数种可能,他因为厉容饰演男二号,所以才答应了在《狂》这部电影里,扮演男一号。
或许厉容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被古怪之事纠缠;或许自己编的那个有关依赖症的谎言,能帮对方阻拦住未知的厄运。
可是,秦之易从未真正想过,自己会想方设法地帮助厉容隐瞒这层真正的身份,甚至于想要探寻更多。
电影的拍摄已经过半,天气渐暖。
这天的大戏,是拍摄男二号“隗暮”与男一号“樊云烨”重逢的戏份。
当初,听闻隗暮卧底暴露、落入南国之手的樊云烨,本以为对方不可能活过这一关。没想到,三月之后,他在城门之上见到了遍体鳞伤却活着回来的隗暮。
隗暮没有对樊云烨所做的这一切安排,表现出任何不满或质疑。
活着回来的隗暮,仿佛和以前一样对主公忠心耿耿,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他在养好伤之后,继续履行着他亲兵的义务,乍一看,樊云烨对他的态度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然而,谁都明白,他们的关系早已不可能再回去了。
秦之易站在影视基地的城门布景之上,看着下方赵导拍摄着厉容走来时的近景镜头。
这龙城影视基地的城墙布景,其独特之处便是它建在一片山崖之上,山崖光秃陡峭,向下望去,便是黄沙遍野,别有一番景致。
秦之易慢慢向城墙另一边漫步着,手中握着几乎被翻烂的剧本,想起自己与那个人相遇后的点点滴滴。
从第一次对戏,他就在厉容身上看到了那份独特的演艺天赋。厉容所演过的角色,不论是古是今、是写实的角色还是幻想中的人物,都极为逼真细腻,就仿佛是切身体会过那样的人生一般。
相对于对人情世故和情感拉扯的演绎,厉容更擅长构建人物细节。
秦之易曾以为那是因为对方擅长模仿,且私下里做的功课足够多。但是,如果这一切的“角色”,包括厉容的身份与经历,全都是一种学习与模仿呢?
对方是从什么身上学会这一切的?
他站于城墙之上,明明天气已有回暖,却不自觉地感到浑身发冷。
那么多部包含感情戏的电影,偏偏厉容“挑”中了《狂》这部电影,又选择了饰演男二号这样一个复杂的角色。
就好像,他刻意将自己置于地狱一般。
秦之易抬起头,目光下意识追寻着那个身影,却看到不知何时,赵导和灯光摄影、组已经撤下东西离开,厉容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转身,觉得可能快到自己的戏份了,准备走下崖边。
忽然,一阵风沙起,脚下的那块木板不知是不是年久失修,咯吱一声摇摇欲坠起来,秦之易当机立断拉住了一旁插着的旗杆,却没想到旗杆和木板是连着的,这下木板彻底承受不住重量了。
失重感一下子传来,秦之易脑中一片空白,紧紧闭上了双眼。
狂风吹跑了巨大的旗帜,他伸手试图抓住任何能抓的东西,却被尖石划破了手心。
混乱的思绪之中,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下坠的过程,耳边只听到一片嗡鸣声——
然而,预想之中的撞击,却没有到来,他反而落入了一片云絮。
秦之易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团浓墨一般的黑色,正翻涌在自己周围,将他严丝合缝地包裹了住,看不清外面的环境。
熟悉的冰冷与漆黑,让他一瞬间回想起某些梦境碎片,在那里,他也曾见过这样的黑雾。
他悠悠落地,被安稳地放置在了一片平坦的石面之上,黑雾慢慢散去。
秦之易绝不会放过这么个大好时机,就算他刚刚被吓得几乎没了魂,也一个箭步准备起身抓住最后一丝雾气。
可他一起身,方才失重状态的后遗症,就让他腿上发软,就要脸朝下再度摔上石面。
黑雾猛地一个回头,将他牢牢接住。
秦之易觉得这实在是太离谱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遮遮掩掩地假装成自己是一团没有感情的黑雾吗?
“不要走,”秦之易慢慢坐在石头上,平复着呼吸心跳,“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向你道谢吗?”
黑色雾团隐约犹豫着,想要离开现场,却又不舍得真的离去,半隐半现。
秦之易此刻还穿着简单的戏服便装,没有妆容长发,只束起袖口保持活动的方便,他一秒入戏,靠在悬崖底,指尖握着衣角,艰难道:“不论是什么样的要求,我都可以办到。你救下我,我一定有着相应的代价需要付出,对不对?”
厉容藏着身躯,目光复杂地望向挣扎不已的秦之易,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那句回答。
哪里有什么代价……被自己喜欢上,本来就是代价了。
秦之易垂下目光,眼睫微颤道:“如果你想要我跟你走的话,我、我会和男朋友断了联系,不再去见他的。所以——”
厉容呼吸一窒,脑子里那根弦猛地就断了,伸手拉住那个人的衣袖,声音有些微哑:“……不要。”
秦之易抬起头,就看到一片黑雾散去,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拉住了自己的袖子,随后是黑色的宽衣长袍,如瀑的长发及腰,自己所熟悉的那幅容貌之上,带着慌乱与无措。
他反握住那只手腕,冰冰凉凉的,有些舒服。
“厉容,”秦之易注视着恋人的双眼,对方那微微泛红的瞳孔之中,是他所陌生的一切,“你要消失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说:
秦秦:拿捏()
第19章 笨蛋
空气一瞬间寂静。
厉容脑海之中一片混乱,只是被一个虚弱之人握着手腕,就仿佛再也无法摆脱出这片山崖之间,成了那个人的傀儡。
此时此刻,他无处可藏,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我哪里也不去,我……”
秦之易凝着目光,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认真地看着他,陈述般地开口道:“你一直跟着我,从许久以前开始。你想要什么呢,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过什么过往。”
厉容心中一涩,慢慢俯身半跪在石面之前,柔下了声音,缓缓道:“曾经,在一无所有的幽冥入口,你做过一个梦。梦里我们见过,但是,梦醒之后,你就不会再记得了。”
秦之易好奇道:“我在梦里做了些什么?”
