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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匹马都累坏了，哼哧哼哧围过来，抢着要喝水。
卢照水透过三匹马的脑袋，摸了摸那“马槽”，“牛皮的？”
“是。”
“你还真有办法，能折叠的马槽！”
林中鹤谦虚道：“只是不能去湖边接水，材质太软了，只是勉强可以立住。”
卢照水弯着腰，又仔细看了看，有缝合处，但没有渗水出来。
林中鹤仿佛知道他在看什么似的，缓缓解释道：“我用天蚕丝，密密地缝了几百针，自然是渗不出水来。”
卢照水真诚地赞叹，“在长白兄身边，别说人了，连马都没苦受！”
林中鹤知道他在说那盛着“相见欢”酒的酒囊，于是微笑道：“世间普通万物的一生，要受的苦都不少，所以能不受的苦就不要受。”
二人回到树下，发现阿九已经睡着了。
卢照水见林中鹤仍戴着帷帽，于是提出了一个建议，“你面向我，正好面向这棵树，也没人能看见，将那帷帽带子松松，把面纱掀起来吧，这天太热了。”
林中鹤如他法，对着卢照水坐。
二人相对无言，一个能看见但不想聊天，一个看不见也不知道说什么。
秋天的空气中似乎全是瞌睡虫。
卢照水几乎睡着了。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想是阿九先醒了，卢照水被他的声音吵醒，只见他那边，向着小路的方向挥手：
“藏拙！过来！这里有阴凉地！前面可没了！你休息休息再赶路吧。”
他睁开眼，林中鹤已将帷帽戴好，正正坐在那里。
第52章 遇弟子阿九先行
卢照水看去，是苍生阁被丢下的那群小师弟们，大家先是看到阿九，个个都想要过去，后来又看到卢照水，又面面相觑了。
为首的那个白衣弟子，年纪小小，样貌却很英俊，有棱有角的，七八个人都往他那看，卢照水估计他便是那个为首叫“藏拙”的。
当时苍生阁带去，参加试会的几个人中，并没有他。
卢照水原以为他们会拒绝，毕竟，卢照水在江湖上的名声确实不太好听，再加上卢照水与楚闲那是相当的不对付，这些小弟子们，按理是应该躲着的。
可那个叫藏拙的少年，并没有像同伴那般四处张望，他目不斜视，甚至向卢照水远远拜了拜，道：“打扰了。”
之后他便带着那些小弟子过来了。
卢照水挑了挑眉。
人一多，树下立马就热闹起来。
阿九挪了挪屁股，坐得离那藏拙更近了点，与他说起话来。
“你们为何不骑马？”
“我们掌门说了，江湖中人，到哪里都骑着马，未免显得练功怠懒了，走路也是一门修炼。”
阿九点点头，道：“不过，你们走的也不慢！”
藏拙笑了笑。
卢照水见两人有说有笑，有些好奇，“诶，阿九，你在客栈时天天在我旁边，是怎么结识这位小兄弟的？”
阿九回：“我也只是白天在你周围，晚上你不是和我家……我的那位朋友一起嘛，所以晚上那就是我自己的时间了，我晚上喝酒的时候碰到了藏拙兄。”
那位朋友……
这名字避开的略有些刻意。
藏拙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男子。
卢照水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他又摸了摸阿九的头，感叹道：“我们家阿九，都有朋友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阿九不知他又犯什么病，皱着眉，躲开了他摸狗一样的摸头手法。
卢照水看了看树下的苍生阁弟子，看起来年岁都不大，藏拙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于是便问道：“你们这……年纪都如此小，怎么就放心让你们出来了？”
藏拙丝毫不遮掩，大大方方说道：“高老爷是我们阁中最主要的药材商，掌门为了表示重视，选的都是本家弟子，那些成年的本家弟子都在阁中负责重要事务，分身乏术，所以只能我们来了。”
阿九没有什么心思，随口就说：“那你们都姓楚咯！楚藏拙……不对呀，你们那位师兄，李一青，姓的是李呀。”
卢照水看着阿九的小脑袋瓜子，觉得那里面绝对没几根能拐弯的筋，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楚藏拙的脸色果然黯淡下来，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规规矩矩答：“大概……大概因为楚师兄和李师兄下山都是一起的……”
