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么?”武垣看他,“你很困?”
崔芄:“倒也不是……”
武垣拉着他进了食肆:“那不就行了,想吃什么?”
现在基本已过饭点,且又是晚间,这里客人不算多,他们进来也不引人注目,崔芄一边看,一边随口说:“你不是都安排好了,三荤两素?”
武垣:“那我做主了?”
崔芄找到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偏僻位置,旁边有屏风相隔,阻挡视线:“我们去那里坐。”
武垣迅速点好了菜:“好,马上。”
“是不是少了点?”还都是用料不贵的普通菜式,崔芄轻笑,“我可是少有请客,十三郎真的不趁机大快朵颐?”
昏黄光线中,周遭环境很暗,唯有眼前人目光清澈,五官明亮,连唇角翘起的弧度都格外柔润。
武垣喉头滚了下,凑近:“崔郎真能让我大快朵颐?”
崔芄感觉这话有点不对劲,可又没马上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脸上笑容未敛:“我其实没那么穷。”
武垣刚要说什么,突然拉他入怀:“小心——”
原来是一个六七岁小童跑过来,像是在跟小伙伴玩追逐游戏,开心极了,跑得快极了,尖叫着往这边跑,注意力在身后追着的小伙伴上,头不时往回望,就没看到崔芄,直直往他腰上撞,武垣这么一拉,他没被撞到腰,只是被蹭了下腿,踉跄了一下,往侧边倒了倒。
当然不会摔倒,武垣扣着他的腰呢。
他也不小心,拍到了武垣胸膛。
武垣习武,身材是很好的,他一向都知道,可这肌肉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些……穿着衣服完全看不出来啊!
“抱歉。”
崔芄站好,耳根有些红。
武垣没松开手,拉着他走向那个偏僻位置:“你该说的是谢谢,然后稍后为我斟第一杯酒。”
崔芄:……
你还挺讲究。
“抱歉抱歉孩子不懂事——”
老板娘已经拎起儿子耳朵训了一顿,把小孩训的蔫头巴脑,小孩过来深深鞠了一躬,大声说了句对不起,小脸通红的跑去了后堂,老板娘继续替儿子道歉:“也是我的错,这店里忙,我顾不上看孩子,天黑了又不敢让他跑太远,就拘在身边,他平时很乖的,今日有表弟过来串门,可能是玩高兴了,才这般失礼……”
崔芄:“没事,也不算撞到我,小孩子哪有不爱玩的,他已算懂事,老板娘切莫苛责太多。”
老板娘仍然觉得过意不去:“那送你们一份鸳鸯菜吧。”
“鸳鸯菜?”这名字……
崔芄看看武垣,又看看自己,示意老板娘,似乎不合适。
“害,没别的意思,就是一份特供双人份菜,”老板娘解释,“有荤有素,材料难得,不易凑成,但味道保准好,这时间外头冷,正适合二位暖暖和和吃一顿。”
崔芄还要说话,武垣已经答应:“好,就给我们加一份鸳鸯菜。”
他一边说话,他一边把自己的茶杯推过来:“酒还未上,辛苦崔郎,先倒一杯茶吧。”
崔芄:……
他倒了,因为毕竟刚刚被帮助了,理当道谢,但他没说话,总感觉今天对面的人有点过于骄傲。
“在想什么,”武垣晃着手里的茶,又不满意了,“怎么不说话?”
崔芄对现在没什么话说,倒是想起午后在教坊司里琴娘子的聊天过程:“大概是……没想到你做了这么多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比如暗自暗查的那些相关人过往,缜密的布局思维,聚点成线抽丝剥茧的线索方向……
武垣:“觉得我很厉害?”
这点似乎很难否定,崔芄点头:“嗯,十三郎的确厉害。”
“倒也不是,还是崔郎比较厉害。”武垣垂眸,继续晃手里茶盏。
崔芄:“嗯?”
“唉,”武垣有模有样叹气,“想跟崔郎吃饭的人太多了,我怎么也算个邻居,算是近水楼台,崔郎给个机会,以后多允我来往,嗯?”
崔芄:“我何时不与你来往……”
好像来往的确不多。
可来往少也不是他造成的,他选择住在这里,与长安鬼见愁做邻居,本就是有意,是武垣太忙,经常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他想来往也没机会好么!
刚想反驳过去,又感觉不对劲,他不能默认这个问题的前提!
