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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雀(近代现代)——凤斐

时间:2024-02-21 08:46:31  作者:凤斐
  韩墨骁揉了揉他有些扎手的脑袋,听见心里说:到底是值得的。
  他一个大男人,权当被狗咬了。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被狗再咬一回。
 
 
第4章 
  许久不写《将进酒》,韩墨骁一回逢春院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把字写好。
  他收了最后一笔,垂眸看着这幅字,胸膛不断地起伏着,夏天已经接近尾声,并不算热,他的额头上却冒出一层细汗,脸色发白。
  地上丢满了废掉的宣纸,有的写了几个字,有的写了大半,有的已经快写完了,可最后的笔触无一例外都散了、乱了、叉了,整幅字的精气神就卸了。
  正静默地看着,敲门声响起,柳芽的声音传来:“院长,刘二爷来了。”
  “就来。”韩墨骁应了一声,将毛笔搁下,在一旁的面盆里净手擦脸,整理好衣服,越过一地的废纸,在门口思索一瞬,又折回来拿了样东西。
  刘二爷正眯着眼睛坐在院子里抽旱烟,纸片一样薄的干瘪嘴唇不断地在烟嘴上吸着,发出“叭叭”的声音,两撇八字胡也跟着上下颤动。见了韩墨骁出来,他立刻放下烟杆子站起身,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抬手作揖道:“哟,韩院长在呢?”
  “刘二爷快坐,”韩墨骁抬手将他请回椅子上,开门见山道,“二爷今天怎么有空来院里?”
  “韩院长贵人多事,忙着呢,不像老头子我,整天也没个正经营生,吃完了就闲得慌,”刘二爷笑眯眯的,拿了一旁的茶喝了一口,“这不,出来溜达刚好路过咱们这院子,就顺便进来瞧瞧孩子们。”
  “您说笑了,”韩墨骁也坐下,接了柳芽递来的茶轻笑道,“二爷这是命好,光凭早年间在蒲州打拼留下来的这几处院落,也比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要清闲快活,这可不是一般人求得来的福气。”
  又问:“府上刘二奶奶和大小姐都好着么?”
  “老婆子成日等吃等喝,能有什么不好?我那闺女么,不提了,去学校尽学了些不像样的东西,头发剪了、衣服也一天一个样,三不五时就跟男同学去搞什么诗社、讲座的,就知道赶时髦!”
  “那是二爷有本事,能让娘俩过上这样无忧无虑的好日子,”韩墨骁道,“过几日交租,我一定得亲去府上拜会二奶奶。”
  “可不敢劳动韩院长,”刘二爷一脸受宠若惊,放下茶杯直起身,拍了拍自己黝黑的面皮,道,“打肿脸充胖子的话您也信,哎,家里几十张嘴等着吃饭,我这日子也不好过啊,今天正好您在,租金我顺手带回去就得了,差不了几天。”
  “刘二爷,”一旁的柳芽听了这话,皱起秀眉道,“这还差着好几天呢,我们逢春院这么多年可从没欠过您一个子儿,怎的……“
  “哎哟柳芽姑娘,”刘二爷抬起浑浊的双眼看了看柳芽,苦大仇深地叹着气,“你是不知道,今年这税啊,又涨了,咱这院子原先是看在韩老院长面儿上,比市价便宜了三成租给他的,接下来可不能这个价了,得涨点。”
  “还要涨?去年不是已经涨过了么,”柳芽急了,“你们家免费吃了我们婶娘多少年的豆腐了,这……”
  韩墨骁抬手拍了拍柳芽的小臂,耐心也终于全部耗光。
  他将腕上的表解了下来,用指头勾着递到刘二爷跟前,面上依然笑得妥帖:“二爷来得突然,院里钱账一时没收拢,这表先放二爷那儿,改日我送了房租过去再拿回来,您看如何?”
  刘二爷眼睛一亮,忙双手将那块表接了过去,对着光仔细看了看表盘里那一圈璀璨的钻石,又拿近了细看那个品牌标识,脸上的褶子这才重新堆到一起:“韩院长身上的东西哪有不好的,这表据说是欧洲贵族最喜欢的名牌货,死贵!”
  韩墨骁不接话,只问:“够不够今年的租金?”
  “哟,够了够了!”刘二爷哈了口气在表盘上,用袖子擦擦又看了看,笑得更满意,“听说欣日集团的那位梁四爷喜欢收藏这种表,您和四爷一样的品位,都是贵人!”
  韩墨骁笑而不语,心里只盼着他拿了东西快走。
  “院长,不行啊……”柳芽急得眼睛都红了,站在边上直跺脚。
  这块表将这院子买下来都成,怎么能拿去抵房租啊?
