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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Arthit父亲，Arthit原本有一个朋友，现在已经……”班主任斟酌着词句，“现在已经不读书了，学校里的一些学生议论他的去处，说了些难听的话，Arthit听见了，便和他们打了起来。”
“这么说，Arthit他是为朋友出头了？”
“可以这么说，两边的学生都有错，所以Arthit爸爸你也别太责怪他了。”
Arthit爸爸点点头，似乎相信了老师这一套说辞，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那老师问他的时候，Arthit为什么不说呢。”
班主任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他那朋友以前也是在我班上待过的，现在……”
Arthit爸爸不明白这有什么特殊的，就听到下一句话是，“已经进了哨兵管理机构……”
“哨兵机构……”Arthit爸爸听到这几个字，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由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哨兵……”班主任的回答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Arthit爸爸联想起今天早上发生的意外，彻底醒悟过来。
那个不经意闪过的电视画面，终究是在脑子里牢牢地刻了下来：断壁残垣中站立着一个残破的机器人，暴露的不是电线，却是血肉。
那个人？或者那类人就是Arthit的朋友吗？Arthit爸爸忍不住心中后怕，惊诧于与自己无关的宏大历史，竟然会以这样微小的缘分而发生联系，不由喃喃道：“Arthit有这么样一个朋友，我竟然不知道……他们现在应该没有联系了吧……”这是他渴求的答案，普通人家不应该跟新闻故事发生纠葛。
班主任却没有察觉Arthit爸爸的复杂心思，转而道：“这个年纪的学生心思既单纯又复杂，他们很容易受外面评价的影响，也经常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但我认为，现在的话还是以学业为重，毕竟Arthit已经高三了，正是人生的关键时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应该冷静些，多考虑考虑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自己的前途，您说是不是，Arthit爸爸？”
班主任的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也让Arthit爸爸的心宽敞了不少，唯一使他还有疑虑的便是：“那这件事情会影响Arthit的升学吗？”
班主任又说一些她沟通两方家长的事情，尽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才叫Arthit爸爸完全放下心来。
“当然，学校这边还是希望家长多跟学生做思想沟通，让他把注意力放到学习上了。”
“我知道了老师，谢谢老师，老师您辛苦了。”
如此，这件事才算完结，总算是虚惊一场。谈完话，时间已经很晚了，Arthit和他爸爸必须赶回家吃饭。
此刻，他俊秀的脸上紫一块，红一块，委实不太好看。便一直低着头，跟着爸爸身后走，临到家门口才憋出了一句，“这件事情能不跟妈妈讲吗？”
爸爸回过头，很快明白了，他说这话的缘头，无论他在学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只愿意叫父亲来，而不是继母，这是一种礼貌的疏远。Arthit爸爸明白这件事情却无能为力，于是像是做了一个约定似的，拍了拍儿子的肩，“我知道了。”
回到家，爸爸和家里的人交代了Arthit骑自行车摔倒的事情。妈妈心疼极了，赶紧去医箱里翻药，Arthit忙说，已经在外面上过药了，也坐下来教弟弟Kit写功课。
但妈妈还是担心外面的人做的不妥贴，Arthit也就只好让她再上一遍。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爸爸特意用遥控机调走了新闻台，转而播放起小儿子Kit喜欢的卡通片。
妈妈有些不满地说，“少给Kit看这个，等下他又不吃饭了。”
Kit：“就是嘛！”
“偶尔看一次没有关系。”爸爸打圆场，又找Arthit做帮手，“对吧，Arthit？”
“嗯。”
家里三个男人站在了一条阵线，妈妈也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晚饭过后，Arthit本来要帮妈妈洗碗，爸爸却难得地叫上了他去散步，表面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其实就是为了谈谈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在楼下小区悠悠走了一会，爸爸便说：“给我讲讲你那个朋友吧。听说你是为一个朋友而打的架。”
