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指上无端多出了一枚戒指。
沈秋黎联想到深陷其中的噩梦,才有些留恋地从晏容殊的怀中钻出来。
低头借着床边月亮小夜灯的光看,无名指上果然是捡来的那枚金戒指。而装戒指的蓝色布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床头柜。
“我……是被那个人暗算了吗?”沈秋黎有些艰难地出声,喉咙和眼睛一样干涩,仿佛被火燎过一样。
晏容殊也注意到了那枚戒指,神情冷了下来,手上动作还是很轻柔地替他摘下戒指,“是和这个戒指有关,到底和那个人有没有关系还不能确定。”
“这个戒指先给我保管吧。”晏容殊微微笑着,“你要是喜欢,我下次给你送一个好不好?”
沈秋黎其实并没有很想要,但神使鬼差点头了。
晏容殊勾住他的手,“好,我记住了。”
“睡吧,已经半夜了。”他把沈秋黎塞进被子,又掏出手帕擦了擦脸。
沈秋黎一下子拽住了晏容殊的手,并不想让他离开。虽然现在知道之前全是噩梦,可一闭上眼还是血淋淋的场面和灼烧的温度。
晏容殊略有疑问,顿了顿说,“放心吧,从现在开始,我和你寸步不离。”
“望墟的事解决得差不多了,给那个人布的局就等他到场,就可以开场唱戏了。”他眼眸弯弯,蹲在床沿边和沈秋黎平视,“现在我有大把时间陪着你。”
沈秋黎缩在被窝里,哪怕知道晏容殊就在身边,可他舍不得放开。
“好吧,那我就在这。”晏容殊直接坐在地上,伸着手让沈秋黎拽着,背靠着床头柜。
“我……一个人睡……害怕……”
沈秋黎拉了拉他的手,很小声地吞吞吐吐说道。说完,他往旁边挪了点地方。
晏容殊挑挑眉,看着沈秋黎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还是不忍心拒绝沈秋黎的要求。这模样像是一个讨糖的小孩,拒绝了会咬着被角偷偷哭一样。
晏容殊躺上床,两人之间隔了一条缝,而沈秋黎就这样拽着晏容殊的一只手。
沈秋黎有点尴尬又有些隐秘的高兴。大喜大悲下,其实他都不困。
“晏容殊,我要是醒不过来,会死在大火里吗?”他摇摇晏容殊的手。
“不会,这只是那枚戒指主人的回忆。”晏容殊嗓音柔柔的,“他死于非命,他最不甘和痛苦的情感钻进了这里,构成了这个噩梦。”
“可梦里那个人明明是我的样子。”沈秋黎不解。
“因为是你的魂魄沉入了他的回忆,梦很自然地因为你有了变化。”
晏容殊沉吟,“我没有在这个戒指上感受到恶意,反倒像是这枚戒指的主人在求救,他期望着有人察觉不对,然后救他于苦海。”
“不过,你房间放着的扩香石有些奇怪。”晏容殊皱着眉,“这个香会让你更易昏睡,神智模糊。所以你会更容易沉浸在那场回忆里,难以清醒。假如不是我叫醒你,你会一直沉睡不醒。”
沈秋黎无意识把玩着晏容殊的手指,指腹上有薄薄的茧子,“那个扩香石,是老板娘给我的。明天去问问,也许会知道什么。”
晏容殊纵容沈秋黎的小动作,就是有些痒,他侧头看沈秋黎。
“既然不困,那秋黎可以告诉我,戒指里的回忆是什么吗?”