他有点期待,说不定是交换了定情信物,或者是约定了梦醒之后再见?
毕竟,他在当初发现厉容身份有古怪之后,就已经做过了心理准备。说实话他气愤厉容对自己隐瞒下这一切,但也不可否认,为了接近自己甚至伪造出人类身份的男朋友,他根本下不了狠心生气。
厉容看见秦之易的态度有所缓和,紧绷的心终于松下了些许,回忆起曾经的初遇,他不自觉地露出眷恋的微笑,轻声回答:“你送给我了一件十分重要的礼物,然后,约定说一定会把我救出那个地方。”
秦之易愣住,下意识觉得这所谓“十分重要的礼物”,肯定有点坑人。
“我说了要救出你……可是,你现在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他慢慢放下那只手腕,迷茫道,“为什么,你无法离开那个梦境吗?”
厉容心中浅浅浮起一丝空落,伸手握住腰间的一枚饰物,淡淡道:“我是擅自破坏了规矩,制造身外之身来到此处的。普通人要进那个地方,只能通过梦境进入,除此之外,没有活人能进去幽冥之底。”
他咬牙,将腰间的玉佩小心取下,犹豫着道:“你可能不记得自己送给我这件东西了,当初,你说这是你赖以生存的重要道具,只给最重要的人碰。你是不是,现在会想要要回它?”
秦之易定睛一看,立刻认出了这熟悉的款式——这不就是他演那部灵异片炮灰男三的时候,丢了的那枚道具玉佩吗?
当时他还很认真地找过一圈,结果后面导演说反正就是网购的批发道具,没了也不影响效果,就不了了之了。
秦之易心情复杂,并且觉得自己当时肯定是随口瞎编了点什么,可问题是,厉容又不是十岁小孩,从他如今的那一身看不出材质的墨衣华服来看,也不可能分不清十几块的便宜货和真玉的区别。
为什么……
他撇过头,别别扭扭道:“不用。既然是送给你的,那就是你的东西了。如果嫌不够,我还可以送你些别的。”
厉容松了一口气,笑着虚化了身影,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秦之易,开心道:“我就喜欢这件。”
他埋头抱住人,没有抬起头去看秦之易的神情。他知道,自己隐瞒了太多东西,不是一时一刻可以被原谅的。
但是,只要在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后,秦之易没有推开他、仍旧愿意和自己亲近的话,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必挑明了说。
他不敢去面对那份可能的隔阂,不愿看见秦之易可能露出的戒备神情,宁可什么都不去看、不知晓。
这么想来,“隗暮”还真是最适合自己演绎的人物了。
秦之易垂下目光,轻轻触碰上厉容的一缕冰凉发丝,不可思议地道:“你真的不是普通人吗,除了能够化为无形的黑雾,你还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厉容发根微微感到一丝酥感,脸有些红,慢慢道:“我还能……唔、大多数你能想象到的事情,我都可以完成。比如说——”
他大着胆子,握住秦之易那只受伤的左手,一阵微风卷起,伤口被修复如初。
秦之易轻轻挣动左手,觉得整个世界观都变得……离谱了起来。他的招诡体质根本是因自己在梦中送了人一枚玉佩,而他醒来之后,不仅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还被收到玉佩的那个人追到了娱乐圈来,成了前后辈和同事。
明明这件事细思之下,有着那么多的奇诡之处,可现在,他却只想要更多地知道关于厉容的一切。
是不是从那个梦境开始,对方就为了实现那个约定,就算是制造身外身,也要来到自己的面前?
对方是不是因为吃醋,才做出了那么多幼稚的举动?
秦之易心情古怪而又奇妙,他压抑住过分旺盛的好奇心,垂眸缓缓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厉容紧张地坐正,兢兢业业地担任着沙发靠椅的功能,不自觉扶住怀中之人的肩膀,声音发紧:“嗯。是什么事?”
秦之易转过身,露出难以启齿的神色,沉重地开口:“抱歉,我之前所说的,想要和你一直待在一起贴贴的那段话,是胡说的。”
他深呼吸,面露悲痛,黯淡道:“所谓的亲密关系依赖症,全是权宜之计,只是我为了解决招惹邪祟的体质,而不得不与你一直待在一起,以此来防止你受到影响。”
“现在问题被解决了,恐怕那句三月之期,也就失去了效用。你不必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发病。”
厉容握住秦之易的指尖,紧紧地十指交扣,连呼吸都变轻似的:“嗯……我明白了。”
他本来就不该靠着这样的方式,满足自己的一己私心。如果秦之易能够更加自由地活着,那他应当由衷地为对方感到高兴。
秦之易觉得厉容完全没有明白,自己说这些话,可不是为了让他脊背僵硬得仿佛要立地变成石像的。
他另一只手伸出,插·入了厉容冰凉的发丝间,低声喃喃着:“笨蛋,你根本没有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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