Arthit紧绷着脸，并不想承认这件事情，“是他们说话太欠揍了。”
“他们说了什么？”“……没什么？”
爸爸便转了一个话题，“你那个朋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Arthit动了动嘴唇，嗫嚅道：“就是……一个普通人，不好也不坏……”当然他现在也不确定，普通人这个词，用在Kongphop身上是否合适？
“他是你的朋友，你自然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别人又不是他的朋友，别人自然不理解他。你为什么要和不理解你朋友的人去争辩呢？”
Arthit很清楚爸爸说的话是对的，只是他接受不了，听到那些话，什么也不管，就好像他已经抛弃了Kongphop那个朋友。虽然……他们两个现在的确没有再联系。
爸爸温厚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来你很重视那个朋友。”
“谈不上重视，就是有那么一个朋友。就是，朋友……”月落星沉，Arthit只觉得自己对于Kongphop的记忆也在无可避免地变得模糊，就像他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的记忆一样。
“爸爸以前也有很要好的朋友，很讲那些所谓的兄弟情谊，但是后面慢慢工作了，成了家，大家也就分开了。对于你来说也是一样的，你现在看得很重的朋友，会慢慢跟你分道扬镳，能一起走到最后的人，我们的家人、爱人，才是最重要的人。”
“……”Arthit没有说话，对于遥远的未来，他实在难以想象，也很难于此刻大彻大悟。像他们这样渺小的人，到底能守护什么呢？承诺，承诺守不住。朋友，朋友守不住。连飞溅过来的流言蜚语，也像子弹一样将他们贯穿，在时代的洪流里，他们的情谊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说这些了，”比他稍高一些的父亲便不再执着于这一件事情，转而道：“以后不会再发生打架这种事了吧？”
“不会。”Arthit答得很快，今天的一切只是一个意外。
“那就好，我还指望着你好好学习，以后继承我们家工厂呢。”说着，爸爸揉了揉他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我知道的。”Arthit默默地接受了父亲给他的期待。
散完步回到家，在收拾书包的时候，他想起了内侧口袋的那一支酒红色的钢笔，拿起它，举目平视，有那么一刹那，他回忆起关于Kongphop的点点滴滴……
“这只红色的笔给你。”“谢谢，不用了。”“……不要算了。”那个不讨喜的家伙，给他的东西他不要，为什么偏要从垃圾桶里把笔捡回来呢。
“你没事吧？”“额额，你能不能把我先放下来。”当时Kongphop从车轮下奋不顾身地救下他，清秀温柔的眉眼似乎还在眼前。
“等下我们一起回家。”“单车呢？”“陪你回来取，不就行了。”谁能想到，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谁要我们是朋友呢？”“……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我也以为你不喜欢我。”一次拥抱，一次相视而笑。
可是……这样温柔爱笑的人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人型兵器吗？
Arthit闭上眼，还是将笔锁进了抽屉。
有些人再也见不到，有些事情还是忘了好。
是不是应该这样呢？
第6章 灰窗
然而命运就是如此出人意料，当你已经准备告别一个人的时候，它又猝不及防地将那个人送回你的身边：
——在夏天离开的Kongphop，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下雪的街头。
……
那天早上，也看似是平平无奇的早上。Arthit、Ork和M，相约一起到街上去跨年，于是大家终于从补课的禁锢里逃出来，享受着难得的悠闲假期。
可这故事的开头就出了差错。
本来约好九点钟见面。Arthit八点半就到了，再晚一点的Ork八点五十也赶来了，就差一个M了。
两人在寒风刺骨的乏味里不停地看着手表，等到九点半还不见人影，愤而冲到M家去。
“喂，M！你在干嘛？现在都十点半了！”
虽然也想过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但真冲到M家大喊大叫，打开窗户下望的却是M的妈妈。顿时让Ork和Arthit无比窘迫，又听到中气十足的问话：
“M补课去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们被迫仰起脸应对：“对不起阿姨，吵到你了。今天补习班放假，不上课，我们约了M一起出去玩。”
