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口,一旁母亲先开口了,“我给的钱?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户头的钱,听肆早在十年前就不曾领出来过!”
在演艺圈吃遍大江南北,四处投资,沈听肆也不是一个钱多的白痴,他有许多投资早就超额回本,电影、音源,跟外商一起的投资,家里给的钱他早就没有使用了,他哪有资格花费那笔财产呢?
他轻轻拉开母亲,母亲却不放手,抱着他的胳膊。
“我今天来,不是要刷什么存在,也没想花谁的钱。我不需要。”他道,“只不过那个户头是我跟这个家仅存的流通,所以我才一直保留着,要是想拿回去随时可以拿回去。我来只是想看一看大家,毕竟是家人。不欢迎我也无所谓了。”
沼泽里阳光终于刺穿了淤泥,勇气仿佛随着那道天光注满了身体,他有什么好怕的呢?他有羡安。哪怕没做好他还有羡安……总有一天他会克服的。
“我想看我的家人为何不能?我没有错!没有任何需要歉疚的地方!”沈听肆挺起胸膛,“我没有错!”
会场的音乐声不绝于耳,灯光些微,唯有舞台灯火通明。乐团演唱结束以后,现在是交响乐团直接现场演出,气势磅礡。羡安他们远远看,什么也听不见。最可怕的是,除了沈听肆以外,那些人虽气氛肃穆,却仍是都带着微笑。
林少飞摇摇头,“死爱面子的有钱人。在那种家庭长大他不疯谁疯。”
“你想沈明公的家人会接纳他吗?”羡安问道。
“我不知道。”林少飞张嘴,心安理得吃掉了他弟弟拨好喂入口中的虾,“听肆也不曾告诉我太多。”
没人留意到那边沈王两家发生了什么。
羡安看见一个男人站起身,一把揪住了沈听肆的领子,沈听肆并未避开,一拳扎扎实实打在他脸上。
沈听肆仿佛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旁的女人护住了他。
那些海草与淤泥散去,苍白的弟弟长出了翅膀。
“解气了吗?”沈听肆轻声问,“爸爸。把弟弟的死全部怪罪在我身上的这些日子,你原谅自己了吗?大门为何没锁?湖泊旁边为什么没有安全防护?为什么小孩跑出家门家长没有听见呢?你为什么呼呼大睡?你原谅你自己了吗?你老了,你的拳头伤不了我,你给的阴影我想甩开了。我为什么来?因为我不希望你真的一个儿子也不剩。我原谅自己了,你呢?”
母亲哭了起来,再一次抱紧了他,“从来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太疏忽了。我们是知道的……从来不是你的错孩子……”
沈父面色铁青而苍白。
像具浮尸。
伴随着钢琴几个气势如虹的重音,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都错了,都错了。
他竟杀了自己所有的孩子。
第37章 图什么呢
所以图得什么而出现呢?
根本什么也不图。
只是想安然入睡,只是想拥抱未来,只是想说出真相罢了。
该多么善良才得以愿意替父母背负罪恶活着,他努力活着,用力挣扎,不过是不愿意他们一个孩子也不剩。
沈听肆说完那些便感觉身体仿佛瞬间被人掏空。
那并非怅然若失,而是前所未有的轻盈。
他把该说的都说了,虽知道即使这样也不可能立刻痊愈,可起码他往前了。
因此他把话说完了,便开心许多,他轻轻抱了抱母亲,“不打扰各位了。”
其实羡安一看见沈听肆他爸动粗那一刻就坐不住了,他在位置上像条虫一样扭动,都说喜怒不形于色是他的追求,可眼看沈听肆挨了那么一记,他实在很难视而不见。
他不明白那个家气氛至此,为何沈明公仍是选择以“美满”一词一语蔽之?可转念又想,大概是因为那位女性,沈明公嘴里的美满是源自于母亲。
儿子都几岁了,父亲仍把他当成自己的附属品,哪怕羡安那天皇老子都在他年长后不敢再对他动粗,何况一个寻常父亲?
但羡安也不是没少跟沈听肆拉拉扯扯,他知道那种程度沈听肆分明是能躲避开的,但沈听肆就这么直挺挺迎接那个拳头,想必多方考量之下,沈明公认为那是需要承受的。
羡安懂,好比带兵打仗,若想赢,偶尔免不了受伤。
没多久,沈听肆就像没事人一样走了过来,他扫了眼飞翔兄弟,微微一笑,拉起了羡安的手,“不介意我们先走吧?”