“好像并没有很多人想跟我吃饭?”崔芄眉梢微微挑起,“下午琴娘子的邀约只是顺口,十三郎这般聪慧,不应该没听出来。”
这莫名其妙的酸味,似乎有点冲了。
所以他厉害在哪,厉害在这?
武垣放下茶盏:“那是你没应,你若是应了,信不信她立刻跟你约时间?”
崔芄:……
“她喜欢厉正初。”
“人都多情,男人女人都一样,而且崔郎这么优秀,”武垣话中仍然透着酸意,“而且厉正初死了。”
崔芄:……
你好歹尊重一下别人的感情,琴娘子要是随便一个优秀点的好看点的都喜欢,何必为厉正初做这么多?
你缜密的逻辑呢?你优秀的洞察力呢?
“娘喂——终于赶到了!我鞋底子都蹭出火花来了,终于在暮鼓敲最后一下的时候滚到了坊内,坊正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
屠长蛮看到崔芄武垣,立刻兴奋的跑了过来,搓着手,看着上菜的跑堂:“哟菜都点好了!这么多吃的呢!还是头儿疼我! ”
说着就要一屁股坐下。
武垣轻轻踢了下那圆凳,没让:“他请的。”
嗯?这有什么区别?
屠长蛮完全不在意圆凳那一点点挪动,一屁股坐下去,冲着崔芄挤眉弄眼:“我就知道崔郎对我好,这菜点的真不错——”
崔芄指了指对面的人:“他点的。”
屠长蛮:……
你俩这是考我呢?训练口才还是应对尴尬的厚脸皮?
武垣伸手叫来跑堂:“打包吧。”
屠长蛮:“啊?”
怎么还不让吃饭了!筷子还没拿上手呢!他来的这么不是时候么!
崔芄叹了口气,看屠长蛮:“不是有了了不得的大消息?”
屠长蛮眼睛睁大:“你怎么知道?”
“风尘仆仆,一身冷气,脸色着急,又憋着不说,只能碎嘴子掩饰——”
崔芄看了看四下,店里人不多,也还是有的:“明显是这里说话不方便,打包去我家吃吧,这里的菜不错,离家近,拿回去凉不了,还正好清静,方便谈事。”
“哦。”屠长蛮能怎样呢,只能乖乖站起来,听安排。
武垣支使他去拎食盒,不怎么甘心的轻轻按了下崔芄的头:“欠我一顿。”
崔芄严谨:“我穷,机会只这一次,过期不候。”
武垣:……
“下回我请,你敢不在。”
屠长蛮腿快力气大,也是挺心急,已经跑回来了:“这有第三个人在场的,你俩说什么悄悄话,不合适啊,不合适——”
崔芄:……
武垣:“知道你为何到现在还娶不上媳妇么?”
屠长蛮检讨:“穷?”
武垣:“你俸禄不少。”
屠长蛮懂了:“哦那就是因为没时间,太忙了。”
还不是头儿你安排的活!
他看过来的目光逐渐怨对。
武垣:……
“你要真这么想,这辈子别想娶媳妇了。”
“为什么啊!”屠长蛮愤怒。
崔芄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你在笑话我吧,你一定是在笑话我!”屠长蛮控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崔郎,没有同情心,还笑——”
“别瞎想。”
崔芄正色,肃正看向屠长蛮,语重心长:“你这是红鸾未动,缘分未到而已。”
第64章 你还能抱着崔郎亲不成
夜色幢幢, 北风朔冷,走两步就会觉得脚底冰凉,手都伸不出去。
崔芄在坊间租的小院和别人家并没什么区别, 建造时就做了地龙用于取暖, 纵他不在家, 桑七也会时不时过来添把柴,眼下归来虽晚,房间里却不冷,只是没有那么暖热,进来不马上脱披风就要出汗。
灶间加把柴, 很快就能升温, 顺便舀出一直温着的热水, 净手抹脸, 菜端上桌, 立刻就能吃。
三人对视一眼,很快决定——边吃边聊。
都是在外边忙了很久,腹中空空,暖屋美食实在难以拒绝, 崔芄吃相还算斯文,屠长蛮已经暴风吸入,干饭干的头都不抬。
武垣嫌弃地看了眼屠长蛮, 像是生怕菜被抢完了,挑出自己认为很不错的,夹给崔芄:“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
崔芄尝了尝, 还真不错:“老板娘好手艺。”
他也分享了一颗自己也觉得非常味美的肉丸给武垣:“这个也很好。”
武垣视线顺着筷子上的肉丸, 看到了年轻郎君修长白皙的手, 细瘦的手腕,不知怎么的,牙齿有点痒,囫囵吃下那颗丸子:“……的确很好。”
因稍后要谈事,食肆里点的酒带回来了,却并没有喝。
崔芄饭量一般,吃了几口,感觉没那么饿了,注意力就转向了正事,看屠长蛮:“所以你是有什么大消息要告诉我们?”
