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手姑获。
血滴子鲛人。
大砍刀傒囊。
眼下,姑获已死,只剩下五个。
还少了两个人,善使剑的千里目讹兽和纵千峰双刀风生。
使剑,纵千峰。
他忽然想通了他们的计策。
这两个人应是去拖住卢照水了,一个剑术极佳,一个轻功上乘,这二人,简直对卢照水是对症下药的。
一柄铁锤袭来,他闻声而动,腰背向后弯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那柄铁锤堪堪从他的鼻尖划过,他的扇子也没闲着,快速且准确地抵住那把从他腰间袭来的砍刀。
手腕使力,流云戏水扇竟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那把砍刀震开,而他自己也被反作用力压着向后滑去。
他顺势从袖中放出一大片毒针,向后袭去,那些人躲过,刚好让出一条路来。
他沿着那条路向后退,压在一棵树上。
姑获便是在这棵树上偷袭被他发现杀死。
树上应当全是血,他衣服后又脏了一大片。
他不禁叹口气。
而他的手此时片刻也不得闲,无数片刀片向他袭来,他扇子转得飞快,“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饶是这样,依旧有数十个刀片划破他的衣服,镶到他的肉中,他已经顾不得有没有毒。
一柄枪趁着他听力被干扰,挑了过来,却被他发现,用脚死死踩住,砍刀却随之从上劈过来……
他原想放弃身前的暗雨,去迎上那砍刀,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以多欺少,什么好汉!”
卢照水来了。
五人皆是愣了一愣。
他们没想到,卢照水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卢照水一来便是直冲傒囊胸口。
傒囊一把砍刀还没砍到人,人就被掀翻了出去,跪在地上滑了几十米远。
林中鹤微微扶了卢照水的手腕一下,便立马松了手,像是在安抚。
二人背对着背,俱是把彼此最危险的地方交给了彼此。
卢照水脸上不像林中鹤那么干净,血糊了小半张脸,眼下的痣也被遮住,那双原本多情的桃花眼此刻闪着诡异的光,整个人显得狠戾异常。
“天要黑了。”
卢照水听见了。
天黑了。
那时候,听声辨位的林中鹤优势就大多了。
林中鹤听见了剑与剑对撞的声音。
讹兽也赶来了。
“手下败将!”
卢照水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他的剑法一向刁钻,剑法像他这个人一样,毫无章法,讹兽没被剑击中,却被他踹到心口,连上上一场被踹到的几下,他终于倒在地下,大口吐血。
卢照水管不了他是否能站起来,又去对付其他人了。
他听见林中鹤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一只手使剑对抗着暗器,另一只手向林中鹤摸去。
他手腕冰凉得不像活人!
卢照水心里一个咯噔。
天终于黑了。
林中鹤的流云戏水扇也终于捅中了夫诸,扇面上溅了一大片血。
夫诸的寒霜掌可让他受尽了苦头。
二人边打边退,也不知是是往什么地方。
林中鹤能听出,眼下除了卢照水和林中鹤还剩下四人。
一杆枪猫将军、血滴子鲛人、两柄锤乘黄和大砍刀傒囊。
剩下的四个,死没死不知道,但是短时间应该无法攻过来。
他们四个依旧精力正旺。
“这样下去,我们都不划算。”
卢照水没听懂他的意思。
“什么?”
“要不我们做笔划算的买卖?”
卢照水立马懂了,“不做!”
“我想护着的人,没有死在我前面的道理。”
林中鹤抿了抿唇,不再继续说话,顾及着面前的那柄长枪去了。
他的扇子顺着那柄枪的枪头划到枪柄。
夜色中火花四射。
猫将军一躲,却被他一掌击中。
卢照水踩中了一个粗绳子一样的东西。
应该是藤蔓。
林中鹤半只脚悬空了,被踩到的碎石顺着悬崖边滚落,之后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悬崖。”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竟然是到了一个悬崖边缘了!
