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盯着失态的严颂,纷纷侧目,还窃窃私语议论起他之前的‘丰功伟绩‘,难掩眼中奚落之色。
此时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尤其是在金老爷子垮下脸来质问了一句“你要在我前面发言,是吗?”
严颂无地自容。
尤其是当他看到金予乘也选择远离的那一刻。
姜式看着严颂一脸信仰崩塌的表情,暗骂活该。
牧楚为搂着他离开是非之地。
临走前,金予乘在背后可怜巴巴地叫了声哥,牧楚为回过头:“放心,你的小麻烦我会处理的。”
金予乘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盯着姜式的背影,转身拨出一个电话。
两人走出几步。
牧楚为脑袋突然凑近,叮嘱姜式:“一会儿就算开心,也别表现在脸上,知道么?”
姜式:“干嘛?”
牧楚为冲着老爷子的方向暗暗挑了挑眉:“带你领红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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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大喜的日子,金老爷子还真把给晚辈准备的红包塞进了姜式手里。
连姜式自己都没想到会那么顺利。
接过红包的一瞬间,他听见老爷子漫不经心地问了牧楚为一句:“你老同学也来了,不去打个招呼?”
姜式下意识往孟卿所在的二层看了一眼。
孟卿穿了件格纹马甲配贝雷帽,在西装革履的人堆里显得格格不入,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在挑明我跟你们这些俗人不一样,而他身旁的江晏起,笑得像条摇尾巴的大狼狗,哪有半点麻匪该有的样子。
姜式想,老爷子大概是故意把两人请来生日宴的。
一是向黑帮抛出橄榄枝,二是要亲眼看一看牧楚为的态度。
而接下来,牧楚为就不负所望地贡献出了影帝般的演技。
他眼皮子刚抬了一半,目光还未触及二层就如梦初醒般的敛起,像是自欺欺人的逃避,将所有的情愫与不甘都生生吞下,颓丧地垂眼,花了三秒整理好情绪,再次抬眼,苍白地扯出一个逞强的笑容:“不了。”
老爷子挺满意,但还不够满意。
他又说:“那江老板呢?人家是合作伙伴,该有的礼节总得有,我没有把儿子教成为了儿女私情就舍本逐末的人吧?”
看上去只是简单的主动打个招呼。
牧楚为却一反常态地耍了一回‘叛逆‘,他拒绝了,脸色还有些古怪:“我已经向他道过歉了。”
“所以呢?”老爷子沉下脸。
牧楚为深吸一口气,眼神倔强:“他是义父的合作伙伴,不是我的。”
一句话势要与江晏起划清界限。
令姜式没想到的是,老爷子居然笑了。
甚至笑出深深的鱼尾纹。
他在笑什么,姜式莫名其妙。
老爷子很快给出答案,他把手从权杖上抬起,轻轻拍了拍牧楚为的肩:“有点脾气才是我儿子,要是被人横刀夺爱还能笑脸相迎,那我就不知道该说你小子是没心没肺还是阳奉阴违了。”
操,又是试探。
姜式在心里感慨,生活在这种家庭也太累了,每一个字都暗含陷阱,每一句话都是一种考验。
他又默默看向牧楚为,心想,就算把这家伙丢进他老妈看的宫斗剧里,恐怕都能活到皇帝驾崩。
有点东西啊牧妃。
而牧楚为也顺水推舟,故意将他的眼神曲解成闹脾气:“姜姜……”
行吧,收了红包的姜式打算配合一次。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争风吃醋的小情人,眼皮子一耷拉,嘴唇一咬:“那我走?”
牧楚为竟然没笑场。
他看起来十分头疼,不得已向义父投去一个眼神求救。
老爷子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情大好。
对姜式说:“你好好跟着楚为,金家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命人拿来一套古董翡翠亲手送给姜式。
看得一旁的金予乘脸都气歪了,想发难却又被亲妈拦下来。
姜式‘勉为其难‘接受了。
牧楚为扯了扯他的衣角:“还不谢谢义父?”