M妈妈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约的几点？”
“九点。”
唰！她的脸像翻书一样变了：“现在都快11点了，那小子肯定还在被窝里趴着呢，等着！我把他揪出来！”
说罢，妈妈转身去被窝里捉人，简直是鸡飞蛋打，M被打屁股后撕心裂肺的吼声，在楼下也能听到。
Ork捂着嘴偷笑，“叫他放我鸽子！这下好了吧，活该。”他寻认同地转向Arthit，却见他出神地望着某处。
“……那是Kongphop的家吧”窗子上全都是灰蒙蒙一片，看不出有人居住的样子。
Ork见Arthit没说话，便自顾自地说道：“他妈妈回家了，也是一个人。久而久之，就不怎么回来了，基本都是住工厂。”
“M跟你说的？”
“对呀！”
他们没能沿着这个话题深聊，因为臭烘烘、乱糟糟的M被他妈扫地出门了，正吸着鼻涕站在楼梯上喊他们呢：“喂，走不走呀？不走我走了啊。”
Ork听后大为恼火，追上去骂道：“这话该我说才对，你个懒屁虫！”
“好了好了好了，我这不是起来了嘛……”
“就这就想蒙混过去，吃我一招黑虎掏心……”
他们三个人，M穿着天蓝色的棉服，Ork是橘红色的，Arthit是白色的，在路上结伴走着，多少有点鲜衣怒马的少年味道，前提是他们能够忍住不打喷嚏、不跺脚的话。
年末真的是太冷了，越接近新年，寒冷就像是不肯走一样。若非因为假期难得，他们三个怕冷的家伙，才不会有勇气出门呢。
活动的第一站是烤肉店，外酥内嫩的烤肉一下肚，头也不昏了，手脚也不冷了，冻僵的整个人这才完全活过来，身体里充满了活力。豪性大发的Ork甚至还想伸手点啤酒，被M拉住了，“我们还没成年呢。”
Ork甩了甩头发，压低声音说：“你不说谁知道，哥今天带你们尝尝鲜，就嘬那么一小口？”眨巴眼，十足的挑唆意味。
Arthit无语地甩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谁说我没喝过酒了。”
“嘿！”
嘴馋的M则是咽了一口口水，“好喝吗？”
“必须好喝啊！”
于是在Ork的怂恿下，他们向服务员要了三瓶啤酒，开盖的那一瞬间，白色的酒气漫出瓶口，有一种冒险的味道，“干杯！”
Ork咕噜了大一口，就开始伸筷子去夹肉。Arthit只是轻轻抿了一口，M喝得最慢，吧唧着品味着，“不怎么好喝嘛！”
Ork大笑：“多喝你就会爱上它的，常言道，啤酒配炸鸡，不烤肉，最好！”
Arthit嘲道：“看韩剧看多了吧你！”
大家东一言西一语，骂骂咧咧地谈论着一些与他们有关或无关的小事。
然后是去看电影，三个人又发生了分歧，M要看爱情片，Ork要看动作片，Arthit要看剧情片，三个人争执不下，差点各看各的了，最后折中看了一部恐怖片。
途中M各种大呼小叫，大家没有被电影情节吓到，反而被他一惊一乍的吓个半死，幸好那天电影院人不多，只有一个坐在最后角落的人陪他们一起看。
出来后，M又在娃娃机前挪不动脚了，当时还没有到饭点，Ork和Arthit也就任着他玩了，结果看到几百个硬币打了水漂，这才硬拽着他离开游乐场。
“一个也没抓到，你的运气也太背了吧！早知道还不如去玩柏青哥！”Ork吐槽道。
“你还好意思说呢，你把我推到一边，说你一定抓得住，结果呢！把我最后几个币也浪费了！”
“嘿嘿，都是好兄弟，在乎那点钱干什么？”
“怎么，等下晚上聚餐的钱你帮我出啊？”
他们正说着，广场的钟声敲响了，蓦地抬起头来，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寒冷。然而，天还未黑，霓虹先亮，五颜六色的绚丽世界给人以温暖的感觉，因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雪，却于此时翩然莅临人间……
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眼泪，好像一个哀伤的声音，于纷纷扰扰的人群中，不为所动地飘着，走着。然后，Arthit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旧识。
——相隔一条马路，他亦是那个抬头看雪，伸手接雪的人，只是他脸上的神情是那么茫然，他身上的衣服是那么单薄，单薄得不足以抵抗寒冷，茫然得好似他是恍惚被雪吹落人间。
“你们看，是Kongphop回来了……”M惊呼，却晚一步从Arthit的眼神中看到了平静。
Ork也不由呆愣住了，“这小子竟然回来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埋怨的语气渐重，脚步却情不自禁地靠近，“喂，Kongphop！”
他抢在Kongphop反应过来前抱住了他，M也泪眼婆娑地围了上去，只留Arthit一个局外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和我们说一声！”Ork下意识地揉Kongphop的头作为宣泄，却发现半年不见，Kongphop已经长高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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