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乔知行能赚下这偌大的一份家业,若他果真如此唯利是图,只怕也是不能够的。
沈绍安有些懊恼,用手在腿上拍了几下。
当初处置这乔瑛儿,沈绍安并未与赫连瑾多说。
赫连瑾也不在意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小女子。
再加上梁州城中,乔知行卖女求荣的名声确实很盛。
没想到他们这些人,居然就这样,被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子给耍了个遍。
第181章 后患无穷
这个乔瑛儿,心机之深,若能用在正道上,也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只可惜,此女心术不正,所有的心思全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沈绍安一向以自己的眼光看人之精准为傲,没想到这次被乔瑛儿狠狠打了脸。
实在是……
惭愧啊!
沈绍安忍不住看了看赫连瑾:乔瑛儿心机城府都极深,倒是比较适合青云门这样的门派。
只可惜,此女心思歹毒、薄情寡义,是条典型的毒蛇。
一旦翻身,必定会咬人至死。
沈绍安将她拒之门外,她利用章樟脱身的计划又失败。
乔瑛儿自然不会将错归咎于她自己身上,只会怨恨沈绍安为何明明有救她的能力却选择袖手旁观;
怨恨章樟明明没有能力救她,却还要给她怜悯与同情。
在见识过京城的富贵繁华,她如何还甘心回到梁州,终日困在那方寸小院之中不得自由?
就像当初她将章樟送进林府,想借沈绍安之手除掉林总管和乔知行一样,这一次,她仍然会用伤害章樟的方式,来报复沈绍安。
赫连瑾也想到了这一点,几乎与沈绍安同时开口,“还有四五日,便是临安侯世子娶亲的正日子。”
章樟大婚之日,在临安侯府门前,如果当着府中来宾的面,她被林总管掳走的消息被刻意公开、大肆传播……
晋阳长公主宁可违抗圣旨,也绝对不会同意章樟嫁进侯府。
章樟名声尽毁,成为世人眼中的笑话。若章樟从里到外都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她还能活得下去吗?
此事又因沈绍安而起,不管是临安侯还是章府,都会将错归咎于沈绍安。
而放走乔瑛儿的林总管,同样脱不了干系。
其父乔知行,看管不严,更是罪责难恕。
一箭数雕。
乔瑛儿自己死,也得拖着这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但是这件事,沈绍安偏偏还不好跟莫惟殊讲。
毕竟章樟被掳,哪怕她清白之身未失,在莫惟殊心里,仍然会种下一根刺。
两人成亲后,情深意浓自是无妨。一旦感情有了裂缝,这根刺,就会以最快的速度破土而出,成为扎伤并割裂两人感情的利器。
若再被章樟得知,当初是莫惟殊恶作剧般给了乔瑛儿那枚银锭子,又百般撺掇沈绍安留下这个乔瑛儿……
他们两人之间,将再无安宁之日!
沈绍安想着想着,突然无声一笑:莫惟殊一定想不到,当初他随手扔出来的那枚银锭子,究竟惹来了多大的麻烦。
如此一想,两人还挺般配。
只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临安侯府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去了廊州,从廊州到京城,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在花轿进京之前,乔瑛儿未必会出来抛头露面。
若她果真想败坏章樟名声,只会选择花轿停在临安侯府门前、府中来宾都出来观礼的这段时间,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这件事。
所以她大概率,还是在京城之中!
要寻人,得有画像。
京城中认识乔瑛儿的不多,但认识乔瑛儿的,乔瑛儿也认识。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搜寻乔瑛儿的人,不能有熟面孔。
赫连瑾叫来了一位画师,乔知行和沈绍安口述,经过不断修改,最终,乔瑛儿的模样活灵活现出现在了宣纸上。
谁说古代的画像都是写意派和工笔派的?
