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躺在床上嚣张无礼的男人,将碗递到了他的面前,虚弱地说道:“吃吧。”
丁大军立马从她手里一把夺过了包子,一边啃一边骂:“便宜货,怎么今天就两包子,你打发叫花子啊!”
陈芳懒得和丁大军争吵,没理会他,转身离开了卧室。
止疼片的药效越来越不明显,这使她在饭桌边的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感觉疼痛有所缓解后,才起身回到厨房,从锅里拿出一只包子,草草吃完了这顿早饭。随后,她也没收拾熬糊的粥和锅子,而是拿着拎包直接前往医院。
早上来医院配药的人不少,但陈芳去得晚,最终排到中午才看到医生。丁大军在家里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催她快点回家做饭,可等到她取完药回到家时,已是下午一点多了。
她推着中途没了电的电瓶车赶回了家,把车推到门口脱鞋的地方,像往常一样插上电源充电。
房间里异常安静。她放下包,疑神疑鬼地走进卧室,见床上的男人正张着嘴呼呼大睡,心里反倒舒了口气,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回到厨房,陈芳把上午没吃完的包子和窝头又开火蒸了上去。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饿,只是倦得睁不开眼。她去卫生间用凉水擦了把脸,随后坐在沙发上休息,但没过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咳咳,咳咳......”陈芳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中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所吵醒。她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蓦地想起煤气灶上的蒸锅还没关,瞬间张开了酸涩的眼睛,然而,她睁开眼的那一刻却看到满屋子浓烟滚滚,门口的电瓶车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黑烟。
“着火了!水!”她赶紧跑到了卫生间,用洗脸盆盛了些水,端着盆摇摇晃晃地跑到门口,将这盆水全都浇在了已经变形的黑色电瓶上。
“咳咳,咳咳咳......”她用手臂挡住呛人的浓烟,手里还紧拽着洗脸盆,慌张不安地站在一旁观察火势是否得到控制。虽然马上就听不到电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但没等她反应过来电瓶又毫无征兆地爆炸了。
“嘣!”只见电瓶突然炸出了一块黑色的铁块,朝客厅方向飞去。
脸盆“嗙”的一声掉落在地,陈芳被电瓶猝然蹿出的火焰吓得往卧室方向躲去。家里没有灭火器,于是她便跑进卧室,将盖在丁大军身上的棉被直接掀起,惊得丁大军立刻在床上骂声连连。
“你找死啊!贱人!咳咳,你要干啥!”
陈芳抱着棉被头也不回地跑到门口,接着将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了电瓶上。她以为阻隔掉空气后,电瓶就不会再发生爆燃,可“砰砰”两声巨响,却炸飞了她心中的希望。
眼看火势越来越凶猛,浓烟笼罩着整个屋子,而大门却被大火给封死了,房间外的窗户又全都装了防盗铁窗,她环顾四周,不禁害怕得频频后退,一不留神踢到了地上的洗脸盆。
“对了!”她看到洗脸盆后倏地想到浴室旁有一个通风口,勉强可以爬出去逃生,于是又急忙跑回卧室,拖起床上的丁大军,说道:“快,趴我背上!”
丁大军意识到大事不妙,便老老实实地趴在了妻子的背上。而陈芳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背着丁大军一步步走出了卧室。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才一转眼的功夫,大火已经蔓延到了客厅,沙发已然成了火床。
“他妈的!是你把电瓶车放家里的!你真他妈是个贱人!他妈的贱人!贱人!”丁大军看到了门口的起火点,他趴在陈芳背上,一边骂人,一边用拳头捶打她的后背。
然而,陈芳始终忍受这非人的折磨,她弓着背,双手牢牢地托着比自己重几十斤的男人向卫生间走去。可是火势太大,烟熏得人眼睛都张不开,她一不小心又踩到了地上的洗脸盆,接着便连同丁大军一块摔到了地上。
“啊!痛死我啦!痛死我啦!你个荡妇!你个贱人!”丁大军倒在地上,疼得大叫起来。
陈芳只感觉自己的手臂外侧传来一阵剧痛,同时听到一旁的丁大军依旧在诬蔑自己,六神无主的她终于受不了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丁大军的左脸上,虽然不重,但是侮辱性极强。丁大军立刻变得像是疯了一样,拼命地朝陈芳挥舞着自己的拳头。
火势越来越猛,窗外已经有邻居在朝他们大喊:“陈阿姨!陈阿姨你在里面吗?”