少飞摇摇头,吮了吮刚刚嗑完鸡腿的手指,“改天见。”
眼看羡安一头雾水被带了出去,手上甚至还抓着刚刚少飞分给他的鸡腿,一只鸡就两条腿,他们也算是真哥们了,少翔问道,“听肆急什么?”
“总算回家一趟,看起来还说了些什么,一吐为快了,心里舒服了身体就会想舒服不是吗?好比休假前一个晚上总会想某人。肯定急着滚床。”
第38章 不想分开
羡安抓着那只大鸡腿,一路又被带到了车上,沈听肆按上去想吻他这才看见那只碍事的鸡腿。
“那是什么?”
“鸡腿。”
“给小点。”羡安笑了出来,“给小点做什么?这我要吃的,才刚要张大嘴咬你就把人拖上车。”
“我很开心,羡安。”他笑道,“我不知道原来有些事要做到是这么简单,但自己又会想得太难,伫足不前,怕东怕西。”
羡安摇摇头,“那是还没准备好。好比你要潜水不可能赤手空拳,但一旦你各种道具都准备好了,要潜进水底也就有了底气。”
他总算下嘴啃那只鸡腿。
看着他咬了几口,沈听肆突然也觉得自己饿的不像话,凑过去也跟着吃了起来。
羡安之前听秦生还有念哉说过吐司之吻,棉花糖之吻还有饼干棒之吻,甜丝丝的恋爱加上饼干糖果,就还没听过大鸡腿之吻。
油腻死了,那浪漫感降低不少,总觉得荒谬又好笑。
于是羡安开始笑了起来,那鸡腿还是特别洋气,奥尔良味的,两人嘴上都是红通通的,沈听肆看他笑也笑了起来,边笑边吃,愣是一人一口把那东西吃完了。
骨头丢进了车上某个塑料袋里。
羡安问道,“你车上怎么有这种袋子?”他拿着湿纸巾擦着手。
“这袋子不透光,我早上怕遇到邻居拿来装小点的。”
“你居然嫌带它出门很丢脸?”
更多的话来不及说,亲吻随之而来,忍耐一只鸡腿的时间也实在够了,但羡安怎么也有些不肯,鸡肉丝塞牙,他就怕沈听肆舔到了。
可他的疑虑到沈听肆那不过云淡风轻,“都是刚吃进去的,又不脏。”
“你可真喜欢我。这样都不嫌脏。”
“羡安,哪怕把你的胃挖出来剖开,里面那半只鸡腿我一样敢吃。”
这话虽有些恐怖,可偏偏羡安又觉得听起来仿佛有那种被爱进骨子里的感受,既恶心又欣喜,整个人当机了似的,情绪处理纷乱无比。
也就印证了,当你对一个人有私心时,他说什么都那么的对。
“你说这种话也不过是想接吻怕我不肯罢了。”
沈听肆笑了,“所以别不肯,要不然等一下我就得说我要把你的肠子挖出来了。”
他的吻再一次袭来,这回亲上了,感觉跟吃鸡腿时差不多。
“……奥尔良味的。”羡安道。
沈听肆笑了起来,总算放弃了接吻。
实在太没有美感了。
“像两只猴抢食。”他笑道,一面发动了汽车,“回家吧。”听着回家二字,羡安思绪跑远了,很快绕了一圈,话语脱口而出,“沈明公,我那栋房子你是买下来了啊?”
“嗯。”
“把它卖了吧?”
“为什么?你不喜欢那个位置?哪里不方便?”
“我想跟你一起住。”
这句话仿佛落地生根,从羡安嘴里一出便立刻扎根在沈听肆心底。随后很快发芽,很快勃发壮大,郁郁青青长成了大树。那猛烈生长的巨木让沈听肆霎时间竟失了语,说不出话,有些不知所措。
撇去原生家庭,与他人另组家庭这种事,他想都不曾想过。
羡安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厮守终生?他们的情感到那个程度了吗?然后他又想,他爱羡安吗?羡安爱他吗?这算是爱吗?如果不是又有何意义?
