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似乎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谁都没提起堵着胸口的结。
陆景没提不是想就此放过,他的账本已清楚记下,就等补课结束后清算。
“好了,今天先到这。”江秩抒提起笔桶到卫生间清洗画笔,出来时陆景还坐在那,直到江秩抒走近才缓缓开口:“江秩抒,吃个晚饭再走吧。”
才下午六点,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部暗下,冷风吹得院内的树沙沙作响。
他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从哪笔账开始算,得先缠住江秩抒再好好打算。
江秩抒没应答,而是往前几步站到他跟前,垂眸看着他:“你叫我什么?”两人之间距离过近,陆景曲起的膝盖甚至能碰到他的腿。
陆景推着椅子往后移了些,没有回答。江秩抒继续慢条斯理道:“赵阿姨不是让你叫我哥哥嘛,叫一声我听听。”
陆景心中本就有气,也不管乖巧的形象了,把江秩抒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起身就往外走,只留下一句:“爱吃不吃,有本事你就跟我妈告状。”
走了没几步江秩抒就一言不发跟上了。席间陆景不动声色地朝他瞥了几眼,怕自己的话说重了,好在他看上去云淡风轻神色如常,没什么生气或怆然的迹象。
晚餐结束后,阿姨走到江秩抒身侧稍一躬身:“小江先生,客房打理好了,应您的嘱咐行李没动。”
江秩抒颔首,温声道谢:“辛苦了。”
陆景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懵,看向江秩抒问:“什么客房?什么行李?”
阿姨解释:“夫人早上吩咐的,小江先生给你您辅导功课的几天都住家里。”
“赵女士怎么没跟我说啊。”好一个先斩后奏,陆景蹩眉满脸不乐意。
江秩抒看出他明显的不待见,没有死皮赖脸缠着,慢条斯理起身,举止端庄风雅。
“没关系,麻烦阿姨帮我把行李箱拿下来,我就不叨扰了。反正往返不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到家大概九点多钟,也还好,洗漱一下十一点正好睡觉。”顿了几秒还不忘叮嘱陆景:“你早点休息,明早我还是八点到,路上一个多小时,我可以六点起。早起会有点困,但不妨事,出发前喝杯咖啡就好了,实在撑不住车上也备几条速溶……”
江秩抒还在喋喋不休,阿姨已经拎着箱子下楼了,陆景闷声走过去,从阿姨手中接过,大步上楼,跨上最后一级台阶回头对下面的江秩抒瓮声瓮气:“再不上来就带着你的行李回去。”
本来还有个滚字的,但对着江秩抒那略显倔强又无辜的脸实在骂不出口,发狠的话说出来气焰也弱了一截。
站在一旁的阿姨一头雾水的看着不想让江秩抒住下的陆景把他的行李箱拎回去,然后上一秒还带着点委屈神情的江秩抒下一秒就笑着追上,亦步亦趋跟在陆景身后一同走进房间。
陆景把他的箱子随意放下。这个客卧在陆景房间的正对面,常年没人住,虽然家里阿姨经常打扫,一应物品全部换新,但还是有股淡淡的尘螨掺杂着潮湿的霉味。
他走到窗前,将开了一小条细缝的窗子全部打开,再点开空调的空气净化。外面的冷风袭进屋子,那股难闻的味道终于淡了不少,但要全部消散还需整晚通风。
“要不你睡我房间。”江秩抒对味道敏感,加之体质娇弱,开着窗在味道难闻的房间睡一晚对他来说不亚于一种酷刑。
“没事,味道不是很重,散会儿气就好了。”
这会儿倒客气上了,既然他想受罪陆景也不拦着,耸耸肩转身回房。
洗完澡出来地面一片狼藉,桌上的画稿被风吹得凌乱散落在地。窗外狂风大作,一眼望去,上空黑压压一片伴随着不时出现的闪电,是暴雨来袭的前奏。
陆景关上窗,拾起地上的画纸整齐叠在桌上后心满意足躺进柔软的床褥,身子还没捂暖门外就响起不合时宜的叩门声。
“干嘛?”陆景没好气地打开门,江秩抒怀里抱着个枕头乖巧站在门前眼巴巴望着他。
头发蓬松柔顺,面颊和颈间锁骨处透着不连片的粉红,看得出是刚出浴染上的颜色。
“我不仅怕黑,还怕电闪怕雷鸣。”江秩抒声音轻而低,像某种昭之若揭的示弱。
“所以呢?”