“哎呀你看这烟,别叫了,赶紧的,快报警!不,打119找消防员!”有邻居见这熊熊大火越烧越旺,便急忙出主意。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让人的视线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此时,陈芳靠墙坐在地上,嘴里吸着浓烟,却突兀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而这诡异的笑声令躺在她旁边的丁大军既摸不着头脑,又平添一丝恐惧。
“你笑什么!”他凶横道。
“呵呵,咳咳,咳咳咳,呵呵,呵呵......”陈芳继续笑着,轻蔑地注视着他。
“陈芳!”丁大军用尽全力发出了最后一声怒吼,但他的声音在浓烟滚滚的大火面前却不堪一击。接着,陈芳便听到他一连串的咳嗽声。
“大军,我知道你活着苦,你别怕,在过一会儿,这一切......这一切就都......”她说着说着,渐渐合上了眼睛。
丁大军被烟熏得透不上气,他趴在地上,用力挪动着自己早已没了知觉的下身。他看到卫生间的门向他敞开着,他还不想死,低着头,吃力地向那里爬去。可是,没爬两步路,他的呼吸就变得越发局促,他虚软无力地趴在地上,用力昂起头,朝卫生间眯眼望去,只见一个人竟从那儿走了出来,并笑着对他说道:“快过来,大军,别怕,我陪你。”
窗外的天依旧是那么的蓝,这个世界这么大,却偏偏容不下用千辛万苦换来的家。
第35章
泉城今天一早就下起了暴雨,丁予诺怕雨水打湿身上的西服,便特地叫了辆车去见客户。虽然客户规模不大,只是当地一般的小企业,但他还是做足了准备。近两小时的洽谈过程中,他成功与客户签下了两年的合同,对方执意要请他上馆子吃饭,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丁予诺便顺从了客户。
下午四点半的高铁站,丁予诺拖着行李箱坐上了返程的列车。大概是自信心不足,紧张了一天的他才感到自己现在能歇上口气了。他呆呆地望着窗外大片的田地,内心纠结该不该告诉秦晟这个好消息。他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继续扮演好各自的角色。
他的情思正绕着心头打转,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
“喂,哪位?”丁予诺接听了这个陌生的号码。
“请问你是丁予诺先生吗?”
“嗯,我是,请问您是?”丁予诺对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印象。
“我是海市墨玉区连云路街道派出所民警,你家刚才......”
车厢内的旅客不多,周围安静得仿佛就只有丁予诺一人。他一言不发地听完了电话,骤然间神情变得无比阴沉,脸上愁眉不展,他的嘴唇不停地在颤抖,身体也打起了哆嗦。他告诉自己不能相信这通陌生人的电话,在没有亲眼见到事实前,他一个字都不信。就这样,他自欺欺人地抱着他唯一的希望,直奔向了医院。直到民警出现在他面前,并将他领到了太平间认人后,他才明白,他的家已经没了。
晚上,医院的公椅成了病人和家属的临时休憩之所,即便大家坐着腰疼,也知道总比站着要舒服许多。丁予诺神情呆滞地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他仍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甚至产生了极为不真实的感受——他感觉此刻并非真实存在,却又说不出什么才是真实的。他看着医院里进进出出的病人,忽然见到一个和母亲年纪相仿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他想起自己今天是带母亲来看头上的伤口。接着,他站起来,拖着旅行箱走出了医院。但过一会儿,他走到了附近的车站,没上车,而是在那里坐到了天亮。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
丁予诺坐了第一班公交车回到了家。漆黑油腻的楼道里,如今又多了一层黑黢黢被烟熏过的痕迹。他习惯性地拿出了门钥匙,却发现门半开着,而门框的形状已变得扭曲歪斜。他轻轻一推,便走了进去,进门处有一摊焦黑如碳的地面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可他只能跨过去,即使走得很慢很慢,就像这里不是自己熟悉的家一样。
客厅和饭桌之间的地上清晰地圈出两个人形,他没敢多看几眼,而是走进了卧室,接着又从卧室走到了客厅。然而方寸之地,就算来回走上几次,也不会带来任何变化。
丁予诺看着被付诸一炬的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与悲伤。他走到写字桌前,从烧焦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只发黑的铁盒,那里面有他的职业证书和秦家别墅的房产证。他坐在旅行箱上,看着手里的证件,鼻头发酸,眼眶渐渐湿润,紧接着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丁予诺不知哭了多久,直到他听到房间里传来了手机的铃声。
“妈!”他蓦地反应过来,那是母亲手机的来电铃音。哭红的双眼向四周搜寻,耳朵也仔细聆听,刹那间他看到了角落里有一只黑色的尼龙包,于是立刻过去拿起那只包,摸出手机后急切地接起了电话:“喂!”