姜式冲老爷子一抬下巴尖:“谢啦。”
“嘿!他这什么态……”金予乘的话被老爷子一眼瞪了回去,只好不服气地憋回肚子里,双臂抱胸,死死盯着姜式,仿佛要把他太阳穴生生盯出个血洞来。
他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自己最亲近的家人都偏向姜式了!
连姜式都看得出来,老头子这是在帮小儿子收买人心,偏偏当事人看不出来。
金家小少爷只觉得,一个卑贱的下等人害得他众叛亲离,绝对不能原谅。
牧楚为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弟弟的视线。
越过牧楚为宽阔的肩线,姜式回敬了金予乘一个挑衅的眼神。
“好啦,乖。”牧楚为揽过他的腰,低声说,“我还得应酬,你嫌烦就去自助餐台拿东西吃,等等我。”
姜式忍不住开他玩笑:“被人横刀夺爱了,知道上进了?”
牧楚为蜻蜓点水般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声音很轻:“姜姜要是真心为我争风吃醋一次,我都得把我亲生父母翻出来,问问他们祖坟在哪儿。”
姜式一头雾水:“问这个干嘛?”
牧楚为一本正经道:“看看是不是冒青烟了呀。”
“夸张。”姜式给了他一拐子,而后又悄无声息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牧楚为:“?”
姜式没好气:“我可不想等回来一个醉鬼。”
牧楚为恍然反应过来:“姜姜想陪我,还想帮我挡酒,是不是?”他用自己的话重新翻译了一遍。
“闭上你的嘴。”姜式耳尖泛红。
牧楚为温热的掌心轻轻包裹住他的手,慢慢引至臂弯,要他紧紧挽着自己,调笑道:“走,给这些酒量差的老男人一点震撼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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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宴会中途,姜式去了趟卫生间。
一推门,正好撞见在洗手的严颂。
姜式嫌晦气,见了他绕着走。
严颂却主动开口了:“你一定很得意吧?”
“昂。”姜式根本懒得掩饰。
严颂:“难怪牧楚为选了你。”
“谢谢夸奖。”姜式也不跟他客气。
“我是说你好骗。”严颂摇头笑笑,“你知道姓牧的为什么这么恨我吗?”
姜式:“因为你贱。”
严颂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姜式以为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却听他说:“如果你以为姓牧的对我只是普通哥哥对弟弟男朋友的挑剔,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姜式诧异这家伙是怎么猜到他心里想什么的。
严颂挑眉:“他没告诉过你,金家为什么收养他,是吧?”
姜式动作一顿,被严颂察觉。
“猜对了。”严颂搓掉手上的泡沫,“你就从没想过?金家独子是Omega,那金家收养一个Alpha是用来做什么的?”
姜式脸色一沉,没接话。
“牧楚为就是金家挑选出来的种狗。”严颂轻描淡写地放出足以令姜式脑容量爆炸的信息,“金予乘不服从家族安排,顶着非议把我带回家,搅黄了他俩的娃娃亲,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第一次遇见牧楚为那晚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
姜式依稀记得他失魂落魄地灌酒,嘴里喃喃着:“赖账的……又不是我……”
原来是指这件事。
难怪他第一次见严颂,就莫名觉得这人举手投足有六七分像牧楚为。
原来根本不是像,这货根本就是金予乘自己挑选出来的‘牧楚为‘。
用来对抗家里人给他安排的那个。
一切都说得通了!
姜式一时之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警惕地盯着严颂从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严颂说着,颇有几分得意:“他恨我抢走了金予乘,拿我当竞争对手,才对我充满敌意,懂了么?”
看着严颂滔滔不绝,姜式冷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严颂嘴角一扯,“没有我,订婚的就是你的牧总了,所以你跟我,才是一边的。”
“谁他妈跟你一边!”姜式一脸嫌弃。
“我被姓牧的摆了一道,现在对金家来说,已经是一颗废棋了。”严颂盯着镜子,自嘲地笑笑。
姜式:“你不会蠢到以为我会帮你吧?”