  刘二爷见状,立刻伸出两根粗短的指头,一脸信誓旦旦:“两年!这表抵两年房租一点问题都没有!这院里有事您尽管吩咐,哦,我明天就让人把洗澡间那堵墙给您修好,保证一丝风也漏不进来!”
  “这表我们院长说了要再去赎回来的!”柳芽气冲冲道,“可没说就这么贱抵了!”
  “那就等韩院长什么时候有钱了,再去找老头子不迟。”刘二爷脸上终于也不再见一丝笑,横了柳芽一眼,抬手对韩墨骁作了个揖便走了。
  柳芽跟在他后面狠狠地把大门一关,转身回来瞪了韩墨骁一会儿,突然吧嗒吧嗒地落下泪来。
  “好好的哭什么?”韩墨骁站起身,抬手在她后脑勺拍了一下,“不哭了。”
  “院长,这两年你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当了……”柳芽拿手背擦了下脸,泪汪汪地看着他,“对不起,都是我们拖累你。”
  “都是些身外之物,”韩墨骁轻吐一口气,“以后不许再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他也是这院里长大的孩子,既然接任了院长的位置,就得把院里的人都照顾好。
  柳芽不接话,只顾低头收拾桌子的茶盏,豆大的眼泪依然掉个不停。
  “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还在这儿哭鼻子,”韩墨骁打趣道,“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谁要嫁人了?”柳芽抬起头红着脸道,“我们都说好了,你不结婚,我们谁都不会先离开!”
  “你跟谁说好了?”韩墨骁讶然,清秀的眉皱到一块,“不许胡来!他们几个不好好学习,将来没大学要我可是要生大气的!我还听说许掌柜家的那个小儿子对你有意思,那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可别耽误了自己。”
  许掌柜是西门街上开早点铺的小生意人,夫妻俩都老实淳朴。逢春院王婶娘打的豆浆和豆腐脑都是他们家收了卖,柳芽以前常去送货,后来就都是那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许小二主动来院里拿,每回都要找借口和柳芽说许久的话。
  韩墨骁知道柳芽对那小子也有意,只是姑娘家面皮薄一直不说罢了,但倘若她私底下做了这种傻决定,万一许家找人来提亲,可不就是把她自己耽误了?
  “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谁看得上啊……”柳芽低垂着眉眼,端了托盘就要走。
  “胡说,我们柳芽善良贤惠、长得又标致,有的是人稀罕,”韩墨骁按住她的肩膀,一脸轻松道,“你只管挑自己喜欢的,其他交给本院长。”
  柳芽看了他一会儿,把眼泪和难过都逼了回去,笑了笑,说:“你还是别操心这些没影的事了,想想下个月开学,大家的学杂费该怎么办吧!”
  “放心,一准把他们准时送回学校去,省得在家给你惹麻烦。”韩墨骁抬了抬下巴冲她笑笑,转身回了书房。
  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呼了口气,指头无意识地在戴过表的地方摸了摸。
  手腕轻了,空荡荡有些不习惯。
  那块表是他还在白家当养子时,白老爹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那时候他叫白骁。
  后来,需要韩墨骁续命的白大少爷死了,三姨太生的儿子也满了十岁,身体壮得像小牛犊。于是等白老爹一死,白家立刻将他赶了出来。
  大闹过一场,本以为能求个鱼死网破,却根本是蚍蜉撼树。
  他被打个半死丢回蒲州,差点又被前来趁火打劫的乞丐们揍得断了气,大部分行李都丢了,怀里死死抱着一个脏掉的包袱。
  柳芽在街边看到他,回去喊了老韩院长,两人把他又捡了回来,养了小半年才下床活动。
  如今,从白家带出来的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终于也抵了出去。
  几个孩子的学杂费还是得准备。
  蒲州物价高,韩墨骁和院里稍微大点的都出去挣钱也只够日常开销,这些额外的支出依然要另想法子。
  从明年开始,院里陆陆续续就有人要读大学了,开支会更大。
  他的目光重新放回已经干了墨迹的那幅字上,笔走龙蛇、铁划银钩,大抵能入梁四爷的眼。
  韩墨骁想了想,在左下角落了款,取出印章沾了印泥压了上去。
 
 
第5章 
  送字的那天倒是很顺利就上了欣日大厦,不过梁四爷正在接待要客,韩墨骁等了两个小时才等到他从另一间会客室里出来。
  梁今曦在西装里面穿了马甲,领带上夹着镶了蓝宝石的领带夹,头上还抹了发油,正垂着眼和一旁的洋人说着什么,步子迈得很大,其他人都跟在他们身后,一副商业大鳄的派头,压根没有注意到旁人。
  韩墨骁只听到翻译对洋人说了“独家代理”之类的字眼。
  上次那位女秘书也在,怀里抱着一个驼色的皮面笔记本,满面笑容走在翻译身边。
  她倒是看到韩墨骁了,但眼神丝毫没有停顿地从他脸上掠过,嘴角的笑容也不曾有丝毫变化。
  秘书快走两步拉开办公大厅的玻璃门,操着流利的英语甜美地说:“琼斯先生,我们梁总已经安排好了宴席为您接风洗尘,这边请。”
  韩墨骁识趣,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道,在人群最后看到上次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他走在最后,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皮革公文包。
  还没等韩墨骁开口,男人也认出他来,走过来小声问:“韩先生也在,来送字画的?”
