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正龇牙咧嘴地同她说话。
卢照水只听到最后一句。
“他算什么大英雄?就会欺负我!要说英雄,那得是普陀山庄的那位公子,你是不知道……”
林中鹤咳了咳。
阿九立马收了声。
徐妙妙见到卢照水,脸渐渐红了起来。
阿九看看徐妙妙,又看看卢照水,最后又看看自家公子。
只是自家公子戴着帷帽,什么表情倒是看不出来。
阿九见徐妙妙光是脸红,说不出话,有些着急。
“诶,徐姑娘你不是说有事找卢照……大侠吗?”
徐妙妙被点穿了事,脸越发红起来,忸怩道:“是……”
阿九好奇,“什么事啊,你现在说呀!卢大侠就在这!”
林中鹤拉住还要再说话催促的阿九。
“阿九,我有事找你。”
林中鹤拉着他向楼下走去。
“诶?诶!好的公……。”
临走时还不死心,又回头看了两眼。
二人在楼下站定。
看到这客栈里只有两个小二。
林中鹤要了一壶酒和一壶茶。
“酒要你们家的相见欢。”
他将那壶酒倒入酒囊中,倒那壶茶来喝。
他倒好了茶,将茶杯推到阿九面前。
阿九低声问他:“公子,什么事找我呀?”
闻言,林中鹤叹了口气,放下了茶杯。
“阿九,你真是……你没看出来,徐姑娘是有事,要单独和卢公子讲吗?你我站在那里,不是很怪异吗?”
阿九嘟囔:“她有什么事要单独和卢照水……”
说着说着,他脑子回光返照似的,竟然灵光了一回儿,反应过来了,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之后又愤愤道:“他可真是到哪都受欢迎!”
林中鹤“嗯”了一声,道:“确实,他很受欢迎。”
这是同阿九完全不同的语气,如果说阿九的语气是贬,那么林中鹤的语气就绝对算的上是褒了。
阿九还以为是林中鹤没听懂,他又补了一句:“花花公……不对!不是公子!花花大盗!风流成性!”
林中鹤教育他:“阿九,我教你的成语,不许瞎用。”
阿九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醉翁之意却不在茶,眼往楼上瞟,耳朵也忘往楼上伸去。
那两个小二的其中一个,过来给林中鹤添茶,笑着对林中鹤说话:“公子,你们今天是要走?我们老板特意吩咐了,你们的住店费用一概不算,你们是我们老板的恩人呢!”
“还有,我们老板叫你们等等他,他一大早出去了,马上就回来了。”
林中鹤将头转过去,很是认真地听完这个小二的话后,拒绝了这个好意,但也没为难这个小二。
“我会等你们老板回来,我也会和他说,这钱一定得算。”
小二叹道:“公子,你都不知道,你们帮我们老板多大的忙,我们家小姐死了以后,他生意也没心思做,一天到晚将自己关在房间中,将自己折腾得都要没人样儿了,只有这案子破了后,他才渐渐有了人样儿,还得多谢你们呀!
小二冲着林中鹤拜了拜,林中鹤站起来,正要开口,卢照水来了,他笑着对小二说话,眼却是看着林中鹤。
“不用谢不用谢!我们啊,就是伸张正义的,提钱,提谢,倒显得我们俗了!是不是?你要真的感谢我们,就去那说书的那里替我说说,能不能少给我编几个老婆!”
两个小二听到都笑了。
他们都道:“好!一定给您去说说!”
阿九却不笑,又阴阳怪气:“要想别人不说,首先要得自己洁身自好才对!”
卢照水只当他是开玩笑,他摇了摇他的脑袋,笑道:“少乱说!”
阿九却撅着嘴把头甩开。
自己家公子对他这么好,他还到处沾花惹草。
林中鹤又轻轻扯了他衣角一下,问卢照水:“事情处理好了吗?”
卢照水还执着地要摸阿九的头,阿九还在执着地甩开头。
“处理好了。”
但林中鹤注意到。
徐妙妙却没从楼上下来。
他没再作声。
“老板回来了!”
“他还牵着个孩子!”
“那是谁?”
“福康娃!”