卢照水叹了口气，想要赶紧将这个话题岔开，但却被阿九抢了先。
“那你师兄怎么就成杀人凶手了？”
卢照水真想一巴掌拍他头上，这小子，脑子转的不快，嘴倒是快得很。
后来想想，孩子在朋友面前都是要面子的，万万打不得，于是手抬起又放下。
阿九回头，疑惑地看他：“你干嘛？”
卢照水放下手，“挠挠痒。”
楚藏拙的脾气当真不是一般地好，他面色为难，却还是答了：“我也不知道，我们昨晚忽然就被公子叫醒，嘱咐了一番，今天早上去结账时，小二对我们的态度也十分不好，还嘀嘀咕咕说我们是杀人犯什么的……”
楚藏拙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小弟子接话道：“我当时要与他理论，那小二也不让我，当场说出了这件事，我们不知真相，那小二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像说书一样，我们嘴上功夫不如他们，难堪极了，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卢照水“哦”了一声，没多做补充。
阿九却回头问他，“诶？你昨晚也在那个房间，你肯定知道什么！”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坐得离卢照水远远的弟子们都围了过来，一个个都睁大了眼，要听卢照水的回话。
楚藏拙的眼睛也隐隐带着期待。
卢照水打哈哈地干笑了几声，左右顾他而言：“你问你们楚师兄嘛……这事，你们……唉，我还是别掺和了。”
一群弟子立马泄了气。
卢照水转移话题，“楚公子竟然放心你们这些半大孩子独自出行？”
这话题转得很生硬，但还好这些弟子们都不是喜欢胡搅蛮缠的，知道卢照水不想说后，也没过多纠缠。
与客栈小二理论的那个小弟子回了他的话：“我们一群人，不知道出来过多少趟了，完全没问题的，更何况，我们这位藏拙师兄，可厉害了，上次差点被选入试会，只是年纪太小，有他的保护，我们一点也不怕！”
楚藏拙被夸，又是在卢照水面前，未免觉得有些班门弄斧了，于是脸色有些红，谦虚道：“并不是……是掌门放心我。”
卢照水知他不好意思，于是安抚道：“年纪轻轻就能参加试会择选，当真是厉害的！还是英雄出少年啊！”
楚藏拙红了脸，依旧谦虚，“卢大侠言重了。”
那来搭话的小弟子性情直率活泼，听卢照水感慨，无不羡慕地说了话：“卢大侠您才是少年英雄呢，十六成名，十八岁更是轰动江湖，我们都羡慕您呢！”
卢照水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接得很快，“他叫无涯，想是也姓楚，那就是楚无涯了！”
卢照水笑了笑，对楚无涯道：“无涯小兄弟，你可仔细着点，你家楚师兄要知道你仰慕我，可是要打死你的！”
楚无涯丝毫不慌，他压下声音，小声道：“我家楚闲师兄才不会打死我！他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且，他其实也不讨厌您，之前李师兄说您，还被他斥责了。”
卢照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偷偷摸摸说：“想是他在你们面前装呢。”
楚无涯闻言又道：“不会的，他也并不喜欢您，他自己也会说您……”
楚藏拙看了楚无涯一眼，楚无涯立马噤声。
卢照水笑了。
他就知道，楚闲这个人啊……
自己能说，不让别人说。
“说我什么？”
楚无涯不肯说了。
卢照水威胁他：“你要不说，我就把今天你讲的都告诉楚闲！”
楚无涯眼下觉得楚闲师兄当真骂的好了，他看了看楚藏拙，楚藏拙叹了口气。
他终于开口：“说您聪明有余，为人不足，一副……一副……”
“一副什么？”
“市井无赖样！”
卢照水哈哈大笑。
笑的阿九觉得他疯了。
别人骂他，他还笑。
卢照水笑够了，才道：“你的这位师兄和我一位朋友很是般配！都这么评价过我。”
阿九见过楚闲，感觉他总是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样子，于是他好奇道：“那你们师兄就没有什么敬佩的人吗？”
楚无涯想了想，过了半晌，他才悠悠开口：“我想……是有的，敬佩嘛，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但是他很尊重一个人。”
“尊重？”
卢照水道：“说来听听。”
接着，他得到了一个很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普陀山庄庄主，长白公子。”
