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便宜三毛,当是孩子的贺礼
医者父母心,张盛群并不觉得自己的时间被耽误了,他摆了摆手:“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你跟孩子能好好的,我这心也就放心了。不然这心总是安不下来,所以你不用往心里去。好好养好身体就是了。”
容与点了点头,暗忖等出了院,再好好感谢张盛群。
时间已经不早了,好在这个病房还有空余的病床,张盛群也没嫌弃,随便找了张床就躺下去了,累了一天,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容与昏睡了一整天,这会儿睡不着,就低头看着自己身边这个小人儿。
灯光有些昏暗,不过容与还是能看清孩子小小鼻子上类似脂肪粒一样的东西。他试探的伸出手,轻轻碰了澎,软的不可思议。
容与像是害怕伤到他一样,忙把手收了回来。
“岁岁平安,就叫岁岁,好不好?”容与小声的对孩子说。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容与的身边,原本睡得不踏实的孩子这会儿异常的乖巧,睡的很是香甜。
“你不反对,那就是同意喽?”容与只觉得心头软的不可思议,嘴角不自觉就露出了一丝笑意,“以后你就跟爸爸姓,叫容岁。”
容与轻轻抱了下容岁,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拉了拉,这才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保洁阿姨就来打扫卫生了。容与睁开了眼睛。容岁似是睡够了,也跟着哼哼唧唧。
怕打扰到张盛群,容与侧躺着身子,小声的逗弄着容岁。
张盛群也没睡太久,起来后洗了把脸,又帮容与把早饭买来,这才离开。
容与就开始了独自一人在医院里带容岁的日子。
孩子还小,两个小时醒一次,没人搭把手,容与就撑着病身起床泡奶换尿布。第一次起来的时候,因为大出血还没恢复,容与眼前发黑头晕目眩,甚至摔倒在床,好在护士来的及时把他扶了起来。
不少人都问过容与,他的家人呢,孩子的爸爸呢,容与都没回答。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着,一晃眼就过了一个多星期,容与的身体恢复了一些,不过受了这么大的罪,一时半会儿哪里养得好?总算熬到第十天,容与出院了。
医生原本让他待够十五天再走,但容与还是出院了。
一个是住在医院里,吃住都不太方便。再一个就是......他没钱了。
他就存了万把块钱,原以为顺产生个孩子并不贵,剩下的钱给孩子买买东西,自己用用应该能撑两个月。谁知道发生了大出血?
这十来天,他的存款已经所剩无几了。如果最后剩下的那点儿也花在医院里,那出了院孩子吃什么?所以容与选择了出院。
抱着孩子给自己办了出院手续,容与收拾好东西,就带着容岁出院了。
寒冬腊月,数九寒天冻得不行,容与并没有家人来接他,只能自己抱着孩子,背着行李挤公交。
天冷路滑,从县城回村里的公交车本就不多,现在更少了。不过好在坐车的人也少。刚好还有最后一个座位,容与就坐了下来。
一路晃悠着回了家,将孩子放在床上,容与穿上厚厚的棉袄,拿着铁锹开始铲门口的雪。
他还在月子里,照老人家的要求,别说铲雪了,他连门儿都不该出的。但是没有办法,他不去铲的话,连条路都没有。
将家里稍微打扫了下,容与又去鸡窝把这几天鸡下的蛋拿了出来。
在医院这十天,为了省钱,他吃的都是非常清淡,连个两块钱的鸡蛋都没舍得买。现在回家了,最起码还能吃个鸡蛋。容与苦中作乐的想着。
就这样,容与在家里又休息了一周。而容岁也出生十七天了。
存款已经所剩无几,容与实在坐不住了,顾不得还没有恢复的身子,他用长围巾把容岁绑在胸前,然后在外面穿了个厚厚的棉袄。这样就不怕容岁冷了。
穿戴好后,容与骑着自己那辆三轮车朝农户家里去了。他得去拉点儿白菜卖,不然容岁连奶粉都没得喝了。
田里的雪足有小腿那么厚,容与搂着容岁,跟着农户踉踉跄跄的往里走。刺骨的北风跟刀子似得,吹在脸上生疼。容与也不想把孩子带到这儿来,但是他没有办法,没人能帮他看着,只能将容岁裹的严严实实,不让被风吹到。
走了十多分钟,远远就看到被白雪覆盖的田里鼓着一个一个比篮球还大的雪包。
农户扯了扯包着脸的围巾,含糊的对容岁道:“白菜都在这儿了,天太冷了,我就不动手了,你自己挑着砍吧,一斤我给你便宜两毛。”
之前都是农户给他砍好,称重之后容岁直接自己装车就好了。
现在天寒地冻的,农户实在不想动手,就想出了这个法子。
容与犹豫了一会儿,如果是之前,他肯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一斤便宜两毛,算下来一车白菜能便宜几十块呢。
但他现在情况不一样,还在月子里。冒着风雪出门已经非常不该了,如果再在北风呼啸里砍白菜......
