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阆纪玉用帕子挡着嘴,眼里忽地闪过一抹笑意。
袁家一大家子都愣在了当场,连袁五太太怀里的春涓儿都忘了哭泣。
沈夫人轻轻咳了一声,在一片死寂里说道:“绍儿,的确是住在摄政王府的。摄政王,与绍儿感情甚笃。”
沈时戬脸色讪讪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哼了一声,道:“确是如此。”
大哥沈乔安也点了点头,道:“这我们都知道,绍安在北关,摄政王不顾路途遥远,时常前去探望绍安。”
沈时戬“啧”的一叹,小声斥道:“闭嘴!”
沈乔安目露笑意,抬手摸了摸鼻子。
沈允安这时也转过脑子来了,疑惑地问道:“我们去遂安苑,是七表弟提议的。五表弟刚到绍安房里,就要借遂安苑的恭房。莫非,五表弟知道涓儿姑娘在里面?”
当时沈时戬问话,袁崇仁急着让沈允安证明:他们一行人进遂安苑时,沈绍安正好从捎间出来。
那时沈允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稀里糊涂点了头。
袁崇仁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这我如何知道?当时在演武场喝多了茶水,急着去恭房,这才……”
沈允安长长“哦”了一声。
说话到这里,再继续下去就没意思了。
但表叔母明显不想就这样让外甥女白白丢了清白,却什么都得不到。
她抱着春涓儿,忿忿说道:“可涓儿的清白丢了是真的。人是在镇北侯府出的事,难道府上,不该给她一个说法吗?”
五表叔袁文韦脸色讪讪,呐呐应和着。
看得出来,这表叔母在家中,是一向拿主意的那个。
只可惜,拿得通常都是馊主意。
沈时戬不等说话,沈绍安接过话茬,“这还不简单,没了清白又不是没了命,她跟谁睡过她自己不知道吗?她不说,就活该我们沈府得替她兜着呗?”
五表叔母歪着身子,背对着沈绍安,恨声说道:“九表侄,讲话得有分寸!女儿家的清白,那是比命更重要的大事!涓儿被你打晕了,如何知道占她身子的是谁?女儿家心里本就难过,偏你还在这里冷嘲热讽,这是想往死里逼她吗?!这里没人替咱们说话,咱们只好去姑母那里理论理论了!”
威胁他?
沈绍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第177章 审问
不等沈绍安说话,房门突然被人打开,白发苍苍的老夫人被赫连瑾搀扶着,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老人家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侄儿媳妇是打算,要如何理论啊?”
室内所有人都连忙站了起来。
沈时戬快步迎了上去。
刚要伸手扶,被老夫人抬起手杖,一杖就敲在了他的手上,“好个威风凛凛的镇北侯!老身可当不得你这纡尊降贵的一扶!”
沈时戬满面羞愧,连忙跪在老夫人面前,道:“母亲要羞煞儿子吗?母亲这样说,还不如打儿子几巴掌来得痛快!”
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朝沈绍安伸出来,“过来,乖宝儿,到祖母这里来。”
沈绍安眼圈瞬间红了,连忙站起来走过去。
不等跪下,就被老夫人握住手,拉到自己身边。
赫连瑾也坐到了另一边首位上。
老夫人声音苍老,却带着十足的威严,慢慢说道:“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品性如何我最是清楚。绍儿虽调皮,却一向分得清轻重。这件事,跟绍儿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老夫人又看向沈时戬,“你也起来吧,六十多岁的人了,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乔安,把你父亲扶起来。”
沈乔安和沈绍安连忙上前,将沈时戬扶了起来。
老夫人慢慢说道:“我自及笄之年入沈氏门,上侍公婆、下育儿女,主持中馈,约束仆婢,不敢有片刻疏忽。几十年的光景,看着沈氏一步步走到现在。”
“云英幼失双亲,六岁入我沈府,长在我膝下,是我手把手教她识字、管家。予时戬为妻这些年,也算勤勉。”
“长孙媳妇更不必说,阆氏家风清正,便是放眼整个大梁,也可为世人之楷模!”
“沈府能有今日,除了爷们在外打拼,更离不得主母中正贤良、持家有道。这偌大的家业,靠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机和算计,是谋划不来的!”
一番话,说得袁文韦面红耳赤。
老夫人缓了缓,继续说道:“侄儿媳妇方才所言也有道理,自古女子清白大如天。”
“侄儿媳妇既然知道女子清白重要,这种事发生之后,就该关起门来悄悄地处理。既要解决问题,又不至将这件事传扬出去坏了孩子和家族的名声。”
“如今你们这样,一大家子都挤在这里,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生怕沈、袁两家的颜面丢得不够彻底吗?!”