他没有直接问让沈秋黎害怕而恐惧到流泪的东西。但也只是委婉了一点。
除开最后的血色,开头新娘装扮盖着盖头安静等着他的晏容殊,还有穿着新郎装的自己,揭开盖头那一刻,心脏跳动的频率,沈秋黎始终记得。
那一眼惊艳和心中泛起的涟漪带着惊喜又有惊惶。
晏容殊郑重地为自己戴上戒指,还有那个轻飘飘的一触即离的吻。沈秋黎脸颊瞬间升温,心跳又开始了鼓点的节奏。
他缩进了被子,躲住自己的脸,闷闷说着,“我困了,要睡了。”
侧身背对晏容殊,手却舍不得松开,紧紧抓住。沈秋黎一只手放在胸口,感受着狂跳的心,看着前方双眼放空。
这就是喜欢吗?晏容殊很温柔,对自己的要求很少拒绝过。可在面对真正的自由时,他又能拿什么把晏容殊留下来。
他患得患失起来,为情所困却不得答案。
第二天一早,沈秋黎醒过来脑子都有些痛。
昨晚纠结了很久,很晚才睡着,再加上哭的眼泪有点多,
起来的时候先左右看看,晏容殊不在。虽然有些小失落但又觉得正常。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左右了。索性在床上呆坐了很久,放空自己。
门那边传来响动,沈秋黎放飞的思绪一下子全回笼,他钻进被子,谨慎看着门口。
一看就呆住了,是晏容殊,端着一个盘子来了。
他呆呆看着晏容殊走近,把盘子放到了床头柜。眨眨眼发现不是眼花,不敢置信又转头看看窗外,没有太阳是阴天,但明明白白是白天。
“快洗漱完来吃早饭吧。”晏容殊坐在旁边沙发,远离光亮处,慢条斯理地翻看起一本书。
“啊……现在是白天……你这样很危险的吧!”沈秋黎立即想到晏容殊很可能一触光就融化,连起床时的忧郁都抛之脑后了。
他飞快起床,有些着急地转圈,“你还是回去吧,我一个人也没事。”
“没有关系,我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晏容殊眉眼从容,“我昨天就说了,我会陪着你,不是哄着你玩的。”
“快去洗漱,给你准备的牛奶要凉了。”
沈秋黎看了一眼所谓早餐,很明显是两人份的,但只有一杯牛奶。
“这个早餐,凭空变出来的吗?”沈秋黎挠了挠头。
“当然不是。”晏容殊忍俊不禁,“这是我找老板娘要的。”
第113章 阴天和黑伞
陈阿姨看到晏容殊的出现,脸上古怪的表情根本压不住,看看沈秋黎又看看旁边的晏容殊,眼里就差标出个尊重祝福了。
沈秋黎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介绍说是他朋友突然来找他了。
陈阿姨对此没说什么,只是小心询问是否要多加一个房间。
沈秋黎听着还犹豫的时候,晏容殊就把手搭在沈秋黎肩上拒绝了。
“不用了阿姨,”他眉眼弯弯,“我和秋黎一间房就好了。”
陈阿姨脸上神情越发古怪,还是顺从点点头,转而问沈秋黎,“小伙子,昨天睡得怎么样?”
沈秋黎觉得这个话并不只是客套意思,或许陈阿姨知道更多内幕。
于是他故意表现出烦恼,说昨天做了一晚上噩梦,在梦里目睹了一场杀人放火的事件。要不是他朋友来了,他差点醒不过来了。
陈阿姨脸色登时一沉,似乎轻声嘟囔一句“怎么可能”。
她坐在那阴晴不定的脸,眉头皱起,手里的菜都快洗得只剩菜杆子。
“阿姨,今早我看见那个扩香石似乎很特别,不知道您是从哪弄来的,我也想买一个同款。”
晏容殊状似不经意问起。
陈阿姨回神,先是一愣又讪笑,“哪里有同款,自己琢磨做的。助眠功效好,要是想要就拿去吧。”
她催促他们,“小伙子,你快把那东西还回去吧,还回去肯定没事了。”
“还是白天去安全很多!”她再三强调叮嘱,“小伙子你们记得别太晚回来啊。”
看陈阿姨不肯说出隐瞒的事,沈秋黎还想逼问。晏容殊却牵住他的手制止了他。
晏容殊轻笑着回答陈阿姨,“好的阿姨,我们先去把东西还回去。”
陈阿姨好似松了口气,心不在焉地择菜。沈秋黎顿了顿,决定听晏容殊的,不再追问。
收拾整理了一会,在没有荫蔽的空间之下,沈秋黎停下脚步,还等着晏容殊暂栖入自己的红玉吊坠。
没想到晏容殊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把黑色的伞,慢条斯理撑开,从容不迫地在伞下步入了天光之下。
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但也足够明亮。风吹拂过来,带着草木的清香,还有晏容殊身上清雅的香气。
伞下的他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姿欣长,上半部分的脸被黑色的伞面遮住看不真切,只能看见白皙的下巴和露出一点的脖颈和喉结。
沈秋黎在原地愣了一会。晏容殊微微抬起伞面,露出了他的五官,狭长的丹凤眼染着浅淡的笑意,泪痣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显目。
他轻轻抬起一只手,询问一样侧头,“秋黎,不走吗?”
“哦,当然。”沈秋黎如梦初醒,跟着从暗处步入光亮。
他亦步亦趋走在晏容殊身侧。晏容殊慢他就慢,晏容殊加快步子他就快。
他既不想看不见晏容殊,也不想只看晏容殊的背影。他更愿意地是身旁就是晏容殊,伸手就可以抓住的距离,余光始终能捕捉身影的距离。
这是第一次,他们在白日里彼此陪伴。
身侧就是晏容殊,风迎面吹拂着,好像带来了某种快乐因子,沈秋黎觉得脚步很轻快,轻飘飘的。
指尖转着捡到的落叶,心里泛起隐秘的愉悦。
晏容殊好像看破了他的小心思,之后特意配合着沈秋黎的步伐。
两人并排走了一会,问起为什么刚刚不追问陈阿姨的事。
“再问下去,她可能直接赶我们走了。”晏容殊眼底带着嘲弄,“现在她还并不觉得这件事很严重,认为我们把东西还回去就会平安无事。”
“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坦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这样说出来她这的生意可能就更加惨淡了。毕竟,常年出意外的地方,除了好奇心旺盛的冒险家,谁会愿意在这玩乐。”
晏容殊声音冷然,“那块扩香石我检查过,是那个人的手法。”
沈秋黎一惊,“难道这个陈阿姨和那个人是一伙的吗?”
