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再次醒来,白冬絮坐在床上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一直以来出现在他梦境中的身影,会是那个人。
“为什么我的梦里有他……”
他觉得他得搞清楚这个问题,推下手里的工作,亲身同手下人打入村寨。
无奈于那一梦太过真实,又无法真的去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过于荒唐,荒唐得觉得自己真的疯了,把一个简单不过的梦,看得这么真。
几个人轮流去扶江豚和孟温,数孟温换人最勤,耳边一直没落得个清静,总听他的哭诉,这耳朵一分钟就生起半年的老茧子,最后只有白冬絮能降得住他,扶着人一路减少了开口的频率。
每当孟温想要张嘴说话,面对白冬絮的一个眼神就收回嘴,这个时候他不想互相带来伤害,这个冷血无情的家伙难得扶着他一路,可别惹得一脚把他踹开。
所说的汇合点不远,却还是走了一个多小时,从山上远远就看到农田处火光片片成堆,犹如火山遍布整个山头。
“他们在做什么,大半夜在举行什么仪式?”柴狼没见过这种场面,当听到有人说似乎是在烧纸钱,脚步放慢挤入人群不敢分散。
“见过烧纸钱的,没见过这么大范围地烧啊,刚才一地的尸体就够吓人了,他们难道在举行什么恐怖的仪式?”
柴狼这会儿最信得过的人只有孟温了,毕竟全场只有孟温这个他一向信不过的神棍身上有辟邪的东西,又按耐不住好奇心,跟着所有人探头张望。
孟温推开挡在他跟前的一颗颗头,这种场面他见过,“他们是在思念故人,今天是中元节。”
话虽如此,所有人还是被这种氛围吓得不敢再往前走,生怕路上遇到哪只阿飘。
下山越过村道,有村民问了他们是哪家的人。
孟温路上有所准备,随便报了户人家,“村后尾的人家,十几二十年没回来了,这种日子回来见见祖宗。”
“是啊,在咱们这今天可是大日子。”村民怎么也想不起孟温所说的人家是谁,村民绝户或是外行多年的人多了去了,哪能记下那么多。
一伙人加快脚步奔向附近的小破庙,原来他们所汇合的点就在那儿,小破庙内一张椅子都没有,只有供奉台一张,上面还躺了几个人。
毕竟这个点儿已是凌晨,总有人会犯困,能确定的是在小破庙内都是自己人。
孟温安心踏实地坐在地面上,身子困乏得要命,神经还是紧绷得睡不着,特别是这个脑壳痛得他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凉风侵袭入小破庙内,从江豚身上扯下不久前还嫌弃的红长衫披在身上,望眼去看那片红火的景象。
孟温坐不住,拿上身上仅剩的几张大钱和村民换了几捆纸钱和香烛,跟着人群点燃成一堆,燃起的热焰让他不再觉得忽冷忽热,烤着火嘴里嘀咕着一堆话。
小破庙里一进去就没有几个人敢走出来,孟温独自一人守着火,不一会儿身边的地面上跟着坐下一个人,眼角瞥到的衣角依稀分辨得出是谁。
白冬絮还想帮孟温烧几张纸钱,被孟温一把夺过,“不是自家人不能烧同一捆纸钱。”
这是孟温家自己的规矩,但想到自己使用的钱是眼前这个人给的,嘴里的语气立马放软,不情不愿地供手让出一捆完整的纸钱给白冬絮,“我想我家老家主了,你没事跟着凑什么热闹。”
看着白冬絮一张一张缓慢地将纸钱扔入火堆中,动作并不生疏啊,忽又想起一件事,“我给你的礼物收到了?”
“你指那些东西?”白冬絮并不觉得那能是什么礼物。
“那可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啊。”孟温说得一脸神气得意样,估计也是没有谁会在这种日子提前买礼物给他了,“看我对你多好,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白冬絮没想孟温会对他这么有心,倒不是他不领情,“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一语问出一心虚,孟温总不能告诉白冬絮,他曾经想利用他的八字算计他吧。
“这有什么难的,您可是瑰王的大当家,区区生日有什么难的。”孟温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是非分明,“对你好还不行。”
“你这不是无事献殷勤吗。”白冬絮通过光亮看清了孟温的表情,心虚得眼睛只敢对着明火,嘴角却隐隐带有一丝笑意。“你在思念谁?”
孟温收起眼底的泪花,他害怕老家主听到他的哭声会对他破口大骂,他无颜见他,“我家仙逝多年的老家主。”
“你的父亲?”