说到最后已经气极,拿着杵杖捣得地面咚咚作响。
沈时戬唯恐母亲气坏了身子,连忙上前劝道:“母亲息怒……”
“你住口!”老夫人毫不客气打断儿子的话,对袁氏一家人道:“孩子是个好孩子,出了这样的事,一时吓得失了主意也是有的。除了五侄媳妇和这孩子,其余的人都出去,把嘴闭严了。若是让我知道谁到处乱说,别怪我不顾娘家亲戚的脸面和情分!”
袁家十几口子人呼啦啦站了起来,陆续退出去。
袁崇仁却犹犹豫豫不肯走,被袁崇善使力拉了出去。
老夫人又让沈时戬、沈乔安和沈允安也都出去。
等到房门再次关上,老夫人慈蔼地笑道:“孩子莫怕,若是欺辱你的是我沈府中人,姑祖母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吃了亏去。摄政王也在,你只管说。若是不知情,今日凡是到沈府来的男客,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一个地审,总归是一定要抓住那人,给你一个说法。”
老夫人话音一落,春涓儿身子顿时瑟缩了一下。
赫连瑾眸光冰冷,扬声唤道:“来人!”
房门打开,云帆站在门口拱手一礼,“主子。”
“将府门关上,凡府中男子,分开一个一个对口供。有离开一炷香以上、无第三人证明其行踪者,单独关押。”
云帆拱手应是,迅速离开。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沙漏簌簌流逝的轻响。
袁五太太与春涓儿瑟瑟发抖抱在一起,仿佛两只受到惊吓的雉鸡。
云帆将隐在暗处的影卫唤了出来,将府中男子集中到一处,每十个一组,分开轮流审问。
众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刚要低声交谈,被云荆一颗小石子破空而至敲在了头上,喝道:“不许交头接耳!”
府中男性主客加仆从、护院,共有七八十口子人。十人一组询问完之后,又按口供查找证人。
不到半个时辰,院中就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
其中就有袁崇仁和袁崇善。
他们两人都曾离开过一炷香以上,虽然两人彼此为证,但在问及两人回院时辰时,两人证词不一,被做为重点嫌疑人留了下来。
又过了一炷香工夫,院中只剩下十六个人。
袁家兄弟这边,又一次因为“两人见面后第一句话”答案不一致,而被留了下来。
云帆回到归院,向赫连瑾禀报了审问结果。
赫连瑾微微一笑,对袁五太太说道:“本王既受老郡君所托,必定要给老郡君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是依着本王这位护卫的手段,令郎可能要吃些许苦头……”
袁五太太身子一抖,瞪圆了眼睛道:“我儿一向洁身自好,涓儿又是自幼与他们一起长大、情同兄妹,绝不可能做出这等无耻下流之事!”
她突然感觉怀里的外甥女身子抖得厉害,忍不住低头问道:“涓儿,你说呢?”
春涓儿捏着帕子,哭得满脸是泪。
却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袁五太太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事到如今,却由不得她了。
赫连瑾朝云帆使了个眼色。
云帆会意,拱手退了出去。
不到一刻钟,云帆再次走了进来,走到赫连瑾身边附耳几句。
赫连瑾看了看袁五太太怀里的春涓儿,冷笑一声道:“把他带上来!”
云帆回手一招,门外两个影卫押着一人走了进来。
第178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袁五太太一看此人,瞬间将怀里的春涓儿一把推开,扑上去大声叫道:“你们把我儿带过来做什么?!”
袁崇仁臊眉耷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一派灰暗之色。
袁五太太看看自己大儿子,又看看刚才还抱在怀里的外甥女儿,声嘶力竭大吼一声,“春涓儿!”
春涓儿浑身一颤,瘪着嘴慢慢跪了下去。
袁五太太捏着帕子,手抖得像北风中将落不落的树叶,“你,你,你这……”
她又羞又臊又气,将帕子往脸上一蒙,盘腿坐到地上,张嘴就嚎了起来,“哎哟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
“够了!”