“我不需要你帮。”严颂透过镜子看向他,“因为姓牧的,根本就没让你上过棋盘,你的处境还不如我呢,我跟金予乘已经订婚了,金家为了颜面也不会随便退婚,你呢,姓牧的哪天心血来潮说把你扔了就把你扔了,你算什么?”
最后这四个字不是骂人,而是真诚发问。
你姜式,算什么?
姜式答不上来,只觉得心口一闷。
“你别傻了,他们两兄弟不管怎么斗,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严颂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临走前不忘补上一句,“一旦发生意外,牺牲品,只会是我跟你。”
姜式根本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金予乘撒娇叫哥哥的样子,以及牧楚为看他时宠溺的眼神。
在他眼里原本就腻歪过头的兄弟情深。
现在更是变了味儿!
姜式恶心坏了。
他强撑到严颂走出去,才转身抱着马桶吐了出来。
再次回到宴会厅,姜式脚步沉重。
他躲在角落,远远看一眼圈子中心谈笑风生的两兄弟。
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金予乘浅浅的酒窝上。
姜式脸色苍白,踉跄几步逃出宴会厅,大口大口深吸新鲜空气,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心头的灼烧感。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牧楚为。
姜式犹豫了一下,接起来:“我想先走。”
“怎么了?”牧楚为敏锐察觉到,“你声音不太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呆在里面,我想吐。”
“可……”牧楚为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松了口,“那你去门口找我的车,司机就在里面,他会送你回家。”
“好。”
姜式刚要挂断,牧楚为的声音又缓缓飘进他耳朵里。
“姜姜,我会早点回家。”
姜式指尖颤抖着攥紧了手机:“好。”
在车里,姜式脑子一团乱。
从今晚金予乘的表现来看,他对严颂显然已经失去耐心,他会后悔吗?会重新选择牧楚为吗?
到那个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可笑的是,这些问题根本轮不到姜式思考,但他总忍不住去想。
停不下来,就连脑子也不听他的。
大概是错觉,远光灯刺得他双眼生疼,可他明明坐在后座。
刹那间,疾驰而来的卡车从侧面冲撞过来!
啊,原来不是错觉。
漫天的破碎玻璃渣像绚烂烟花一样绽放。
猛烈撞击后翻车落地,姜式头朝下,被压在挤变形的座椅里动弹不得,眼前渐渐模糊。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
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才终于停下来,真好啊。
姜式轻松了,慢慢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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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一个奇怪的梦。
很短,没头没尾的。
所有感官都像被笼了一层雾蒙蒙的薄膜,白茫茫的。
晃眼的阳光,光秃秃的树枝,摇摇欲坠的挂着一颗没熟透的小柿子。
小柿子突然落地。
砸了个稀烂!
姜式反反复复做着这样的梦。
直到醒来。
他挂着氧气罩,耳边传来机器冰冷的滴滴声。
“醒了?”
眼前突然出现牧楚为的脸。
跟记忆中一样,平静,游刃有余,毫无破绽的一张脸。
他立刻叫来医生护士,围着姜式操作一通。
姜式浑身上下能动的只有脖子。
取了氧气罩,牧楚为拿棉签蘸了一点温水,轻轻抹在姜式嘴唇上。
姜式尝试着开口,嗓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三天。”牧楚为说。
姜式努力把眼睛撑开一点,仔细观察眼前的男人。
牧楚为动作轻柔流畅。
眼睛里没有红血丝,下巴光洁,没有新长出来的胡茬儿,他将自己打理得很好。
仿佛姜式这场严重车祸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他的眼睛里有温柔,有疼惜,却没有半分憔悴。
姜式有点恍惚,他以为,面对他的生死未卜,牧楚为至少会露出一丝慌乱,哪怕只有一点蛛丝马迹。
他都能假装忘掉严颂的话,自欺欺人。
可他找不到。
无论是对他车祸的心有余悸,还是对他苏醒的失而复得,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姜式就这么双目空洞地盯着牧楚为,忘记了眨眼。
“看什么呢,想我啦?”牧楚为甚至还有闲工夫开他玩笑。
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睛,姜式的眼神无处安放,他缓缓垂下眼:“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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