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敲了敲头，焦灼着急，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胸脯起起伏伏，“爸爸没用啊！向阳说的都这么明显了！”
季曜有些头疼，伸手阻止谢叔的动作，“哎，叔，别着急。我们大家一起想。”
之前听谢叔的话还以为是能直接通关，去打boss拯救人质了。没想到还是需要进行思考解密。
季曜手撑着下巴，“什么地方会连空气也没有？除非密闭空间，把空气都抽离了。”
“不过就算是水里，那也有些空气，除非到很深很深的地方。”季曜悄悄凑近在思考的沈秋黎，怕谢叔伤心，他小声和沈秋黎咬耳朵，“谢向阳学习成绩这么好，应该不会弄错吧？”
天气有点热，沈秋黎受不了他的靠近，稍微推离了季曜，也小声回答，“肯定吧。谢向阳说的话肯定是有一些指向的。”
没有风、没有阳光、没有空气……
正如季曜所说，这样苛刻的条件，绝大多数地方都能排除。只有埋藏极深的地方或者人为造就的一个抽离空气的密闭空间。而后者，如果要以人为造就出，一个大到可以装下一个人的密闭空间，那也够呛了。
埋藏极深……
倘若真是困住晏容殊的幕后人所为，依照他的手段的话。虞福村里的鸯鸯和荷月，一个是抛尸在水中，一个葬于土中。假使谢向阳对这个幕后人的作用，相当于荷月鸯鸯，是用于稳固晏容殊的那个阵法的存在，那么谢向阳的尸骨是不是也这样处理的。
不过说起来，假使荷月鸯鸯的事是幕后人所为，难道之前看荷月的记忆时，村里来的天师就是幕后人？不，那个天师看起来这么衰老，和他之前看到躲在窗帘后的人年龄根本对不上。
沈秋黎左思右想，想不出，还是先想谢向阳的事。
埋在土里和抛尸水中，或许都能达到谢向阳所描述的这种情况。
荆竹洛之前不也说起，学校墙那边的土有异样，那很有可能……
沈秋黎想通了，一抬眼想大声说出来，眼睛扫到跪坐在地的谢叔又把声音吞了回去。这样直白讲出，会不会刺激到谢叔，他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荆竹洛和沈秋黎对视一眼，他似乎也猜到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谢向阳很有可能困在厚厚土层之下，”荆竹洛比较含蓄地说是困在土层之下，但实际是埋在土里了。
他反复回想谢向阳说的那些话，仍旧得不到谢向阳到底是埋在哪里的地下。
荆竹洛将目光投向谢叔，“叔，你比我们更了解谢向阳，你能猜到是哪里的地下吗？”
“哪里……哪里……”谢叔垂着头，冥思苦想。
沈秋黎突然想起，招魂刚开始的时候，谢向阳还没现身时，不是用水珠留了几个字吗？
“季曜，那几个字你记了吗？”沈秋黎拍了拍季曜。
季曜先是一愣，然后恍然。
“哦哦，字，谢向阳之前留的字我记在手机上了。”季曜打开备忘录，看了一眼又有些丧气，“一共三个字，快走，还有一个铜字。”
“这么少的线索。那个铜字好像还没拼完，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啊。”季曜满是失望地关掉手机，“铜？难道关住谢向阳的是一个铜做的密闭盒子？”
“铜！”谢叔突然激动起来，“是铜花巷！”
“我想起来了，”他猛地站起来，顾不上因为起猛了眼前一黑，拽住荆竹洛的手，“是学校附近的铜花巷！向阳一定是想告诉我，他在那里。”
“他以前和我吵架，就爱在学校附近待着。我知道他在那边，就从来没去找过他，想着他一定会自己回来。”谢叔颤声解释，“有一次他和我说，他要是再和我吵架，他就躲在铜花巷里不出来直到我去找他，在那他偷偷养了只流浪猫，会陪着他。”
他不管不顾往前冲，呼吸不稳，炮弹一样冲到门前，拉开门却被门槛绊了一下。
荆竹洛扶住步子不稳的谢叔，谢叔却拉着荆竹洛往外走，“快，各位天师们，拜托你们了，帮我带回我儿子。”
“谢叔，我会帮你的。等我收拾一下东西就立刻去。”
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一行人打算去学校附近那个所谓的铜花巷找找。
荆竹洛本不想带着谢叔行事，谢叔年纪已经大了，假如谢向阳真的在那里，那么危险程度也不同说。
但好说歹说，谢叔始终不为所动。他甚至说一条命，他已经不在乎了，他真的很想和自己的儿子见面，说上话。
“哪怕你们不带我去，我一个人也要去！”谢叔满是哀求，“你们不用顾着我的，我这条命没有也没关系的。只要能见到我儿子。”