卢照水手上不停,并没有说话,脚却在夜色中钩住了那根藤蔓,缠在脚上,而后狠狠扯了扯。
万幸的是,藤蔓并没有被扯松,结实得很。
他心生一计。
卢照水边打边道:“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林中鹤丝毫没有犹豫,“好。”
卢照水最后一次格挡之后,飞也似的将剑别到腰间,一手抓起林中鹤冰凉的手腕,一手准确地探到那根藤蔓,向山崖下直接跳了下去。
夜色里,月光照得也不甚清楚,四人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藤蔓。
“跳下去了?”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是的。”
一个男子。
“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女子又开口道:“拿火把来!”
卢照水一手拉着林中鹤的手,一手紧紧抓住那根救命的藤蔓,二人就这么挂在悬崖边上。
林中鹤抬头,有血从卢照水的袖子中流出,向下,滴到林中鹤的脸上。
这张干干净净的脸终于还是脏了。
卢照水却在上方絮絮叨叨:“他们马上举着火把过来必然会发现我们,我刚刚看到悬崖斜右方有个台子……”
“你在干什么?!”
他能感受到,林中鹤在一点点松开手。
卢照水借着月光勉强看到那张脸,依旧很淡然,像他的眼一样,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那张原本干净的脸上,却有一道血迹,此刻正顺着他的鼻梁缓缓流向他精致的下巴,从卢照水这个角度看,他简直像个吃了人的山中精怪。
无感亦无情。
偏偏脸上有那么一道斜亘着的、妖艳的红。
卢照水并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他已经痛得快没有知觉了。
林中鹤还是微笑了,他仰着头,轻轻地说出事实,“我中了毒,没有力气了。”
是的,血滴子鲛人的刀片上有毒。
那个突出的,所谓的台子,林中鹤压根荡不过去。
卢照水一个人或许有机会荡过去,但若是带着他一起,也是不能够的。
所以他们两人之中,只有一个结果,也是现如今能够达成的、最好的结果,那就是林中鹤掉落悬崖,卢照水借着藤蔓的势荡到石台子上躲起来,伪装成二人都已经坠崖的假象。
卢照水看着林中鹤。
他不想。
不想。
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无法说话了,他下意识地拉紧林中鹤冰凉的手,却抵挡不住林中鹤一次次地、轻轻的挣脱。
“不要……”
他终于发出了声音,却是哑的。
林中鹤回了他一个微笑,轻声道:“我们没有办法了。”
卢照水几乎要抓不住他了,却听见悬崖上有人走动的声音。
他分了神。
而就在此刻,林中鹤趁着他的一个不注意,使劲地挣扎了一下。
卢照水眼睛猝然睁大,他想要叫,却发不出声音。
他低头,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看到,自己的袖口,正在不停地往下滴血。
原来,是他,弄脏了林中鹤的脸。
但林中鹤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再次听到悬崖上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
他恍惚间想着,一起掉下去吧。
又恍惚间想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无非天地与正义。
不能不能。
他使出全身力气,将自己,向那突起的石台子处抛去。
他松开手的那一瞬间,他又很傻气地觉得,不管什么结果,都是好的。
是回归天地,还是继续去追寻正义。
都好。
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在硬硬的石头上,随之而来的是火把照下来的光。
他向里翻了个身,堪堪避开。
悬崖上的人说了几句话,此后便没动静了。
直到火把照下的光也没了。
第55章 心焦急崖下获救
已是深夜。
万籁俱静。
卢照水依旧清醒着。
他眼睛也没闭,脑子一团乱麻。
悬崖上早已没有声音。
不知人是走了,还是一直在上面。
他不能休息,更不能闭眼。
因为他还要到悬崖下,去找林中鹤。
他不信,林中鹤会就这么死了。
那些人第二天早上必然要去悬崖下查看二人活着与否。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卢照水要比他们更快,到崖底去看看。
他忽地生出些力气来,他摸索着,小心地挪到石台子的边上,伸出苍白的手在半空中晃荡。
摸了个空。
卢照水不愿放弃,但这个石台子经过了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实在是太脆弱了,他只是在边上躺了一会儿,边上的碎石头便簌簌往下落,逼得卢照水不得不往里挪。
他提着一口气,大着胆子,又继续往外摸索。
他很有耐心,摸索过一个地方便挪一下,继续往其他地方摸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的手触碰到藤蔓上的一个刺,被戳破,他顾不得疼,伸手去抓,使劲往下扯了扯,是结实的!