屠长蛮饭量大,奈何他吃得快啊,崔芄这几口菜的功夫,他都干完一碗饭了,不再那么饿死鬼,也有工夫说话,就是心情没多好:“咱们这个案子,怕是破不了了。”
崔芄夹菜的筷子微顿:“嗯?”
屠长蛮很惆怅:“咬死王华的那蝰蛇,回了王华家,怕就是他养的,农夫与蛇终归来到了现实,这样的结果……怕不是得归类为自杀?”
武垣:……
崔芄:……
屠长蛮感觉不对劲,伸向最后一盘肉的筷子都停了:“怎,怎么了?”
怎么都这么看他?他这肉吃的也不多啊,这不还有满满一盘呢!
“你有没有想过,”崔芄声音很慢,似乎带着安抚傻子的耐心,“蛇最后停下来的地方,一定是它的家么?是它的家,这个家里就只有一个人类么?”
“对啊,这事可不兴这么武断!”
屠长蛮顿住,突然恍然大悟,猛拍大腿:“这蛇可爱串门了,就往回游走的这条路上,中间不知道歇过多少回,溜到过多少别人的家,偷蛋捕老鼠的活没少干,不怕生,也很熟悉人的气味声音,隐藏的不要太轻松,明显训练有素,它看起来像是‘回到’王华家,对一切都很熟悉舒适的样子,可万一那也是他中途经过的地方呢?也许这次停留,它不是想短暂休息或蹭个暖处,而是想顺便度个假呢?”
那王华就未必是他的主人了,王华家也未必是他的家!
崔芄:“既非主人家,坊间那么多宅子,它为何偏偏选择在王华家‘度假’?”
屠长蛮眼底精光乍现:“必然有吸引它的东西!让它觉得安心,舒适,可以久呆的信号! ”
比如喜欢的玩具,熟悉的味道……
崔芄舀了碗汤,慢条斯理喝着:“若我是养蛇人,是杀害王华的凶手,便会让这蛇这般表现,让官府误会。”
屠长蛮:“可这蛇咬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又这么小这样会躲,不一定有人跟啊。”
“所以你暴露了,”崔芄看他,“有人看到你行动了将计就计……”
对被驯养的蛇来说,主人想让它在哪里,它就会在哪里,有的是手段诱导控制。
“怪不得……”
屠长蛮想起那晚:“我还说怎么就只找到了蛇的痕迹,没见到它有主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出门不便,主宠不得已分离,原来是故意的!王华这命案还真是有凶手!”
崔芄汤喝完了,放下碗:“那必然啊。”
“一个厉正初,一个王华,又是虎须又是毒蛇的,基本可以砸实这个方向了吧……会豢养动物的人?”
屠长蛮说完话,赶紧捞了一筷子肉,肉嚼完咽下都没得到回应,狐疑的看向武垣:“头儿?你到底有没有听属下说话?”
武垣正伸手端碗,给崔芄舀汤:“嗯。”
盛完汤,把碗放下,他顺手又给崔芄夹了一筷子肉,就差喂崔芄嘴里了。
屠长蛮:“头儿!”
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我了!
武垣眼梢抬都没抬一下:“你若总说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我可以更不尊重你。”
屠长蛮脸皮厚,向来不怕批评,注意力全被后面这半句挑起来了:“怎么,你还能抱着崔郎亲不成?”
那你可小看我了,我怕什么尴尬避什么嫌,你敢亲我就敢看!
武垣筷子顿了一瞬,视线从崔芄眼睛慢慢往下,掠过鼻子,脸颊,落到了他的唇上。
他的唇型很好看,不厚,也不太薄,有很漂亮的唇珠,时下刚喝完汤,柔润樱粉,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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