下一秒,陆景的所以就得到了回答。
“过去一点,你的脚别碰到我。”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张被褥,江秩抒乖乖往侧边挪了一点。
时间还早,两人都没躺下,靠着背靠相对无言。房间暖黄的灯光洒在身上,柔和了这暗流涌动的不和谐氛围。
陆景在心里盘着账,研究出一套缜密的话术后开口喊他:“江秩抒……”
没等他按自己的话术走,江秩抒侧身将他整个人揽了去,双手贴着他的背紧紧拥着,下巴近乎颓败地搭在他肩上。
“对不起。”他声音低哑,说出的话却郑重有力,甚至带着清晰可辨的颤抖。
“什么?”陆景只能呆呆提出疑问。
“对不起,那么多天没回你信息,没找你聊天,我的错。那几天心情很差调节不过来,所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可是……”江秩抒顿了顿,沉默片刻后语气近乎颓败:“我很想你。”
很轻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陆景脑子很懵,思考那了么久的话术被江秩抒简单的“对不起”三个字打得手足无措。情绪变化的复杂路程,无论是带着花束去找他时的隐隐期待,还是后面那一连串让他生气失落的事,一砖一瓦筑起的堤坝,一笔一划记在本子上的账,都在听到那三个字时心甘情愿一笔勾销。
或许他在等的只是对这些天情绪起落的一个交代。
预想的质问变成温声的询问:“是我让你心情变差吗?”
江秩抒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些陆景听不懂的话:“是我太差劲了,听到那句话觉得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沉寂的几天,我尝试放手,不再强求,”他轻笑着自暴自弃道:“可惜失败了,我办不到,我真的很想你。”
“你到底受了什么打击?”虽然他的话听得陆景一头雾水,但话语里的浓重的破碎却让他异常难受。
陆景的手抵在江秩抒胸口往外推了一些,让自己能看清他的脸。江秩抒脸色苍白,眼底透着一抹化不开的怅然,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连带着眼尾都微微发红。
“在外面受委屈了?”
知道这么问很蠢,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受欺负,他让别人吃瘪还差不多。但看他那几乎要溢出眸子的落寞,又觉得还是有点可能的。
“你可别哭啊,不管因为什么,既然不想放手就别放,坚持下去,说不定就有好结果了呢。”
江秩抒喃喃重复着:“对不起。”
陆景无奈,只能先哄着:“我原谅你了。”
闻言江秩抒眼神亮了一下,接着小声追问:“隔壁的朋友说我走后有个帅哥在门口站了好久,手上还拿着一束花,”江秩抒倾身靠近,歪着头很近距离地盯着陆景的眼睛:“所以何涛的那束花原本是要送给我的吗?”
突然提到这个陆景不好意思地垂眸,手不自觉地揉了揉耳垂,抿着唇没有回答。
“是吗?我喜欢花你就去买了。”
他现在的样子,不由让人怀疑刚才那副易碎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在退无可退之际,陆景突然抬起头质问:“不回我消息这事暂且原谅你,但你骗我说不会玩游戏这事怎么说?”
江秩抒面露迟疑,但听到陆景的嘟囔:“还说以后只跟我玩,看你和可乐玩得挺开心的。”他一下子就明朗了,笑着解释:“那是梁锦用我的号在玩,真不是我。”
他拿出手机:“这是我们那天的行程安排表。给他扫完号我就接着忙了,十一点多才回到酒店。”继而又强调:“我真的只跟你玩。”
陆景堵了多天的胸口突然一下子通畅了,拉起被子躺下后闷闷道:“知道了,睡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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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章会比较长,后面一章稍短
第46章 我愿意
“有点冷,我可以……”
“不行!”