他大喜,于是便忽略了这根藤蔓上细细密密的刺,正当他勉强起来一点时,那石台子边的碎石忽的裂掉很大一块,万物寂静之时,石头滚落的声音令人心惊。
他的身体也随之悬在半空,只剩下一只手拽在那带刺的藤蔓上。
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卢照水低头,用牙撕扯自己的袖子,扯下一块布来,他用嘴叼着布,将自己的左手粗略地包扎起来。
他又用嘴撕下一块布叼着,换包着布的左手扯着那藤蔓,将右手也包扎起来。
一件事情完毕,他额上已经渗出密密的细汗。
他望了望崖顶。
月色正明,风摇影动,他脸上有影影绰绰的黑色。
他没有往上爬,他要往下去。
他两只手紧紧握着藤蔓,双脚在石块上,靠着藤蔓的固定,一步一步地往下跳。
他希望能看到一棵斜逸出来的树,树上最好还挂着一个人。
没过多久,他确实很幸运地看到一棵,只是,那棵树上却只挂着几件伶仃、破碎沾血的衣服碎片。
他看不清,也不知道那些衣服碎片是否来自一个人。
悬崖很高,藤蔓却已经到了尽头。
卢照水绑在手上的布料也渗出血来,他两只手分别轮流张开五指,就当是休息了一下。
尽管月色很好,月光却还是照不到崖底。
只能等天亮了再说。
但他依旧不敢睡。
他说了,他要早早地下去,比那些人都先一步找到林中鹤。
是死是活,不能由那些人决定评判。
他睡不了,身体却疲惫不堪,只能靠毅力苦苦支撑,虽然崖底昏暗,什么都看不甚清楚,但他的感官却意外地灵敏。
他的耳朵能听到自己的血滴在石头和叶子上的声音,鼻子能嗅到那股铁锈似的血腥味儿。
卢照水想起从前听说过的一个刑罚,刑罚内容大概就是将罪犯绑在一个桌子上,然后将他的眼睛蒙住,在他的四肢上都假装划一刀,接着将特殊构造的桶放在高处,让他听水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这是个极其折磨的过程,每个犯人无不惊惧而亡,以为那水滴滴在地上的声音是自己血滴在地上的声音,每一秒都在担心自己的血将要被放干。
卢照水现在觉得,自己也在接受这么一个刑罚,更狠的是,他确定那滴下的,就是自己的血。
就这么硬生生挨到天明。
就当他觉得自己的血快要流干,自己身体都要僵硬时,天空的东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他能看见悬崖下的情况了。
他低头。
谢天谢地。
底下是一片林子。
有许多百年粗的古树,高大繁茂,遮天蔽日,它们的树枝相缠,像一张绿中夹灰的、巨大的网。
他心中也亮了起来。
林中鹤,或许还活着。
或许就在这些网中。
他扯着藤蔓,动了动快要僵硬的身子。
他要跳下去,而目标,便是一棵古树粗大的枝干。
卢照水并没有过多犹豫,扯着那根藤蔓,飞身一跃,只是刹那间,他便成功着陆到那粗大的枝干上。
只不过他因为挂在悬崖上时间太长,又流了太长时间的血,一时间腿软了一下,一时之差,他从那根树枝上滚了下来,身体被无数树枝戳中,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将自己翻了个面,脸朝上,面色苍白,大口喘着气。
惊人的意志力促使他勉强挣扎着站起。
他于是浑身是血,带着蓬草似的头发,腿上一瘸一拐地在地面上搜寻起来。
他甚至不敢喊林中鹤的名字。
跌跌撞撞。
天已经大亮。
他意识已经有些混沌,眼睛却还在到处搜寻,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下意识要躲,却在缓慢的行动时看到人的那一瞬间呆愣住。
凌清秋。
他怎么在这?
他疑惑地皱眉。
“我难道……已经死了……”
话还没说完,他的意识就完全归于混沌,脱力倒在了地下。
42/103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