孟温皱起了眉头,他可记得他家老家主还在时头发早已白满头,脸上没有一处肌肤是平整带有弹性的,听芦山的老人说这人还活着也百来岁的人了,他可没有那么老的父亲啊。
“十几年前他仙逝时也是百十好几的人,当我的爷爷还嫌老。”孟温好在从小到大一直泡在芦山,否则得遭人不少口舌,“我是在路边被捡到的,据说捡到我的那一天也是中元节,所以他们在这一天定为我的生日。”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记住白冬絮生日的缘故,他就是不明白,他明明被捡到时,听芦山的人说,他话都会说了,只是还不会走路,为什么还要在那一天定为他的生日,还是和白冬絮同一天生日。
这让他更加确信,他是来还白冬絮债的,“我究竟欠你什么,要来还你债。”
白冬絮觉得荒谬,“你才是来讨债的吧,抢我的房间,借钱不还,几次充当你的司机,给你饭吃,见过这么还债的?”
孟温傻笑着收回目光,“也不是不还,这不是手头紧嘛,等我伤好了,赚回钱第一个还的人就是你。”
二人沉默了一阵,手里的纸钱也烧完了,团着火堆无尽的哀伤涌入心头。
扭头看到白冬絮也和他一样盯着火堆视线不移,一看就是有心事。
“你是在思念父母吗?”每当这个时候孟温就会无尽地思念老家主还有他的家乡,后来几年流年不利,特别是最近,他越发感到愧对他家老家主。
像白冬絮这种有钱人,同样年少当家做主,对情感的流露却向来藏得深。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面无表情地简单一句话,孟温扭过头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他母亲的忌日……
“对不起。”
孟温觉得今天对他说的话可能有点过分了,他也没想会遇到这些糟心的事,他差点死了,所以很怨白冬絮。
“也谢谢你……”
这两句话从孟温的嘴里说出来,让白冬絮一度以为他是不是发烧了,“谢我什么?”
心里仅存的一丝悲伤因为孟温的话扫去,难得见他这么有诚意的说这些话,就是好奇,是因为什么。
“谢你帮我找人,一码归一码,瑰王的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孟温不是会把事情堆积在心里的人,不说出来心里不痛快。
听了孟温的解释,白冬絮笑了,“我都没谢你。”
“?”孟温把头伸到了白冬絮面前和他对上眼,越笑越狂妄,“意思就是,你真的相信我了?”
得到了白冬絮的点头,孟温心情极好,“你是该谢我的,看我这么辛苦,这么可怜,得多心疼心疼我。”
突然觉得白冬絮顺眼极了,从小布包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记事本,平时画符用的,这会儿派上用场,拿着不久前顺来的笔,照着白冬絮今日的样子画下了他的人像。
“今天我太心寒了,那帮白眼狼心比你狠多了,我免费给他们画了几十张画,对我都不懂得手下留情,照着我脑袋往死里打,要不是我装死,你就见不到我了。”
“你画我做什么?”白冬絮看着孟温画中的自己,眼神不同于平时的自己,眼底饱含着温柔,嘴角甚至带着浅浅笑意,“你确实这是你看到的我?”
孟温摇头,“当然不是你了,你有这样的眼神和笑容也不是对着我,我只是想把你这副看上去比较能见人的姿态送给你父母,这样你父母在那边就能随时记挂你了。”
“是吗……”白冬絮不清楚自己一生未曾谋面的母亲是否会记挂他,但他的父亲白胜一定不会,“我父亲还活着。”
“……”孟温一直以为白冬絮的父亲死了,估计不死也半死不活,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位置供手让给白冬絮呢。
他也不好问,就没问下去。
“那真是抱歉,如果我能看到你的母亲,一定会给你画下她。”
“你很喜欢画画?”白冬絮生平很少见自恋的人能自恋到孟温这种程度的,所以印象难免深刻,特别是他的手上还有孟温的自画像。
“是啊,带我长大的婆婆说,捡到我时最会的两样就是说话和画画。”
白冬絮总是分不清孟温的话是真是假,今天是他第二回说他是被捡的孩子,想起来当初他们一行人调查孟温,江豚说孟温的资料从出生就是假的,原来是因为孟温是捡的,并不是玩笑话。
“你为什么喜欢画画?”白冬絮也是学过画画的,惊叹于孟温的画技,自认技不如人。
“画画能赋予人们特殊的意义,弥补所缺失的遗憾。”
在芦山长大的他,自懂事就帮过不少人画遗像,这是他最深刻的记忆,也是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不曾放弃过的手上技艺。
“我从小帮人画遗像,十里八乡外的人闻名而来就为让我画一张遗像,说我画的最传神。长大后也领情到了,画画能保留未能记下的过往,来不及告别的人们,所以我很愿意帮人们画下心中的遗憾。”
“你有什么遗憾吗?”
