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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死时他后悔了(近代现代)——暗色星云

时间:2024-02-23 08:27:59  作者:暗色星云
  久到最远端的回忆,仿佛已被黑洞吞噬,深不见底,黑不见光。
  就像......从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
  到这一刻,颜烟才忆起,原来曾经有个人,会等他回家,桌上会有热腾腾的饭菜,尽管全是酒店的外送。
  一霎恍惚。
  颜烟抿紧唇,转身将门合上,站定半刻,平复心口的波动,转身时又是淡然的模样。
  “烟哥,”辛南雨先心虚开口,“你看,今天的菜,合胃口吧?”
  苏菜粤菜的集合,清淡口。
  “辛苦。”颜烟点头,去洗个手,回来时,桌上只剩中间的空位,段司宇与辛南雨各坐两旁。
  这样的座位排序,段司宇只要想作怪,一抬手,就能碰到他。
  颜烟深呼气,入座,接过辛南雨递来的饭,“谢谢。”
  晚饭开始。
  辛南雨没有一刻闲着,心虚和焦灼共同作祟,让他时不时就开口问,颜烟今天都去了哪,中午吃了些什么。
  找话题之间,辛南雨也偶尔侧视,朝段司宇使眼色询问。
  良久,两人都吃到八分饱,放下筷子,同时对上彼此眼神,无声的对峙就此开始。
  辛南雨赶忙将剩下的菜卷入腹,麻利收拾好餐桌,直直坐到原位,放轻呼吸。
  “说吧。”颜烟先漠然开口,并无一丝好奇,不像要求答案,而是要评判证真伪。
  “你知道原因?”段司宇高深莫测,“那你先说,请。”
  作怪。
  颜烟睨他一眼,发了几张拍好的图到三人群中。
  “西岛人流量高,但留存量小,旅客几乎十点前就会离岛,不在这里过夜。这是没有客人的根本原因,客观条件使然,不是你民宿的问题。”
  颜烟指指群里的图,“岛上没有纯粹的民宿,一般是餐馆或商店等经营场所,偶尔给留岛的客人提供住宿,如果对方消费超过一定金额,会免费提供,不以此盈利。”
  民宿没有客人,是因为西岛根本不具备,让旅客留岛的条件。
  辛南雨瞪大眼睛,受到极大冲击,“我本来以为,如果岛上只有我这一家民宿,游客没有其它地方可选,就会来我这里订房,生意多多......”
  辛南雨似乎快崩溃了,颜烟还未说完,欲言又止。
  旁人是否崩溃,段司宇不在乎,嗤笑一声,补充颜烟没说完的后半句。
  “本地人不做民宿,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市场,这是人家玩剩下的,淘汰掉的东西。”
  一出口,毫不留情。
  创业的忌讳之一,察觉某地没有某个产业,一拍脑袋就去发展,以为自己抢占了先机,降维打击,实则此地根本没有该产业的发展空间。
  “我真的是笨蛋......”辛南雨抱着头,撇嘴苦脸,“怪不得这里只卖六十万,我还以为自己捡到了便宜......”
  傻个儿。
  段司宇还想开口嘲笑,被颜烟斜着视线一瞪,轻咳收笑,闭上了嘴。
  等辛南雨稍微平复情绪,颜烟才问:“你......还要继续听?”
  “烟哥你说吧,我想听完。”辛南雨苦着脸说。
  “客人不在岛上住宿的原因。一是岛本身面积小,娱乐项目少,清晨上岛,夜晚下岛,只需一个白天就能玩转,除非出现篝火大会这种特殊活动,不然旅客不会留在岛里。”
  “二是,鹭城和西岛之间的轮渡,来去一次路费是160元,假设西岛民宿的价格比鹭城区低,但一旦加上交通花销,总体费用会反超,所以没有在西岛住宿的必要。”
  颜烟举出的原因,均是客观事实,无可辩驳。辛南雨越听越难过,耷拉着肩,径自无言。
  颜烟从不会说安慰话,见辛南雨难受,难得感到几分不忍。
  再加上段司宇的视线实在灼人,不可忽视,颜烟感到一丝烦躁,本打算无视,此时烦得忍受不了。
  “你有什么问题?”颜烟侧头看过去。
  段司宇似笑非笑,还是那副游戏人间的模样,仿佛站在高地,无所不知,傲慢睥睨挣扎的凡人。
  “没有,就是觉得你很厉害。”
  段司宇盯着颜烟,声音微沉,“烟哥。”
  似冰的声音,是那种春潮时,化冻成露水的冰,冷不丁滴到耳尖,让颜烟猛然瑟缩,从外颤到内里,扼制呼吸。
  “你凭什么抢我的称呼?不许你叫烟哥。”辛南雨正崩溃,破罐破摔,顾不上礼仪。
  这一打岔及时,阻隔侵占的眼神。
  颜烟松了一口气,移开视线,看向他方。
  段司宇咬了咬牙。
  不过一个称呼,他不稀罕,“你说完了?那我补充一点,公用轮渡的营业时间,是早六点至晚十点。”
  段司宇看向辛南雨,“就算你把价格压到最低,加上轮渡费不超过200,旅客也不会选这里。一旦轮渡停运,他们要么在鹭城区重订住宿,要么坐私人游艇回来,怎么选都是破费。”
  “所以你在这里开民宿,”段司宇故意一顿,评价道,“确实是愚蠢,愚蠢至极。”
  颜烟的话只是平淡呈述,不带私人感情,那段司宇的便不仅是陈述,还带着一丝看戏的嘲弄。
  辛南雨倒在椅子上,望天叹气,“好好好!我承认我是笨蛋,彻头彻尾的笨蛋,没救了的大笨蛋!”