老夫人突然扬声喝止,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将手递给沈绍安,“绍儿,祖母累了,扶祖母回去。”
沈夫人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有王爷与绍儿便可。你留下来,处理善后事宜。”
沈绍安知道这件事,对祖母打击不小。也知道祖母在此之前,确实有意让四叔家三堂弟娶袁家表妹。
但是这件事发生后,祖母便是有心提携袁家,也不好让沈家小辈受这个委屈了。
事情闹到现在,捂是捂不住了。
袁家势必会成为世人口中的笑话,袁家的女儿想嫁个像样的人家,已经没可能了。
好人家的女儿,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也会思量思量,要不要跟袁家结亲。
门被关上,将表叔母尖声怒斥春涓儿不要脸的喝骂声关在室内,也隔绝了院中一众好奇窥探的仆从。
老夫人回到慈恩堂,神态看上去伤心又疲惫。
沈绍安有点担心,亦步亦趋跟在老夫人身后去了内室。
老夫人看他的样子,被他逗笑了,“好孩子,莫担心。祖母活了这么大年纪,这辈子经的事情多了去了。看着你们个个都争气,祖母心里不知道有多宽慰。”
她轻轻叹了口气,推了推沈绍安,“你也累了一天了,王爷还在外面等着,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
沈绍安无奈,只好说道:“那祖母好好歇着,绍儿明日再来看您。”
老夫人轻轻摆了摆手。
华璇过来服侍着老夫人擦了手和脸,又去了簪环,换了寝衣。
等老夫人躺下之后,华璇拢好帐子刚要退至隔间,就听老夫人长长叹息一声,呢喃着说道:“娶妻不贤哪……”
择夫不佳误一生,娶妻不贤毁三代。
有了这件事,以后没了她,只怕沈家与袁家那点薄弱的亲戚关系,算是彻底断了……
不到天黑,袁家人就出了城,甚至连袁家五太太“病重”都未多留一刻。
回摄政王府的路上,赫连瑾将事情始末跟沈绍安大体说了一遍。
袁家五太太想让自己的外甥女儿嫁给沈绍安,是因为他们打听到沈绍安在京城的名声不好,便以为京城的大家闺秀都对沈绍安避之不及。×
奈何沈绍安一直不在府中,便是在府中,也是极少有机会靠近他。
府中下人的嘴更是半点风声都不透。
所以,袁家五太太给了春涓儿一包情药,让她想办法下在沈绍安喝的茶水里。
但遂安苑的一应吃食防守极为严密,沈绍安又轻易不留在遂安苑中,她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她也羡慕沈府的富贵,眼见老夫人寿辰已到,又打听到沈七奶奶有了身孕,就将主意打到了沈七爷沈诚安的身上。
照理说,春涓儿主动降低任务难度,只要沈诚安喝下那杯茶,她或许就能成事了。
谁料正当沈诚安端起茶要喝时,小厮突然来报,说七奶奶不舒服,沈诚安一听,扔下茶就走了。
因为心急,沈诚安没走平时走得那条路,从演武场西南小角门抄了个近道儿。
沈诚安走了没多久,比试射箭渴到冒烟的袁崇仁跑进凉亭,将那杯放了料的茶水一饮而尽。
袁崇仁很快就感觉身体不对劲,打算悄悄回客院。
春涓儿等在沈诚安回院子的路上,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只好回了客院。
刚进院门,就被藏在倒座间、被药物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袁崇仁拽了进去。
演武场的袁崇善见哥哥喝了杯茶却迟迟没有回来,便借着更衣的缘由回了一趟院子,正好碰上两人天雷勾地火。
清醒过来的袁崇仁慌了手脚。
袁崇善却想起沈允安说沈绍安回遂安苑歇息去了,便想出了一招“张冠李戴”的计策。
袁崇仁和袁崇善回了演武场。
春涓儿去宜春楼寻六姑娘,让她提议投壶,将六顺调离遂安苑。
随后两人去了遂安苑,六姑娘扯着五儿问路,春涓儿趁机悄悄溜了进去。
约摸时辰差不多,袁崇善当着众人面再度提起沈绍安,假意想与沈绍安比试射箭,怂恿着所有人去了遂安苑。
计划其实挺好。
如果换一个人,但凡脸皮薄一点,说不定就成功了。
但他们遇上的是沈绍安。
回王府之后,赫连瑾还有奏折需要批,自己去了书房。
沈绍安闲着没事做,看了会兵书,又跑到演兵厅自己排兵布阵玩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出了满身的汗,才拎着一壶酒去了王府的浴池。
这次回京之后,沈绍安才知道,王府的这个浴池,居然引自后花园的一眼暖泉。
整个暖泉被工部的能工巧匠引入这个浴池,又从浴池引出去,流经昭安院的上房和书房,然后汇入京城的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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