  韩墨骁点点头,尽量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四爷要的字已经交给一个叫杨胜生的经理了。”
  他还要去张家上课,不能再耽误时间。
  “好,他会送到四爷办公室,”男人朝他伸出手,客气地笑了笑,“我叫展鹏,是四爷的助理。”
  “哦,您好,展先生。”许久不跟这种年轻的公子哥客套,韩墨骁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竟连人家的名字都没问,忙伸了手和他握了握。
  “韩先生看着小我一点,”展鹏收回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随意地和他聊天,“我二十三了,你呢?”
  上次从梁今曦办公室出来的几个人里,展鹏是最年轻的,这个年纪能做到欣日集团老板的助理,不说是人中龙凤,能力也应该相当强。展鹏年少得志,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写着意气风发,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穿得一丝不苟,胸膛挺得很直,说话的速度也快。
  “是小一点,我二十二。”韩墨骁礼貌地答了,走得不紧不慢,落了一两步。
  “这样,”展鹏笑得灿烂,往后伸着脖子看他,“那你往后可得叫我一声展哥。”
  韩墨骁不明白他突然这么自来熟的原因,也懒得细想,勾了勾唇应道:“展助理谦虚了,云泥有别,我怎能跟您称兄道弟。”
  展鹏还想说点什么,电梯已经到了,女秘书开门让大家陆续进去,他只好也转身跟上。
  韩墨骁停住脚步准备等下一趟,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穿过好几个人的肩膀传来:“不进来?”
  低沉悦耳,明明是问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来了。”展鹏以为在催自己,快走两步闪身跟在另一个洋人身后进了电梯。
  所有人都站定了,包括女秘书,可韩墨骁发现刚才一直在和洋人说话的梁今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像刚才那话是跟他说的似的。
  他站在众人中间,和旁边的洋人差不多高,身形挺拔,目光冰冷,透过电梯门直直地射过来,训人似的。
  韩墨骁和他对视一瞬,拿不准他的意思,于是错开眼看向展鹏,朝他点头笑笑算是道别,又对秘书说:“各位先下,我等下一趟。”
  那个年代的电梯长得像个小牢房,一次只能乘坐两三个人。欣日集团财大气粗,这电梯也比一般的要宽敞,但站下他们五六个也很有些满满当当。
  琼斯和梁今曦个子大、又是主要人物,大家都在尽量给他们留空间,旁边已经没有位置了。
  秘书看了梁今曦一眼,见老板依然盯着外面那个孤儿院院长,一时不敢关门。
  四爷脾气挺好的,大声说话的时候都少,更没见他发过火,但或许出身高门、气质矜贵,从前又上过战场,很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好像带着隐隐的杀气。她敢挑逗韩墨骁,却从来不敢在梁今曦面前有任何除工作之外的心思。
  韩墨骁又看了梁今曦一眼,见他依然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只好垂眸走了进去。
  梁四爷往后退了一小步,让他在站在自己身前,展鹏朝两人看了一眼,推了一下眼镜。
  洋人们不明所以,其他人都莫名松了口气,尤其是秘书。她关好铁门,电梯慢慢地往楼下去。
  本就不宽敞的电梯里又进来一个人,空间就更挤了,大家都没说话,韩墨骁也屏气凝神,什么都不想,任凭那个人的气息将他笼罩住。
  虽然和展鹏差不多的年纪,个子也不矮,但韩墨骁和展鹏那种劲儿劲儿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并不谦卑,但也一点都不骄傲,微微垂着头站在这堆人中间;身体还是少年人的样子,骨架小、身量轻,皮肤也细腻,长得又白,修长的脖子从衣领那儿露出来一小截,羊脂玉似的。
  伸手就能折断。
  一旁的琼斯见梁今曦特地等人,看着韩墨骁道:“梁先生,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是您的朋友吗?”
  随行翻译将这句话又用中文说了一遍。
  不是,不熟。韩墨骁心道。
  梁今曦把目光从韩墨骁脖子上移开,看了洋人一眼。
  “不是,不大熟。”他音色冷淡,语气比音色还冷淡。
  不知是不是韩墨骁的错觉,他话里好像带着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又像是在揶揄人。
  秘书却显然不这么认为,笑着替老板解释道:“琼斯先生,他是逢春教养院的院长,和我们并无业务往来,只是来给我们梁总送字画贺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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