白冬絮点头,但是没有说。
孟温在想,是人怎么能没有遗憾呢,就拿今天来说,是白冬絮母亲的忌日,也是他的生日,却和他坐在这山沟沟里看人家烧纸钱。
“哎呀,真羡慕你们这些有生日的人,我偏偏还是这一天被捡的,随便就给我定了个生日。”不满归不满,好歹也算是生日,勉强安慰了一下内心的愤懑,吹着凉风忽觉得有凉意。
原是想把画像烧了,但还是交由白冬絮自己来解决,把画像递给了他,“给你给你,我的脑壳快要爆了。”
看着烧纸钱的人们渐渐散去,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准备回去破庙内补个觉,站起个腿又立马坐回地面,白冬絮眼急手快扶住孟温,孟温顺势倒在他怀里,“让我靠一会儿,头痛死了。”
白冬絮去摸孟温的额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高温,调整姿势把人搂在怀里,孟温更是往里钻。
从画像开始白冬絮的心一直绞痛,眼前浮现许多奇怪的景象,同梦中一样,人们所穿的服饰明显不同于这个时代。
如果是以前他已经耳鸣不止头痛欲裂,今天却是出奇地安稳,只有这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掌抓住绞动一圈又一圈,痛得他喘不过气。
这会儿孟温发起高烧,话还能正常地说,就是一点一点变得虚脱。
将人搂在怀里,不知不觉间,他的泪水又滴落到手上,也滴落在了孟温的脖子上。
孟温知道他又发作了,明显能感受到白冬絮体内另一个气息再次现出,抬起头看他,白冬絮不惧于他的目光,惊奇于这个人,会向他示弱。
“你的泪腺是不是坏了?”
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而难过,还是因为他体内的恶鬼所影响失调。
孟温反手搂过白冬絮的脖子,捂住他的眼,将他的头靠在自己项间,“合上眼会比较舒服。““合上眼会比较舒服”,这句话在耳中无限被放大,他的心脏跳动飞快,脑海闪现无数个场景,而这些激烈的反应并没有让他像以往感到痛苦,而是兴奋和激动,却带有隐隐的难过。
这种难过的感觉不像是伤心的难过,更像是我所遗憾的事得到了回应,那种欣喜的哭泣。
喜极而泣,大抵就是如此吧。
第39章 提防
夜幕再一次降临,郑千义的魂魄在医院的走廊徘徊,一直在等孟温清醒,等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还是没醒。
天亮之前他们得到了救援,孟温被带到附近的医院治疗,白冬絮留在村寨内协同警方办案。
阴气不散,孟温抱着手臂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再睁开眼一个人都没有,看这环境想来也只有医院才会这么洁整,摸上自己的脑袋,包着一圈纱布。
他还是有点臭美的,这会儿才惊醒,起身到处在屋里找镜子,护士来查房就向人借了面镜子,“这剃了光头总比地中海强。”
护士阿姨也不是第一回看到像孟温这样的人,抢过孟温手里的镜子不再让他看,“破不了相,掉几根毛也影响不了你的帅气,你这伤都过了多长时间才上的医院,血都止住就没给你缝,这段时间可别洗头,会发炎。”
孟温的烧退下了,人一醒来精神头也就好了,没有前一天那般死气沉沉。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医院的,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昏睡前,靠在白冬絮怀里,之后白冬絮发作泪流不止,他安慰他,之后就失去意识。
护士走后孟温才看向郑千义,“你还知道出现,我以为你投胎了。”
早已等候多时的郑千义心里有万千的话语,最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孟温对柏城这么仁慈,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对着他张口闭口就要他魂飞魄散,“你疯了,为什么由着柏城在你身边?”
“他对我来说没有威胁。”孟温并不在意这么多,毕竟人死了,谁还讲究那么多生前的是是非非,“他需要净化才能投生,和你不同,你受冤而死却没有化作恶鬼,属实佩服。”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难得见上一回面,郑千义只想抓紧时间把话说完,“你查到什么了?你和阿絮是不是打听到什么?”
孟温摇头,倒是没有和白冬絮查到什么,反是在柏城那里听到了不少,“柏城替你杀了那些人,导致白冬絮的线索中断,柏城说,杀他的是警方的人,之所以杀他,是因为他杀的人中,有警方的卧底。”
“你确定?”郑千义不曾想,他避之不及的柏城,会是这样死去的。
他的人背叛了他,郑千义不是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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