  段司宇是在故意顽劣,颜烟知道,所以侧视,又瞪其一眼。
  段司宇挑挑眉,事不关己。
  不过,出言嘲讽后,不明的嫉妒与恶气散去不少,他也确实没必要自降等级,同一个弱不禁风的蠢蛋争风吃醋。
  辛南雨备受打击,沉浸在难过里。
  颜烟绞尽脑汁,勉强憋出一句务实的安慰,“就算不做民宿,也可以改做其它经营,餐馆,或者手工品商店,你厨艺很好,也会做手工。”
  “他不是本地人,旅客上岛是为了体会当地风情,尝试本地的特色菜。不是为了寻乡愁,吃家常菜,买网上就能买到的手工艺品。”段司宇反驳。
  话虽难听,但段司宇说得确实没错。
  辛南雨似哭非哭,一下站起身,“我去煮壶茶。对了,冰箱里有茉莉奶冻,奶茶你们喝吗?”
  “慢慢来,不着急。”颜烟点头,知道辛南雨是想一个人静静,
  辛南雨跑进厨房,大厅暂时安静。
  颜烟收起好脸色,望向段司宇,“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反常地,段司宇不答话,只是盯着他看。
  颜烟蹙起眉,不自在,“你干什么?”
  倏地,段司宇俯下身靠近,左手一抬,朝颜烟发丝伸去。
  啪——!
  颜烟下意识侧头,挥开段司宇的手。
  段司宇手臂悬在空中,僵住一顿,唇间一丝微弱吸气声,并不明显。
  颜烟挥开时,才想起,段司宇的左臂受了伤,不知伤口是否好转。
  “我......”颜烟欲言又止。
  段司宇立刻换了右手,再度靠近,将颜烟发旋上的一根绒毛取下,随意丢开,又重新坐好,退回安全的社交距离。
  一瞬静谧。
  疼么?
  伤好了吗?
  抱歉。
  颜烟知道他该说什么,但对着段司宇,他没法轻易开口,明明这都是再平常不过的话。
  他竖起满身刺,去蛰,去扎,只要假设段司宇不会痛,就可以放任自流,随心所欲。
  但他没有忘记,段司宇其实是会痛的,而就算痛了,受伤,再疼都不会表现出难忍或懦弱,因为高傲的自尊心。
  强烈的挫败,以及悔意。
  颜烟深呼吸,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
  “伤口没事。”
  骤然,段司宇掀开衣袖,将手臂伸到颜烟面前,主动说:“你没有打到。”
  左臂的绷带拆了,伤口结痂,很长一道暗红的痕迹。
  “......嗯,”颜烟一顿,低声说,“抱歉。”
  钟表秒针有规律地响。
  氛围变得微妙,诡异的安静。
  颜烟盯着桌面走神。
  火气似乎被抽干了,在一瞬之间。原来,在面对段司宇时,他可以保持平静,而不是竖起尖刺。
  片刻,段司宇出声打破沉默,“出去聊聊。”
  “聊什么?”颜烟说,“就在这里聊。”
  “你不觉得,他现在想自己待着?”段司宇指辛南雨。
  颜烟没答话。
  “还是说,你怕和我单独出去?”段司宇问。
  “我没有怕的事情。”颜烟自认为铜墙铁壁,毫无波澜。
  段司宇沉默半刻,轻嗤,“颜烟,你现在这种表现,会让我误会你对我还有感觉。”
  没来由,心口猛地一跳。
  颜烟深吸气,抬眸望向段司宇,平淡地说:“我是什么表现?会给你这种错觉。”
  正对上琥珀色的眼睛。
  颜烟攥紧手指,这次再未移开视线。
  “既然没有感觉,你何必怕跟我出去?只是聊聊而已。”段司宇又说。
  话头绕来绕去,又回到原点。
  段司宇惯用的手段,绕逻辑,一般人不不注意,没几句就被绕进去。
  颜烟想说,时间晚了,他不想出去,无关于和谁,或者怕不怕。
  段司宇抢占先机,“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是吗?两句话就开始作对,吵嘴。”
  声音沉了一度,认真,不是傲慢地捉弄,而是真心想解决,他们如今死路般的局面。
  片刻,颜烟终于松口,“你想聊什么?”