阿九叫道。
马二牵着福康娃走到大家面前,他的眼下一片乌紫,嘴唇也没有颜色,面上却是笑。
“大家都在呵。”
马二从袖子里掏出银子,“我知道你们就要走了,你们帮我这么大的忙,这是你们来的时候给的银子……我还给你们……”
林中鹤推辞道:“马老板,这钱,您还是拿着,正如卢大侠所说,惩恶扬善这事,和钱搭上,就俗了。而且,您照顾福康娃,也是要钱的。”
马二看着手边牵着的,小小的福康娃,叹气道:“这小娃娃也是可怜,到现在也不说话,您就是不来找我,我也要把这可怜娃带回来的,我怎么还能要您的钱呢?”
昨天晚上,林中鹤找到马二,将小福康娃托付给他,林中鹤掏出银子,马二说什么也不要。
林中鹤有些愧疚,他不是个麻烦他人的人,可福康娃,他年纪还这么小,林中鹤如今又是前路扑朔,他不能带他走。
林中鹤拜道:“那就多谢马老板了。”
马二冲他点点头。
“我该谢你。”他摸着小福康娃的头,“如今,我也算有个寄托了。”
马二又抬头,对着卢照水道谢:“卢大侠,多谢您了,我知道,您不在公堂上说出来,是怕我女儿的声誉遭到毁坏,也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喜欢嚼舌根的人,多谢您,替我女儿申了冤,又保了名声。”
卢照水道:“马姑娘本就没错,错的是那杀人的凶手,只是这世间,有千千万万张嘴,传来传去,白的也能说成黑的,这声谢谢我收了,这银子我万万不能要。”
马二也不好再强求。
阿九牵了马过来。
“走吧!”
林中鹤接过绳子。
他最后低头,和小福康娃说话:“你要好好生活,也要照顾好马叔叔,听到了吗?”
小福康娃依旧垂着头,林中鹤摸了摸他的头。
三人牵着马走了。
耳边传来一声呼喊:“哥哥!”
三人都回头。
是小福康娃。
“你要回来看我!”
二人都看向林中鹤。
林中鹤一身白衣,帷帽的纱被风吹动,他立在那里,郑重地点了点头。
像是一个承诺。
第50章 小毒走踏雪跟从
“喂喂!楚闲!楚公子!你走这么快干嘛?我都要跟不上了。”
“我又没要你跟着我!”
楚闲回头,眼睛红得的不成样子,慕容青一惊。
“你哭了?”
楚闲还是嘴硬,“我才没哭。”
“那你的眼怎么了?进沙子了?”
楚闲继续往前闷头走,不理他。
慕容青还在后面叽叽喳喳。
“求你了,等等我。”
“我比你高,腿也比你长,你这个短腿怎么这么快?”
“你是不是练了无影腿?”
楚闲忍无可忍,他想拔剑,却发现自己的“是非剑”早被自己负气扔了,于是他收回手,赤手空拳,向慕容青攻去。
这是个湖边,湖面上飘满了白色的花灯,照的夜晚的湖边也如黄昏一般暧昧朦胧。
慕容青一个闪身,衣袂飘飘,红色的衣服也笼上了黄色的烛光,颜色淡了些,楚闲再向前攻去,慕容青脚跟点地,向后再躲。
楚闲一边打,一边骂:“要你管!我都说不要你管了!你凭什么管我?我们才认识几天!”
他哭了出来。
慕容青知道自己玩脱了,他看着楚闲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鬼使神差地,他停了下来。
楚闲没意识到他会忽然停下,很实在的一拳,打到了他的胸口上。
慕容青一个踉跄,楚闲的眼眸猝然睁大,慕容青却趁势抓住他的手。
“打到我了,就不要再哭了。”
“我说了!我没哭!”
“好好好,那你流眼泪是因为眼进沙子了,要出拳打我是因为你想试试我的功夫,是吗?”
慕容青哄他,楚闲依旧赌气不说话。
慕容青扯着他,将他带到一块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楚闲刚要挣脱,慕容青就捂着胸口,吱哇乱叫,楚闲立马就不敢动了。
“我这,都被你打紫了,我皮肤白嫩,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缓过来。”
楚闲看着他的胸口,过了会儿,才开口:“我看看。”
楚闲马上就要后悔他说的这句话。
只见慕容青扯起一个邪恶的笑容,两只手要将自己胸口的衣襟扯开,楚闲脸红得要死。
他哪见过这阵仗,赶忙拿手去捂慕容青要行动的手。
“算了算了,我不看了!”