但是......容与抬头看了下农户,见他连手上的手套都没摘,围巾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副绝不会动手,爱要不要的样子。
容与叹了口气,点头应道:“好,我自己砍。不过叔你也看见了,天这么冷,我还带着个孩子,真是不方便,便宜三毛吧?三毛的话我这一车白菜不管是砍还是称重,都不让你动手,我自己来,行吗?”
农户蹙了蹙眉,“三毛有点儿太便宜了。你也知道,白菜重,结实的一棵都好几斤,要是装得多,一车能便宜大几十呢。”他的眼神朝容与怀里睡的正香的容岁看了看,泄气的摆了摆手:“算了,看你也不容易,三毛就三毛,给你吧!”
容与原本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来还价的,毕竟再有大半个月就过年了,这个时间段买菜的人是更多了,农户一年就等着这个时候呢,肯定是不愿意便宜的,哪知道这个农户这么好心,竟然答应了。
他惊喜的睁大了双眼:“你同意了?谢谢您啊叔。”他的手还轻轻的拍了拍容岁。
农户见容与这么高兴,不由得跟着高兴起来,“不用谢,这寒冬腊月的,确实是冷,就当......”他指了指容岁:“就当是给小孩儿的贺礼吧。”
见农户这么说,容与的眼睛更是弯成了月牙,双手抬起来,隔着棉袄,拖了拖容岁:“那我就替我儿子谢谢爷爷的贺礼了。”
农户爽朗的笑了笑:“你这个是儿子啊?挺好挺好,我们家上个月添了个姑娘,不过应该比你儿子小,她还有五天才出月子呢。”
容与顿了顿,面上没什么异常之色,笑着点了点头。
农户跟容与说了几句之后,就不再打扰容与,转身离开了。
容与低头看了看容岁,见他睡的还香,弯了弯眼睛,将围巾拉到下巴处,开始干活。
北方的白菜都讲究结实,菜叶子包的越紧,买家就越喜欢,所以容与砍之前,都会先按一按白菜顶,如果是结实的,就拔出来,软的就不要。
沿着菜地一路往前走,安易边走边拔。虽然正直数九寒天北风呼啸,但容与因为大出血导致体虚的厉害,这么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
浑身黏糊的难受,容与摘掉手套,把冰冷无比的手放在后背,一摸一手的汗。
但他不敢脱。只能任由虚汗一层一层的出,把他的里衣都打湿。
刚走了一个来回,容与就开始眼前发黑,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怕自己再一头栽雪地里压着孩子,容与也顾不得厚厚的雪把棉裤打湿,忙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抱着胸前的容岁,半趴在雪地里。
好半晌,直到他的腿都冻得僵硬了,眩晕感才慢慢褪去。容与再次站起来,继续拔白菜。
不过这次长了记性,感觉晕了,就停一会儿休息下,等不晕了,再继续。
就这么断断续续,那一车白菜容与拔了一下午。中间还去了几次农户家,借热水给容岁泡奶粉,也借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下。
直到天黑,容与才终于把那一车白菜搬上车,过了称,给了钱,容与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下来了。
实在没有力气再把白菜搬下来,容与找了床不用的被子盖在白菜上,这才回屋。
容岁还小,只会吃和睡,回来之前给他喂过奶粉,这会儿还没醒。容与脱掉棉袄,把他从胸前解下来放在床上。
容与疲惫不已,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累的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就往锅里放了个鸡蛋,又在锅上放了蒸笼,蒸笼里放了个馒头。
十多分钟后,容与就着水煮蛋吃了半个馒头,又喂了容岁一次奶粉,就搂着孩子上了床。
累了一天的容与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而且明天还得早起赶集卖白菜,所以他早早就躺下了。
原以为这么累很快就能睡着,但是腰间的刺痛和胳膊肩膀的酸痛阵阵袭来,让容与怎么也睡不着。
第十一章 悔之晚矣
这种痛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如同钝刀子割肉一样,非常折磨人。容与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一遍一遍的碾过去一样。
疲惫和痛楚交织着折磨容与,他想翻个身,但腰间剧烈的疼痛让他打消了念头。
这一夜,他睡的异常艰难,迷糊着快要睡着了,孩子哭了。哄完孩子刚躺下,疼痛再次袭来,继续折磨他。
一直到天微微亮,容与躺不下去了。好在时间也差不多了,翻身起床,结果脚刚挨地,眼前就是一黑,差点儿栽在地上,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穿好衣服,又把容岁包好,忍着身体的不适,打开了门。