“先生您好,请问您最近有房子要出售吗?”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中介电话,却让丁予诺无法克制的难过起来。他没有回答一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想念他的母亲,甚至是那个从不尽责的父亲。在听到电话响起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一切都是假的,他依旧可以再次听到他们的声音,然而,谁都无法改变事实,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丁予诺难过地将手机放回包里,却在包里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摸到了一本本子,在包里看不清是什么,便干脆把东西全部倒在了写字桌上,随即而来的一张白色的病历卡和两个陌生的药瓶便赫然出现在了他面前。现在他终于明白母亲为何要让他卖掉秦家的别墅,为何要让自己尽快结婚,又为何要把丁大军送到养老院去。
“妈,对不起,对不起......”他抽泣着,泪水又一滴滴落了下来。
“怎么烧成这个鬼样子了!这可咋办!”突然间,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一个身壮如牛的中年女人闯进了屋里。
丁予诺立马抹掉眼泪,他看向门口,随即便认出了走进来的人是谁。
“王阿姨。”他叫了声房东。
“啧啧啧,你看看,都烧成什么鬼样子了!唉,小丁啊,你自己说,现在这事儿该怎么办吧!”
丁予诺怯怯地看着房东,低声道:“王阿姨,对不起,我会想办法把这里重新装修,家具什么的,我都会买新的赔你。”
“赔?我说小丁啊,我这房子都死过人了,你拿啥赔我?不是我说什么,你家这场事故就是人为操作不当导致的,虽然你连爸妈都没了,我现在说这话有些不合适,但今天既然咱俩碰上了,我也就把话都说开了。这房子我以后是卖不掉也借不出去,房价跌了不说,这晦气啊,你看看这地,唉,我真是倒了霉,摊上这么个事儿。你刚说装修啥的,我现在都不考虑这些,总之这房子这几年是绝对借不出去的,你自己看,这笔损失该谁来赔?”
“我......”丁予诺欲言又止,他知道是他们家害了房东无辜受损,实在难辞其咎。
王阿姨气势汹汹地叉着腰,斜眼打量着丁予诺的一身西服,接着说道:“这样吧,二十万,你赔我二十万,这件事我也就不追究你们家的责任了,要不然还得上法院打官司,我看在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就私了吧。”
“二十万?王阿姨,你看这样行吗?你知道我是学设计的,这房子我亲自给你装修好,就当是弥补你的损失,行吗?求求你了。”丁予诺一听房东狮子大开口,急得哀求道。
“我这房子现在都死过人了,以后能不能住还是另一回事呢!小丁,我给你一周的时间,把钱付到我账上,不然咱就只好上法院说理去了。”王阿姨丢下话后便理直气壮地离开了。
“二十万......我现在能上哪儿去凑这二十万......”丁予诺仰天发问,然而看着四面焦黑的墙壁,不经又使他悲从中来。他站在写字桌前,从铁盒里拿出了自己的存折,账上余留的存款还是之前刚租出去的房租所得。
“对了,房租!”他似乎突然想到如何凑到这笔巨款,接着拿出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微信发给了一个人。没等多久,对方就回复了他:“OK,那晚上七点,在音乐广场边的星巴克见。”
丁予诺对着手机,长吁了一口气,随后盯着铁盒里的房产证和母亲的病历卡,内心的悲凉与愧疚久久不能平息。
顾鸿哲在收到丁予诺的微信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告诉秦晟。作为“秦中局”第一也是唯一的谍报员,他秉承着尽忠职守的职业精神,哪怕今晚要赶回家为心爱的老婆做饭,但为了好友秦晟,他也毅然选择提前下班回家,做完饭后再出门办正事。
“臭小子,别忘了欠我一顿大餐。”顾鸿哲在电话里反复强调,惹得秦晟心烦意乱。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刚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秦晟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嚷道。
“老弟,你也不看看你哥哥我是谁,不就稳着他什么都别拒绝嘛!瞧把你紧张的。”顾鸿哲鄙夷地说道。
秦晟坐在办公室里,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认真道:“总之,如果他要卖房子,你就直接答应他买,到时候我来出这个钱。”
顾鸿哲听到这话后,差点把嘴里的咖啡给喷出来,他不禁笑出了声,宽慰道:“你出不出钱倒无所谓,反正你们家的房子我也买得起,那块地段挺不错的。”
秦晟知道顾鸿哲父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买房子,他信以为真,急忙说道:“别打我这房子的主意,钱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和他见完面以后,记得给我电话。”
“行了行了,我媳妇儿的电话打进来了,先不说了。”顾鸿哲挂了秦晟电话,赶忙接了老婆大人的电话,语调变得柔情似水:“宝宝,你从公司出来了吗?”他边说边走去厨房关火,在听到自家罗先生今天会稍微晚些时间下班后,却不由得心疼了起来:“饭菜我都做好了,我现在要出去办件事,估计办完你也差不多下班了,我等你回来一起吃,你别做得太晚,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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