荆竹洛为难地捏了捏眉心，只能塞了很多张自保的符箓给谢叔，以防不备。
这些符箓他也分给了季曜和沈秋黎。这一背包的符箓差不多挥霍完了，都是他在山上那段时间里绘制的。
真正出发时，已经日沉西山，天变得昏昏暗。
荆竹洛看着即将陷入黑暗的城市，略微警惕。
他眼眸低垂，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谢向阳留给他们的线索，究竟是真的求救，还是幕后人的故意留下的破绽，邀他们入局？
不管如何，这一趟是必须去了。
他会尽力保护住所有人。
……
昏暗狭窄的地界，一只黑猫围着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喵喵叫唤。
男人眉眼带笑，白皙的手指顺着黑猫的脊背给猫咪顺毛。
他另一只手打开带来的塑料袋，袋子里是几根火腿肠。
揉了揉小猫的脑袋，看着猫咪眯起眼睛，躺下朝他露出了肚皮，他脸上的笑意更深，“真乖呀，小黑。”
“你可要比某些东西更让我省心了。”他剥开火腿肠的包装，喂给小猫咪吃。
猫咪很熟练地蹭了蹭男人的裤腿，埋头吃起它的晚餐。
黑暗的角落里，一双暗淡的眼睛看向这里，并不说话，直直看着吃得开心的黑猫。
“呵呵，我可是在帮你了结愿望。”男人满脸笑意，温柔地摸着猫咪，“你怎么辜负我一番好意。”
“你这样子，会让我很失望的。”男人声音很轻缓，像是在跟人谈心一样。
他叹息一声，“我拯救了你啊，你不是想逃离这个窒息的家，逃离这里的一切吗？我都帮你完成了啊？”
“少年的心思，跟这里的夏天的天气一样，一会晴一会雨呢。”男人低头怜爱地看着小猫咪，语气带着一些埋怨，却没有很暴躁地动怒。
“帮你逃离，帮你再见到父亲。你想要什么，我可都答应你了。可我只想要你杀一个人，你却生气到想毁灭自己。”
“我好心帮你，你也该帮帮我吧？”男人嗤笑一声，嘴角上扬，看向墙角蜷缩着的那团，“向阳？”
他看猫咪吃完了一根火腿，又剥开一根火腿放在猫咪身边。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袖，“你该知道的，活着真的很不容易。有些人，拼尽了所有都想活着，你却想毁灭掉自己。”
“我都答应过你，当你完成了我的任务，我会帮你活过来的呀？”男人动了动手骨，有些难以理解地看向默不作声的那团，“你真的活够了是吗？我难得发善心，可被你浪费了哟。”
角落里的那团，终于有了动静。
是一声嗤笑。
“你真的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别忘了，现在我这幅样子，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帮我逃离桎梏，你的话有时候真的说得很动听。”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真的很会装。每天装成大善人，混在人群里很累吧？”
“而且，让我活过来？”话里满满的讥笑和冷嘲，“像你一样，披着人皮活着吗？那样的话，是浑身散发着恶臭活着的吧？我不稀罕。”
角落里，谢向阳仰起脸，面无表情看着男人。
看着男人一点点握紧了拳头，苍白的脸上的笑意消弭，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谢向阳根本没有害怕，反而梗着脖子笑。如果那个人杀了他，他反而是如愿了。被困在这里，还不如彻底消失的好。
这才是真正的自由吧。
他恍神想到。
男人被戳到了痛处，那一刻心里的杀意澎湃，已经想动手了。
鬼王以这个嘲笑他，他还需要和鬼王合作，他可以忍。但面前这个蝼蚁也敢嘲笑他？这个蝼蚁算什么东西？？
怒火烧到脑中，但一想到这东西还有用，男人只得强忍。
他皮笑肉不笑，瞥见了脚边的黑猫。
第83章 黑猫
谢向阳的眼神有一瞬间紧绷，继而无所谓一样蜷缩起身体。
黑夜还没有来临，漫天的红色云霞烧融了天际一般。
而他，连阳光的分毫都无法窥探，只能蹲在长长久久的黑暗，贪婪地感受八年未曾有过的宽阔。
触及阳光会烧伤自己，他不是飞蛾，同样也丧失了飞蛾扑火的勇气。连自己都无法拯救的他，垂下了眼。
空气里是一声笑，谢向阳突然觉得周身的空气像是热水开锅，不断地沸腾，连带着他都感觉到灼身的痛苦。
那种痛一点点渗入，敲击着谢向阳的神经，他咬紧牙关，不愿意发出痛呼，脸色也苍白起来。