阿九跳了起来，把他旁边的楚藏拙吓了一跳。
“好眼光！！”
“什么？”
只见阿九如见知音一般，握着楚无涯的手，“以后，你的师兄就是我的师兄！”
楚无涯和楚藏拙都摸不着头脑。
卢照水：……
阿九激动，此时又不能暴露自己公子身份，于是只能喊着“您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跑到仿佛在闭目养神的林中鹤那里了。
这下，楚无涯和楚藏拙更摸不着头脑了。
卢照水看出了楚无涯似乎想说些什么的犹豫，他朝他伸手，“你开口。”
楚无涯一边看着阿九，一边偷偷摸摸道：“您这位朋友，当真没问题吗？”
卢照水面露苦色，十分遗憾可惜地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
楚天涯和楚藏拙相视一眼。
“可惜了，阿九兄这么机敏的一个人……”
楚藏拙不免扼腕叹息。
楚天涯更是感叹：“苍天没眼啊……”
卢照水憋着笑。
两批人马各自休整了会儿，眼看着日头过了正中不少，才走了一半的路，便要出发了。
楚藏拙临走时，提醒了卢照水：“前面只有一个城，叫闻仙城。我之前曾来过，那里是个富庶之地，名山大川又多，商人诗人多汇于此，客栈常常满客，十分不好订，得早些到。”
卢照水感谢他，“多谢。”
楚藏拙却道：“我得多谢您，没您留的纸条，我们怕不能准时到。”
卢照水笑了笑，觉得这主次有些颠倒了，要不是当时他留下他们，他们又何必走这小路。
阿九看向卢照水和林中鹤。
他知道的，卢照水最爱骑着马，慢悠悠看这些山山水水了，自家公子也乐于跟着他，听他叽叽喳喳讲这些山，哪个巍峨，哪个秀气，哪个像猪，哪个像狗。
而且他刚遇到自己新交的朋友，还有许多话要聊。
于是他自请先走，“我先去给你们定客栈，这样你们就不用赶时间了。我找到了地方，就用小木鸟通知你们。”
卢照水有些惊讶，他刚刚还在遗憾自己不能好好看看这路上的山山水水，毕竟，闻仙城周围，确实是不少的名山大川，而这个遗憾，竟然被阿九这个直脑袋给化解了。
看来他真要好好研究一下，阿九脑袋里到底有几根筋是能转弯的了。
他拍了拍阿九的肩膀，颇为真诚道：“委屈你了。”
阿九咧嘴笑了笑，他和林中鹤道：“蛮……蛮公子，那什么，我先去了。”
林中鹤点点头，“照顾好自己。”
楚无涯看了眼林中鹤，又转头看向卢照水，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一定会照顾好阿九兄弟的！”
楚藏拙也是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坚定，仿佛阿九是要他们押送的一个宝贝。
卢照水忽然想起了自己指了指脑袋的那一幕，他差点笑出来，但到底还是忍住了，于是他朝着二人也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完成了这场正式的交接，阿九便随着苍生阁大队伍走了。
卢照水看着他们离开，阿九还回头招招手。
一群半大孩子聚到一起，难免话太多。
人还没走远，那楚无涯就八卦起来了，“哎哎，阿九兄，那白衣男子是何人？是不是……”
阿九慌忙解释：“什么呀……你别……”
人终于走远了，卢照水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林中鹤，知道他也听到了。
看来这误会是难消了。
作者有话说:
楚藏拙：阿九兄弟怎么了？
卢照水：长白公子的激推罢了
第53章 心生怜突陷迷计
“那个山很奇怪，下底宽，山顶却是圆的，像馒头一样。”
林中鹤的帷帽上的纱掀了上去，他无神的眸子里带着笑意，脑子中浮现一个馒头，又想象了一下那山的形状，山与馒头，两个丝毫没有联系的物件，被卢照水这么一形容，二者形象竟然意外地合拍。
林中鹤没看见过很多山，他见过的山，只是他幼年还没瞎时，去红袖招路上见到的那些，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山，一如世人眼中的山，是沉重且安静的模样，他听见卢照水形容的馒头样的山，他没见过，也没听过，但他倒觉得这馒头样儿的山，一定别有一番趣味，必是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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