知道江秩抒的意图,陆景果断拒绝,不知为何,他的身子急速升温,一股不安的燥热在体内四下乱窜,更要命的是身下某个地方有了起势。
江秩抒哦了一声,慢慢挪了回去。
闭上眼没一会儿,耳边听到清晰的空调启动声,几分钟后,屋内温度升高,吹到脸上的风都是暖的。
被褥中的另一方小空间,少年侧着身,汗珠顺着脸颊下滑,柔软的睡衣都沾满细密的汗水。
陆景几点爬起来的不清楚,只知道江秩抒的呼吸变得沉稳后他轻轻叫了几声,没见应答又伸手戳了几下,还是没有响动。
确认他睡着后陆景才蹑手蹑脚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匆匆跑到原本给江秩抒准备的客卧。
实在胀的难受,他急需解决。
浴室内,少年极力克制不让声音泄出,虽然房间比较隔音,但难保江秩抒一定听不见。
镜中映出少年粉红的侧脸,面颊的汗水顺着下颌线蜿蜒进颈间,红润的唇瓣微张,有些滑到嘴角汗珠险些滴去。他的头稍稍仰起,修长的脖颈拉出漂亮的线条,眼睛微微眯着,淡红的眼角尽显旖旎。
一场酣畅淋漓后,陆景捏着不小心弄脏的内裤,眉头紧锁。
从衣柜翻出新的内裤麻溜换上,全部弄好后直接往床上躺,没再回去。
翌日清晨被江秩抒从床上捞起,他没问陆景为什么偷偷跑出来睡,而是俯在耳边温声唤他洗漱下楼。
陆景迷迷糊糊回到自己卧室,江秩抒叫他时已经八点半,睡眠还算充足所以脑子比较清醒。洗漱好迈出房间,看到客房的门半掩着,里面还传出模糊的水声,陆景推开门进去,江秩抒恰巧从浴室出来,手上还拎着一条湿漉漉的内裤。
等等,这内裤怎么有点眼熟。
“你手上拿着什么?!”他当然知道江秩抒手上拿的是自己昨晚弄脏的内裤,本想睡醒再处理,未成想被江秩抒看到了。
“看它有点脏我就帮你洗了。”江秩抒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见陆景站着一动不动,脸上也浮现说不清的复杂神色,江秩抒又补充:“放心,我洗得很干净,白色的污点都搓掉了。”
陆景:……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本就很尴尬,此言一出陆景羞赧更甚耳根瞬间红透,强装镇定地责备:“未经允许,谁让你乱动我的东西?”
江秩抒往前几步,没有辩解立即示弱:“我错了,下次改正。”
陆景近乎手忙脚乱地从他手里抢过,快步走向阳台的晾衣处。
江秩抒没过多逗他,下楼后没再提关于内裤的事。
按照计划,江秩抒要给陆景补习到除夕前夜,赵女士他们也是那天回来。
几周下来陆景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的强度,每天睡醒就坐在画架前,一画就是一整天。
实在太累陆景就停下来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阳台的绿植放空。江秩抒也在他身旁坐下,转头看向他的侧脸问:“叔叔阿姨一直这么忙吗?工作到除夕前夜才回家。”
“往年回来得还算早,今年公司准备上市所以要处理的事比较多。”回答时陆景没有回头,视线依旧落在外边。
“我记得有人说自己家境贫寒,还跟我签了字据,一万的赔偿款分期付。”江秩抒看着被戳破后对方窘迫的神色,嘴角扬起明显的笑意。
“我……我花钱大手大脚所以比较拮据不行吗?”
江秩抒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反正我不急,甚至这个债主还想当久点。”
“江秩抒。”陆景突然转过头叫他。
他能感觉到自打莫名其妙被冷落几天后,江秩抒对他的态度明显比以前好很多,事事哄着他,或许是出于愧疚,对陆景有求必应。
陆景想趁趁热打铁。
“我在。”江秩抒温声回应。
“和我在一起吧。”
两人四目相对,陆景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问他,但这一次,从江秩抒眸中看到了不同以往的,闪动的希冀。
江秩抒唇角动了动,陆景的手不自觉握紧,嘴也不由跟着微张。
“我……”
陆景有很大把握江秩抒想说的是“我愿意”,如果不是突如其来打断的电话铃,如果自己听到有两天假期后没有激动到忘了追问,或许此刻江秩抒已经上钩了。
挂断电话后江秩抒叮嘱:“我有事得回家一趟,后天下午回来。给你放两天假,这两天你可以好好休息。”顿了几秒后又自顾自地补充道:“家里外甥生日,回去给他庆生。”
陆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心里已经在规划这来之不易的假期了。
江秩抒一走,陆景立马摇人。迟钧已经约了他很多次,但陆景每次都抽不开身,这次终于可以说:“马上到。”
两个小区之间只隔了一个街区,几分钟后陆景就到了迟钧家楼下。
迟钧早已在路口候着,看到陆景立即跑过去:“陆哥,只有我们两人吗?”
“陈笑那小子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人影都见不到。不管他,我们自己玩。”陆景上前一步,自然搭上迟钧的肩。
说是玩,也没什么计划和目的,随便组局玩了一把剧本杀,对于这种需要动脑的游戏陆景兴致不高,出来后又到他们以前经常去的学校附近的电玩城玩了几个小时。
“要不我们去学校逛一圈?”走出电玩城,迟钧提议。
电玩城出来跨过一条马路,再拐几个弯就看到学校的大门,迟钧跟在陆景身后,指了指不远处的阴暗小巷子,问:“陆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搭上话吗?在那条小巷子里,当时好几个高年级男生围着我恐吓辱骂,极致绝望的时候你像个英雄一样把他们打跑。”迟钧快走几步和陆景并肩,看着他的脸笑了笑:“当时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小胖墩,以后你就跟着哥,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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