这幅图像,虽然比不上后世的素描和油画,但人物相貌特征已经非常贴近本人。
人长什么样子知道了,还得防止乔瑛儿乔装改扮,混在人群里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成亲当日乔瑛儿没有出现,以后便由她去了。
事情商量好了,沈绍安也没了猎兔子的心思。
四天时间转瞬即过。
四月二十日未时正,临安侯府娶亲的车队进了京。
新娘子乘坐的马车在进京之前就换成了八抬的大轿,章家送亲的队伍半路与迎亲的队伍交接之后,便回了廊州。
乐队在前面吹吹打打,莫惟殊一身红袍,骑着高头大马紧跟其后。
今日是他娶妻的大日子,小子笑得满脸红晕,不时回头看一眼紧跟其后、两边各有八人的八抬大轿。
那花轿里,是他期盼已久的新娘子。
花轿两边,跟着喜娘和四名陪嫁丫头,以及侯府的护卫。
再往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头、披红挂彩的嫁妆。
路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对着这十里红妆的排面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云帆带着人,顺着看热闹的人群跟着队伍一直往前走。跟在花轿两边的护卫,也安插了几个影卫进去。
直到花轿进入侯府门前的大街,在侯府门前停了下来。
侯府里观礼的亲朋好友也都迎了出来,挤在门外看热闹。
一条九尺宽的红毯,从轿前顺着正门正中央,一路穿过前院穿堂,一直铺进上房喜堂。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响。
侯府门前大人小孩都笑得开怀,捂着耳朵等鞭炮声结束。
一个人影突然从东面小巷中走出,身上披着灰黑色的斗篷,斗蓬的帽子盖住了大半张脸。
此人在人群中快速穿梭,迅速越过人群,朝花轿靠近。
突然,站在人群中衣着普通的两个男子闪身挡在此人面前,出手如电将其钳制住。
帽子被扯下,露出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一个纤弱的身影一边喊着“让一让”,一边拼命挤过人群。
眼见她就要靠近花轿,挡在她身前的一个男子突然转身,闪电般出手,一掌切在她的颈侧。
女子不等倒下去,男子已经迅速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接着将人带出人群离开。
这一系列操作,只有周边几个人用奇怪地眼神看了一眼,又被前面正下轿的新娘吸引,再无人关注。
便是看到的那几个人,心知与京城第一纨绔沈绍安齐名的莫家小世子,成亲之日有几个不甘心的女子来闹场,也不算怪事。
门前的新娘子在一片欢呼声和喜娘一连串的吉祥话中,被嘴角咧到耳朵根的新郎官莫惟殊,用一根系着大红花的绸带,目不转睛地瞅着牵进了侯府。
……
承恩寺后山一处林木稀疏的缓坡处,沈绍安用剑挑着兔肉,放在火上转了个面。
第182章 婚宴
兔肉被烤的表皮金黄、滋滋作响,不时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沈绍安将蜂蜜用刷子小心地刷在兔肉上,得意洋洋地问道:“怎么样?阿瑾,我烤肉的水平不错吧?”
赫连瑾勾着唇角,“嗯”了一声道:“确实不错。”
沈绍安得意的“嘿嘿”一笑。
赫连瑾接着道:“你以前,逃学就是来这里猎兔子?”
沈绍安笑容一滞,想起自己以前对赫连瑾畏之如虎的日子,啧啧叹道:“哎呀,那是以前啦,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你还不是扔下朝政来跟我一起猎兔子?”
火光映在沈绍安眼中,似是燃着两团小小的火苗,“人嘛,偶尔离经叛道一次,就像经历一次洗经伐髓一样,全身的筋脉都是畅通的。这叫释放天性、劳逸结合。”
他笑着看向赫连瑾,朝他挑挑眉,“懂不懂,嗯?”
赫连瑾无声地笑了。
笑了一会儿,才轻轻点点头,“有道理。”
只是论离经叛道,这天下,有谁能比得过他赫连瑾?
赫连瑾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一转看到云帆站在不远处,遂不动声色站起身,说了一句,“我去拿酒。”
沈绍安眼睛盯着烤肉,随意点了点头。
云帆将一壶玉堂春递给赫连瑾,低声道:“回主子,人抓到了。请主子示下,该如何处置?”
赫连瑾目光冷然接过酒,转身之际薄唇轻启,“杀了,丢去野狼谷。”
云帆连忙拱手一礼。
赫连瑾回到沈绍安身边坐下。
沈绍安一边翻转烤肉,一边问道:“可是临安侯府那边有动静了?”
“嗯。”赫连瑾淡淡嗯了声,道:“新娘子已经进了府,拜过天地入了洞房。你不去赴宴?”
那就是有惊无险。
至于乔瑛儿到底有没有出现,沈绍安没问,也不想知道。
反正一切有赫连瑾。
沈绍安挑挑眉,“不急,这宴怎么也得喝到戌时正。早去了,铁定会被那帮家伙灌酒,说不定还得替惟殊挡酒。我晚些去,等他们喝个半醉,再灌他们酒,哈哈哈!”
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他拿着匕首割开兔子肉看了看,“好咯,可以开吃啦!”