“为什么想跟我一起住?”良久这句话才掰开了满心插出的枝桠脱口吐出。
羡安正把玩着小点,一听抬眼看他,“就想一起啊,不想分开。”
羡安至此后没了家人,对现在的一双便宜父母也只能尽力尽孝。
本就算是情感比较淡薄的人,但哪怕一无所有的时候也受了沈明公不少照顾,虽开始谁都不怀好意,可起码发展起来以后他也是真心珍惜沈听肆这个人。
“羡安……你爱我吗?”这个问题问出来有些尴尬,并不能如同戏剧那般深情凄楚。
羡安一怔,“我爱你吗?谁不爱你会给你的玩具狗录几千条语音?我说过喜欢你,而且我愿把那份喜欢定义为爱。”
沈听肆再一次陷入沉默。
他怎么会没想过这个问题呢?他总是希望人家爱他,等得到爱以后又惶恐于这份沉重的情感于是将谁都推开,而如今再一次接触到这个词语,它却变得过分巨大,死死压着脑袋逼着他低头。
横在脑袋上施压,逼迫他做人的这份爱不是源自于任何人,而是出自于自身。
他对羡安的情感巨大得他无法控制,膨胀、膨胀……随后按着他的头逼他投降,于是他被迫卑微了起来,就为了能让羡安跟他分开时也能想想他,高举双手投降,一失足便落入了情海终生浮沉。
“羡安。我们……真的可以一起住吗?你真的愿意?”
“当然啊。不过肯定要被秦生骂死。”羡安笑道,“可是我们的绯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打算把我扶正吗?就让我一直是情人‘之一’。”末了二字,他咬得用力。
沈听肆笑了,看来他的羡安是没了耐心,急着要名分了,有何不可?
“改天一起去看房子吧?看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第39章 漫画?画画
回到家以后自然由不得羡安拒绝半句。
执拗的吻袭来,沈听肆甚至没忘了先给狗充电,羡安开始有些吃味,“这狗……等我们住一起以后应该就用不上了。”
“胡说,它就等着父母双全,你居然想丢了它?”
“……那它,以后就只能是个布偶,要不就是我出门了你才能打开开关让它说话。”
沈听肆笑了笑,“不是吧?不是吧?羡安竟跟毛绒狗计较起来了?”
羡安不答话,自己把嘴贴了上去。
这回沈听肆不肯了,朝后避开,“这我得笑你一辈子。”
羡安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扯到了眼前,凑上去吻他,随后沈听肆就闭嘴了。
亲吻越发缱绻缠绵,旖旎暧昧爬满了四周,气氛正好,黏腻腻的。
“沈明公你知道吗?你不是没有人爱,只是你没遇到喜欢付出爱的人。”
“听不懂。”沈听肆开始分心,碎吻爬上了羡安的脖颈。
“我认为世界上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擅长给予爱的,一种则是擅长接受爱的。一定要这般一正一负才能长久交往。擅付出不代表无需求,擅接受也不表示不付出……就像浇花一样。”羡安解释着,随后他感觉到沈听肆正在剥开他的衣服。
“浇花?”
“嗯。给花浇水的时候并不会希望花给予什么回报,只希望它灿烂。而一朵花最为宏伟的报答也不过就是用一生去绽放,极大值彰显出它的美。擅长付出的人就像浇花者。”羡安还说着,西装外套很快被丢到了地上。
沈听肆爱看他穿衬衫,因此那双造次的手很快移动到了裤头上。
“不求回报的,只愿美好长存灿烂如昔。哪怕花凋零枯萎了,也会再次施肥浇灌,期盼下一季花开。他给花的事生理上的照顾,无微不至,而花给他的则是心灵上的寄托,无可取代。再美的野花也比不上家里日夜灌溉的那株爱情花。”羡安坚持把话说了下去。
很快西装裤也落地,堆积在脚踝上,沈听肆轻而易举将他轻轻抬起。
“所以哪怕是浇灌也是双向的。”沈听肆笑了笑,“更像是插秧。”
“啊?”
“付出情感付出辛劳,挥汗如雨,还得天天巡视农田,下雨也担心,不下雨也忧愁,随后收成,稻穗变成了米,提供养份与物质,也给了心理上的支持,一辈子困在那稻田里,一辈子吃穿用度都在一起。谁也离不了谁。”沈听肆道。
羡安愣了愣,“的确像插秧。”然后他被一把扔到了沙发上,沈听肆压了上来,亲吻再一次铺天盖地。
“不过也差不多了。”沈听肆又道,“插入秧苗或是播种入土,日夜照料悉心灌溉。”
“笑什么?”
“羊肉串。”
沈听肆跟着笑,“什么啊,你饿了吗?”羡安没答话,自己傻傻笑着,越笑越开心,他笑得脑袋缺氧,于是很快又被翻了回来,面朝着他的沈明公。
沈听肆简直拿他这活宝毫无皮条,低头吻他,亲吻里尽是温柔。
“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沈听肆摇摇头,“我会努力。至少因为有你感觉不那么困难了。”
“太好了。”
***
连续几个礼拜的会议过后,电影终于迎来了开拍。
羡安留意到了柯导手上的分镜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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