现在已经不下雪了,不过天依旧是冷的刺骨。容与把帽子又往下拉了下,这才走到车棚,将三轮车推出来。又把热水壶提到车上,这才开着车往集市上赶。
早上六点多天还没亮,但集市上已经有不少人了。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停下车,把蛇皮袋铺在地上。开始干活之前,容与把容岁从身上解了下来,放在了他用泡沫箱自治的小床里。
泡沫箱被他铺上了厚厚的衣服和小被子,把容岁放在里面不用担心被风吹到。
安顿好容岁,容与开始掰菜帮砍菜根。一直忙活了一早上,连口热水都没来得及喝,总算是忙完了。来不及歇,就忙抱起了容岁。
虽然箱子里避风,但天这么冷,容岁才只是十几天的孩子,那么小,容与生怕他冻到。一忙完,就赶紧解开衣服,把容岁包在自己的衣服里,用自身的温度温暖容岁。
正巧这时容岁也醒了,包好孩子,容与拿出奶瓶,将热水壶里的热水倒出来一些,稍稍凉了下,赶紧泡了奶粉,喂给容岁。
容岁这孩子很是乖巧,似是知道爸爸辛苦,从来不会大声哭闹,就算是饿了尿了,也只是哼唧几声,提醒容与。
喂好容岁,把他哄睡,还不等容与喝口水,就有买家来买菜了。容与放下塑料杯,忙站起来,帮买家装白菜。
“你这孩子这么小就带出来了啊?”买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见容与胸前包着个孩子,闲聊似得问道。
容与点了点头:“是。”
“这么冷,还是别带出来的好,万一冻着了就麻烦了。”妇人不赞同的道。
容与也没解释什么,笑着点头应了一声。麻利的装好白菜称重之后,这才递给妇人。
妇人接过白菜付了钱,临走之前又说了一遍:“你要是忙可以让家里老人帮忙看着点儿,这么大小孩儿就是吃睡,不难带的。你把他带出来,万一感冒了,孩子这么小,很麻烦的。”
容与也不嫌妇人多管闲事,笑着表示知道了。
见容与答应,热心大妈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一直忙到半晌午,容与才有功夫歇一会儿。拿出早已经凉了的鸡蛋,又往水杯里倒了些热水,把冷鸡蛋放进热水里稍微烫了下,吃了个水煮蛋,又喝了两口热水。
稍微歇了一会儿,容与再次把容岁解下来放进泡沫箱里。早上砍出来的白菜剩的不多了,得再砍一些。
容与这边儿正为自己和容岁努力生活的时候,严之畔找人已经找翻了天了。
他动用了一切渠道,都没有找到容与。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容与的一点信息,这让严之畔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段时间,谢炎的主要工作就是找容与,原以为借助宋局长的帮助,很快就能查到容与的信息,但事情远没有他相信中的简单。
容与不管是行程,还是交易,都没有任何记录。
迟迟完不成任务的谢炎也有些急了。这日,谢炎突然收到了一个消息,让他精神一震,来不及多想,忙去了严之畔的办公室。
严氏集团二十六楼总裁办公室,严之畔正坐在老板椅上出神的看着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容与已经走了大半年了,这期间,从最初以为容与背叛了他而产生的愤怒,到察觉异常的忐忑和知道真相时的不安、懊悔、急切。
再到现在的后悔至极。
以前容与在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容与当成情爱伴侣,且随时可以更换的那种而已。
其实一开始他就感受到了容与对他的感情不一样,不是那种以利益为主出发的情感。所以才会答应跟容与在一起。不然想爬上他床的人那么多,他为什么独独选择了并不算特别出彩的容与呢?
因为他的潜意识告诉了他,容与跟他在一起别无所图。
也正是如此,在潜移默化中,他对容与的感情悄然变化。
他感受到了容与对他真挚而纯粹的感情,他因容与对他的爱而在不自觉中爱上了容与。
所以当他以为自己受到欺骗,以为自己的爱错付他人时愤怒甚至是羞怒,这才失去理智而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
他把容与赶走了。
容与对他死了心,不再爱他了,所以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今他幡然悔悟,容与却不给他机会赎罪......
他因容与的爱而爱上容与,如今容与的爱收回了,但他的爱却收不回,也不愿收回......
谢炎敲门进来的时候,严之畔是背对着他的,所以看不见严之畔神色的。
谢炎没有多说废话,直接道:“严总,有人查到了容先生的消息!”
严之畔一震,忙转过身来,“他在哪儿?!”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谢炎忙跟上去:“不过不是容先生现在的位置。”
这话一出,严之畔立时便顿住了,紧蹙着眉头转过头:“还没有查到他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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