沈绍安看了赫连瑾一眼,朝赫连瑾小声说道:“我这么辛苦给你烤肉,来,奖励一下。”
赫连瑾一时没明白,见他嘟着嘴凑过来,不由无奈一笑,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侍立身后的安大良和几位侍卫装模作样转过身,翻着眼皮四处乱看:这里青山绿水,景色真美……
就是眼前这俩货,随时随地撒狗粮,着实让人……
无法直视啊!
两人吃饱喝足,直到金乌西斜,这才打道回府。
回到王府,沈绍安洗漱更衣后,等赫连瑾去了书房批改奏章,他这才喊了六顺,乘着马车去了临安侯府。
将张胜为他准备的贺礼呈上,沈绍安被引进了侯府东花园的籫花亭。
周龄之老远看见他,跳起来大声喊道:“九哥来了!快,大家伙儿,来迟的要如何?”
好多熟面孔顿时哄然大笑,齐声喊道:“罚酒三坛!”
沈绍安立时就想转身逃。
周龄之与左融等人已经冲了上来,搂肩膀的、抱手臂的、揽腰的,将沈绍安拖到了酒桌前。
不等坐下,沈绍安手里已经被塞进一只盛满酒的大海碗。
沈绍安头大如牛:这人就不能随便立flag。
本来想晚来一会儿好沾点光,结果被这群损友逮了个正着。
沈绍安苦笑着举起手,“来之前刚刚喝过,这次哥哥认错,改日请大家状元楼喝酒。”
焦承平问侯府侍女又要了两只碗,一边拎起酒坛倒酒,一边笑道:“状元楼喝酒有什么意思?若是请酒,不如去明月楼。”
沈绍安顿时一头汗:明月楼?
他也得敢去!
倒不是害怕赫连瑾不愿意,而是明月楼里那新来的几个北郦女子,是他的“老相识”。
周龄之眼睛一转,跟着起哄,“对呀,听说明月楼那新来的姑娘,慕咱们九哥久矣。正好,九哥,要么三坛酒,要么明月楼,你选一样。”
左融见沈绍安笑而不语,大笑道:“九哥不是怕了吧?”
沈绍安哼的一笑,端起面前的大海碗,乜斜着眼睛看着左融,“少给爷来这套激将法。明月楼就明月楼,谁不敢去谁孙子。来,大家伙儿都满上,跟哥一起喝一杯。”
众人这才纷纷归了座,都取来了大海碗。
沈绍安先干了,所有人也都依样学样,将碗里的酒灌了下去。
看他们个个酒气上涌、满脸通红的样子,沈绍安心底暗笑,吩咐侍女上前斟酒。
几个回合下来,除了沈绍安还坐着,其他几个都已经东倒西歪了。
距离籫花亭不远,是临安侯世子的院子。
与簪花亭的热闹喧嚣不同,这里静悄悄的,屋里服侍的丫环婆子都退到了门外廊檐下。大红的灯笼静悄悄地燃着,将整个院子映出一派喜庆气氛。
新房里也是一片红,所有家具上都贴着喜字。内室靠墙的千工床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两件大红色的里衣。
床上悬着的大红洒金帐子垂着,随着床榻的晃动,抖出细微的波纹。
章樟闭着眼睛,手臂环着莫惟殊光裸的背,身体的负重和疼痛,让她的神智格外清醒。耳边莫惟殊的呼吸,像前世记忆里高楼窗外呼啸而过的台风。
在一片狂风呼啸里,她耳尖地听到了东面花园喧闹的人声中,那声“九哥来了”。
心底某个角落轰然塌陷,眼泪瞬间顺着紧闭的眼角流下,很快隐入鬓发之中。
莫惟殊低头吻她,喘息着问道:“怎么哭了?可是不舒服?”
章樟手指轻轻掐他的背,小声说道:“疼,你轻一些……”
……
沈绍安喝得也有些多,但还远不到醉酒的程度。
他闭着眼睛躺在马车的软座上,六顺半跪在他头部位置的厢地上,为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章樟成亲了,从此之后,她的人生便只能顺着这条路,不论悲喜,一直走下去。
她是临安侯世子妃,是晋阳长公主的儿媳。
再往后,还会是孩子的母亲……
她在这个世间,有了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
这个与沈绍安一样,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无论她愿与不愿,命运都正式给她安排好了往后的归宿。
他们两个,都是这个世界的人。
又都不是。
章樟从不知沈绍安是与她一样的人,却不由自主想要靠近他。
两人相似的磁场,是她在这个孤独的世界,情不自禁想要拥抱的温暖。
他们两个,都是这个时代独行的蚍蜉,被这个残酷的世界裹挟着跌跌撞撞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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