“呵，这是冒犯我的代价。”男人古怪地笑了一声，洁白的手指微微抬起。
谢向阳立刻感觉脖颈被人扼住，强迫着他抬头，看着男人脸上状似仁慈怜爱的笑。
“小小惩罚，只是稍微对你的小脾气有点生气。”男人的眼睛和谢向阳对视，眼里情绪淡漠，像是看蜉蝣般，“向阳啊，听我的话，你帮我解决掉那些人。”
“听我的话，你会看见你的未来的。”看谢向阳不说话，他乐呵呵松开了手。
谢向阳感受到的桎梏感和烧灼感立刻消失了，他有些狼狈地爬在地上，从凌乱的发丝里死死看着男人。
“有时候，看不见未来是件很可怕的事。你那些年里待在那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一定闷坏了吧？”男人拍了拍手，像是要拂去手上的脏东西，“向阳，要抓住机会。”
“再奖励你多看看外面，待会他们可要去拜访你了。身为主人，好好招待才是。”男人嘴角上扬，把最后一根火腿剥开给了猫。
“小黑这么听话，我怎么舍得惩罚它。”男人最后蹲下身又摸了摸猫咪，一脸笑意，“好孩子要奖励，坏孩子才要惩罚，是吧小黑。”
黑猫喵喵地蹭了蹭男人的掌心。
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浓，带着笑脸看了一眼手表。
随即起身，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衣服上沾到的猫毛，转身离开了。
谢向阳蜷缩在角落，蜷缩抱着自己，眼神放空，享受最后一刻的宁静。
“喵——”
身侧突然冒出一颗毛茸茸的猫头。
碧绿色的大眼眸小心翼翼看着他，像是感知到了谢向阳心情的糟糕。
“喵——”
黑猫舔了舔爪子，用小爪子推了推火腿，它把火腿叼到了谢向阳的面前。
谢向阳愣愣看着黑猫，黑猫又用爪子扒拉了两下谢向阳，但没碰到。
“你是想把这个留给我吗？”半晌，谢向阳有些艰涩地发问。
黑猫不会说话，只是顶着脑袋想蹭蹭谢向阳的裤腿，像以前那样和他撒娇。
但是它碰不到谢向阳，只是蹭了个空。
“……谢谢。”谢向阳想笑一下，但笑得很难看，鼻腔有些发酸，低头看着黑猫，轻轻叫出他给它取的名字，“可乐，你还是自己吃吧。”
……
天色将晚，危险程度恐怕也显著飙升。
但如果是白日里去寻找谢向阳，不说阳光会灼伤谢向阳，谢向阳可能也不会现身。
目前谢向阳的情况也还不能确定，夜里去至少能保证谢向阳是可以现身指引的。
就是不知道谢向阳是站在哪一边的。
不过夜黑风高，带着铲子之类的工具去挖坟，更加不引人注意吧。
沈秋黎和季曜分别拿了一把铲子，到了那里说不定是要挖土的。
不过这样背着包，拿着铲，沈秋黎有点心虚，总觉得别人的目光在自己手里的铲子停留。
他面上不显，但是偷偷把铲子往身后藏了藏。
季曜凑过来，小声嘀咕，“怕什么，咱们没做过坏事，干嘛这么心虚。又不是去挖坟盗墓啦。”
沈秋黎低头掩饰地咳了咳，点头，“你说的对。”
不过他就是有些别扭罢了。
“铜花巷，就在前面了。”谢叔整个人变得安静不少，似乎在那一刻更加苍老一样，声线低迷。
这里就在学校不远处，和他们之前去的谢叔的家的方向完全相反。
地方似乎很荒凉，透露着一股未开发的气息。周围只有几栋破旧而且不高的居民楼，都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住人。
居民楼的墙壁爬满了爬山虎，墙壁有些地方甚至墙皮脱落了，露出里面筋骨一样的砖块。而底下长出了青苔。
楼旁边是一条狭长的巷子，太阳即将西沉，看不清，巷子尽头是什么。
“这里好几年前就说要拆迁了，住着的人都搬走了。听说打算在这里建一个商城。”谢叔站在那突然有些伤感，“说拆迁那会，是向阳读高二的时候。都这么久了，这个商城怕是建不成了。”
沈秋黎他们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这位父亲。
谢叔也只是叹息了一声，引着他们往巷子里走，“以前铜花巷里，那些小角落里是长了很多野花，向阳很喜欢待在那。不过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花全枯萎了。”
沈秋黎看向巷子角落，里面只有绿油油的青苔。
“喵——”
巷子里突然有什么重物坠地的声响，还有一声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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