“还不能确定,但目前看不出那位阿姨的恶意。她只是对财富有所贪念,不过人之常情。”
晏容殊冷静回答说,“这个扩香石也并非致命之物,只是会偷取人的精气,似乎在供养给乌鹿坡一些东西。所以人会睡得格外沉,睡醒后也会有疲惫之感。”
所以陈阿姨才再三说,这个很助眠。至于她到底知不知道真的功效,就无法确定了。
因为乌鹿坡早已废弃,去往乌鹿坡的路少有人走,路径旁边渐渐多起齐腰高的野草,那条路也渐渐破损。
路越来越窄,这样两人并排走已经有些挤了,更何况沈秋黎避着那把黑伞。
他怕挤着晏容殊,到时候一挤,晏容殊直接暴露在光亮之下,哗的一下像海上泡沫一样消失就很糟糕。
被想象的画面刺痛到,沈秋黎眉心一皱,又往野草堆里挤了点。
视线突然一暗,手被拉住带着身子往晏容殊那边倾。
“别往那边走了。这位沈少爷,难道你和野草比和我更熟吗?”耳边是晏容殊的低笑,略有调侃,“还是说怕我?我看起来很凶吗?”
说罢,他松开了手。
沈秋黎抬头看,是晏容殊把他拉到了伞下。沈秋黎一惊,都没理会晏容殊的调侃,偏头看晏容殊有没有少胳膊少腿。
还好,这把伞够大。
这样两人挨着一起走,路倒是还好。
走路间反复擦过衣服发出细微的声响。离晏容殊越近,香气越清晰,让沈秋黎有些沉醉。
低头看着伸手就能够到的手,沈秋黎心里想牵住,又纠结犹豫。
但一想到,在解决掉这件事后,说不定就再也不能见面。沈秋黎深呼吸,伸手拉住了晏容殊的小指。
他们之前也经常牵手,勾肩搭背的,朋友之间这样没关系的吧。
朋友……就做最后一段时间的朋友吧。沈秋黎有些苦涩,却抬头挤出笑,理直气壮说,“我有点害怕。”
晏容殊动了动,将手抽出。
在沈秋黎略微暗淡的脸色下又重新牵住沈秋黎,微微抬起相牵的手用力一握,看着他笑着说,“别怕,有我在,沈少爷不会受伤。”
沈秋黎攥紧手里微凉的温度,和昨夜梦里有些炙热的温度很是不同,但心跳声却偏偏较之更加强烈。
他们之前也牵过手,但都没有这一刻的情感来得复杂。现在有的、未来会失去的、明了的眷恋和爱恋,纠缠而杂乱。
风吹扬起纷纷扬扬的落叶,无尽纷飞,好似他的心,轻飘飘飞起,但被晏容殊温柔接住。
路总有尽头。
穿过杂草丛生的路,面前开阔起来,是被遗弃的乌鹿坡。
开阔的平地,一片黑糊糊的残渣,有木头烧毁的残留,有熏黑只留半面的石墙,也有破碎的瓷器等各种碎渣。
是残垣断壁的荒废之景,也有荒草胡乱从缝隙里钻出倔强生长,最前面是一块倒下的、开裂的石头。
那块开裂的、碎渣四处的石头,拼凑在一起隐约能看出,用红色的漆写着“乌鹿坡”的字样。
风呜呜穿梭而过,仿佛有人在风中呜咽,带着强烈的悲伤和痛苦,随时可见的杂草附和般弯腰悲缅。
这时的天色较之之前,已经有些阴暗了。灰蒙蒙的天际,如同下一刻就能哭出来一样。
沈秋黎四处看了看,发现这一片焦土,仅仅是在乌鹿坡这一范围,外边隔着一定光秃秃的黄土才有杂草和灌木生长。
也就是说当年的一场火,好似能控制范围一样,烧完乌鹿坡就熄灭了,没有波及其他地方。
沈秋黎回头找晏容殊,“你有什么发现吗?”
绕着这片焦土飞舞的暗金色蝴蝶轻轻栖落在晏容殊的手心,在他手心里煽动着翅膀,一眨眼散作微光消失。
“我感受到了封印的气息,”晏容殊转转伞柄,主动走近沈秋黎,有些可惜说,“能确定是在这,不过在白天隐藏得很好,找不到突破口。”
“嗯,”沈秋黎觉得意料之中,太顺利更该怀疑是不是阴谋了,不过……
74/111 首页 上一页 72 73 74 75 76 7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