慕容青叹口气:“要看的是你,要不看的也是你,楚公子,你真是把’欲擒故纵‘这四个字琢磨透了……”
楚闲听他又说话轻薄,忍不住用拳头戳了他一下,慕容青又吱哇乱叫起来。
楚闲不再看他。
“活该,让你乱说话!”
慕容青探着头看他,离湖上白纸花灯近了,其中略黄的烛光,照的楚闲脸上细细的绒毛都可见,看见楚闲微微带笑,不像方才愁眉苦脸的样子,慕容青才指着他,颇有些得意,“你看!不哭了吧!”
楚闲还要捶他,慕容青立马求饶。
过了会儿,慕容青叹了一口气道:“你要是总是把自己父母做的错事归到自己身上来,你怕是这辈子都归结不完。”
楚闲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慕容青赶忙捂住嘴,怕楚闲又捶他,往后躲了躲。
楚闲没再挥拳,他转过头,去看着面前的湖。
他不说话。
慕容青却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一青最好的结局便是自我解决,你要真觉得对不起他,就埋了他,也算让他归根,马二欠你个人情,他不定会不同意。”
楚闲转头看他,却意外地与他对视,他顿了顿,迎上他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马二欠我个人情?”
慕容青先转过了头:“我什么打听不到?”
楚闲眯着眼看他,提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离谱的想法,“你不会一直跟着卢照水吧?”
慕容青笑了笑,狐狸似的眼睛里却什么都看不出:“我?别乱说了。”
他从石头上下来,蹲在湖边,捞起一个白纸的花灯。
白纸上有字。
白纸黑字。
楚闲也凑过去要看。
只见白纸上八个大字:“灯飨逝者,以慰斯人。”
是春晖镇民众自发组织的祭慰活动。
凶手虽都已伏法,姑娘们却都已逝去。
“传说水是纯洁之物,这湖又长,不知通向哪里,或许通向奈何也未可知。所以他们往这湖中放花灯,来告慰姑娘们的魂灵。”
楚闲问他:“你怎么知道。”
慕容青轻轻地将那盏白花灯放回水中,笑了笑:“我去过这么多个地方,见过这么多事,我知道的多些,也不足为奇吧?”
楚闲顺着白花灯来的地方看去,那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孩,她扎着两个垂髻,小心地将自己手里那盏白花灯放到湖里,之后闭上眼睛,很是虔诚地祈祷。
旁边立着的,是徐妙妙。
楚闲听不见徐妙妙在说什么,似乎在询问,之后她便牵着那小姑娘离开了。
“李一青必须得死,楚闲。一命偿一命,他就算是皇帝的儿子,他也必须死。”
楚闲望着满湖的白色花灯,心里一片荒凉。
慕容青半开玩笑道:“所以,即使他是你的童养媳,你也只能看着他死。”
楚闲一听他说童养媳这三个字就气不打一处一来。
“你童养媳童养媳的,挂在嘴边,什么意思?”
“而且,我又没说我要护着李一青。”
慕容青却精准地抓到楚闲闪躲的眼神,他将手指放在楚闲眼前,楚闲不知何意,皱着眉头看他。
慕容青晃了晃手指头。
“你骗人。不然你为什么跑出来?恼羞成怒?楚闲,你一向擅长逃避,你其实很希望杀人的不是李一青吧。所以事实已定时,你跑了出来。”
“可是,你逃出了客栈,能逃出自己内心的折磨吗?”
楚闲一下子静默了下来。
他的嘴唇抖了抖,脸上是像被人看透似的难堪。
他一向不会伪装自己的情绪,喜怒都在脸上。
他不开心会将眉头皱得深深的,开心时眉目间都带着笑意。
这样的人,极纯,也极可怜。
一个被他人看的透透的人,没人护着,他的一生都可能沦为别人的棋子。
即使他是苍生阁未来的主人,身份尊贵,却也躲不开这样的宿命。
他擅长逃避。
楚闲连现在都在逃避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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