  段司宇说:“聊你和我,聊未来几个月要怎么相处。我看,你也不想让辛南雨为难。”
  “行。”颜烟站起身,率先往外门外走。
  毫不停顿的脚步,果决的背影。
  有一瞬,段司宇差点以为,他回到颜烟离开时的那晚,风高月悬,月光冰冷。
  “别走。”段司宇下意识低声说。
  闻声,颜烟回头,蹙紧眉头,不明白他的前言不搭后语。
  段司宇咬紧牙,压下那点脆弱的神思,三两步走到颜烟身旁,直接控诉,“不能先等我一下?以前你走我身后,我每次都刻意放慢脚步,就为了等你。”
  无端一下心软。
  颜烟顿了顿,理屈,终是放慢脚步,“知道了!”
 
 
第14章 
  夜幕已至。
  出了铁门,段司宇朝右,颜烟朝左,两人都在转身的一瞬定住。
  “哪边?”颜烟问。
  段司宇往右指,转身,颜烟便像那时一样,先在他身后,再加快速度,快步到达他身旁。
  月和星光比夜灯还亮。
  两道影子仿佛紧贴,但那是路灯造成的错影,三维空间中,他们的手臂一直隔着几厘远。
  颜烟在等他说第一句话。
  段司宇很清楚,但他舍不得开口,尽管这一刻只是虚假的平静。
  “去哪聊?”安静走了几分钟,颜烟忍不住问。
  “海边。”段司宇说。
  从岛中央开车过去海岸都得要十几分钟,更遑论步行,一来一去,就要一个多小时。
  颜烟怀疑段司宇故意作怪,立刻停住,不走了。
  “坐车去,海边人少,在路上聊不方便。”段司宇说得煞有介事。
  “哪儿有车?”颜烟问。
  “我家。”
  他们已经走出几百米,段司宇不早说,很像故意作怪,临时起意。
  颜烟侧身,质问:“你是真的想聊天,还是在找茬?”
  “刚出门时,我是打算走过去,消食,但是算了,”段司宇一顿,“你整个白天都在外面走。”
  说着,段司宇转身,“在这里等我,我回去开车。”
  也不等颜烟回复,段司宇径自折返,快步往回走。
  身旁的热源离开,有一瞬,颜烟竟感到无比寒冷,抬眸回看,那人的身影已隐入夜色,在转角处消失。
  事实上,他白天走走停停,多数时候都坐在公共木椅上,发愣,听歌,只是为了错开时间,不与段司宇碰面。
  段司宇说得对。
  他确实怕。
  怕与段司宇独处,怕听见冰一样的声音,怕带着柑橘气味的靠近。
  而他最怕......对上那双野性的眼睛。
  作怪。
  他将段司宇的行为,都归结为傲慢地作怪,不过是因为,他不愿意承认,段司宇确实是在给予关心。
  一种无力感涌起。
  颜烟将防风衣的拉链拉高,裹住脖颈下巴,营造虚假的安全感。
  引擎声渐近。
  一辆迈莎锐改装的SUV驶停,不是上次那台宽型的商务车,哑光黑色,车牌是北城,应该是段司宇自己的车。
  颜烟低头,将鼻尖也缩进衣领中,这才上车,系紧安全带。
  车缓缓起步。
  段司宇单手撑在方向盘,控制方位,侧头观察后视镜,很是娴熟,再不同于往日。
  那时他们出行都是地铁,共享单车,偶尔会叫网约车,谁都不会上路开车,也没有车给他们驾驶。
  路边夜灯忽明忽闪,海风带起咸湿味的落寞。
  颜烟侧头望着窗外,不由得想。
  段司宇本就该要这样,天生瞩目,受人追捧,坐在昂贵的车里,雍容不迫。
  而和他相处的那一千天,不过是段司宇人生里,一段短暂的落魄,就该要忘记,统统当作是无用前尘。
  “很冷?”段司宇猝然出声。
  颜烟回神,“没有。”
  段司宇极轻地叹气,主动关上车窗,留下几厘缝隙,打开车载空调,吹出温热的风。
  “工作辞了?”段司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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