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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嘛，给你写信，你也不回！”
Kongphop在短暂的错愕后，一如既往微笑着回应。“大家，好久不见！”准确地说，他变了不止一星半点。更准确地说，他变得更完美无缺了，像是精雕细琢后的美玉了。
他说他是哨兵服役期间休假回家，没想到在街上偶遇M他们三个人，Ork便顺势邀他去晚上的同学聚会，Arthit原以为Kongphop会照常拒绝，结果这次他竟然出其地好说话：
“好啊。”
“？”
大概是Arthit诧异的表情太过于明显，连Kongphop也出声询问，“不过，我去的话合适吗？”他分明是看着Arthit问的，似乎在意他的欢迎与否。
Ork大大咧咧地回答，“怎么会呢？Kongphop你还记得你没去当哨兵前，你在学校多受欢迎吗？晚上你去的话，女生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就是啊。”M在一旁唯唯诺诺地点头。
“你呢，你怎么想，Arthit。”Kongphop问他。
“……我无所谓。”随便你吧。你无所谓的话，我也无所谓。Arthit在心里想。
其实他们两个曾经建立起的哪怕一点的亲密，都已经被那些分别的日子所消磨殆尽。所以，他们又一次回到了陌生人的关系。
三人之行，转而成为四人之旅，除去Kongphop外形的改变，他好像还是那个好性子的倾听者，无论是Ork和M，跟他讨论学校老师的变化，足球社的现状，追女孩的烦恼，升学的压力，他都一一耐心地听着。
来到吃饭的包厢，见到了旧日的同学，大家都很吃惊Kongphop的回归，几个喜欢唱高调的同学还喊着，“稀客啊！”有甚者更是开玩笑道：“不会是被哨兵学校退学了，才灰溜溜地跑回来吧！”
Ork为他辩驳，“人家都说了是休假回家，你们乱说什么呀。”
阴阳怪气的同学继续说话，“怪我喽？这也是合理猜想啊，突如其来的能力也可能突如其来地消失啊，Kongphop，我是出于担心才这么问，你不会怪吧？”
“没事。”Kongphop微笑以应。
好奇的众人见他并没有摆架子，于是就敞开了问他成为了哨兵之后的见闻。大多被Kongphop以签署保密协议不能外说而回绝了，可越是神秘，越是能增添Kongphop的价值，投在他身上的女生们的目光就更多些了。
有酸成葡萄的男生发问，“那你不会休个假也有专人看着吧。”
“我是低级哨兵，目前还没有这个限制。”Kongphop得体地回答，没有谦卑，也没有高傲。
“还分等级啊？”女生们惊呼。
“五级和四级为低级哨兵，管制少。三级和二级为中级，一级为高级哨兵，也就是所谓的A级哨兵……”
上菜了，他们吃的是火锅，带头屡次挑衅的男生高扬起下巴，“对不起啊Kongphop，我不知道你会来，也不知道你这样尊贵的哨兵大人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不用这样叫我，我们都是同学，像以前一样对我就可以了。我没什么忌口的，大家随便吃吧。”
虽然他这样说，可刚夹了一筷子放嘴里，他就用手背遮住了嘴，把辣牛肉硬吃下去了，M忙给他递水。
Kongphop喝了一口，没大事地笑笑。饭桌上一时热闹，也就没有人注意Kongphop再也没有动过筷子，以及他耳窝处渗出点点血迹。
吃完饭后，是去Ktv唱歌。Arthit本来不想去的，可是M听说喜欢的女孩要过来，硬是扯了他们作陪。
于是一群人坐在灯光暧昧、气氛旖旎的歌舞厅，唱歌的唱歌，调情的调情，打牌的打牌，发呆的发呆。
直到，其中一个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同学拿了啤酒过来，问Kongphop：“你们哨兵杀过人没有？”他又更改了问题，“我是说你，你杀过人没有。”
这是一个唐突到有些恶意的问题，可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Kongphop眼神一暗，他没有回答问题，选择沉默地接过酒一饮而尽。
大家便明白了，齐齐脸色一变，有意无意地疏远了他些。
可不怕死的依然壮着胆问，“杀了人后，你有什么感觉，快乐吗？还是很痛苦。”
Kongphop看着那一双双不遮饰的眼睛，善良和邪恶一样纯粹，于是他笑着接过酒，“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同样一饮而尽。
他的答案是不回答。
看到大家有些惊恐的眼神，Kongphop才反应过来，伸手擦去鼻下的一点血迹。
歌舞厅没有人再唱歌，同学聚会也开不下去了，受捧的巨星忽然跌到地上成为灾星，一切粉饰太平已然没有必要了。
Kongphop自觉地站起身来，礼貌地退场。Ork和M也站起来，不知道该劝他留下来还是和他一起走，但Kongphop只是说，“我先走吧，你们玩，不必送我。”
他关上门出去了。
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扇门把他们分成了两个世界。
Ork和M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复杂心情，更不清楚，他们要站在什么样的立场，和Kongphop说什么才对。
欢愉的下半场，演变成Ork因为Kongphop的事情一直喝闷酒，M在旁边劝，久而久之，想起自己失恋，也跟着痛饮起来。Arthit只好将这两个醉鬼送回家，所谓毕业前最后一次一起倒数跨年，终于无疾而终。
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这个样子的呢，Arthit并非完全没有预料。今天晚上的一切都是如此反常，Kongphop的突然出现，意外的答应，黯然的退场。他早就和这个平凡的世界格格不入了，就算他愿意做以前那一个Kongphop，可没有人真的留在过去啊。
Arthit打了车，先送了Ork，再送了M。本来他是应该直接回家的，但是好巧不巧，他又一次望向了Kongphop家的窗户，那里依然没有亮。
也许Kongphop还没有回家，他正在街上游荡，看着与他无关的热闹。
Arthit不再看，沿着昏黄路灯的照耀踩着雪回家，原本是洁白的雪地，因为有人经过，而惨遭践踏、凌辱，最后变得乌黑不已。
想到今天下午在人群中看到Kongphop单薄的背影，Arthit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他干脆跑起来，跑到这个世界的风与他背离，跑到往前走的时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来到7-11，在便利店买了牛奶和面包，提了塑料袋便义无反顾地往回走。他很快就回到了M家楼下，他接着往前走，走进了那栋破旧的公寓楼，越来越接近心中那扇灰蒙蒙的窗。
Kongphop自然不在里面，Arthit正要把袋子挂到门把手的时候，却看见Kongphop就像鬼魂缩成一团，孤独地坐在门下，一副无家可归的样子。
被吓到的Arthit退了一步：“嗷！你坐这干嘛！”
Kongphop抬起头来，借着微光也仅能看到他微笑的眼睛，“你好呀，Arthit。”
这像是他们久别重逢后正式的问候，像是要把一切的陌生都抹掉，拉回最熟悉的时候。
第7章 雪夜
雪簌簌地下着，看上去像是有人在整理一床大得过分的被子，又轻又软的棉絮都掉下来了。
在这个雪夜，Arthit和Kongphop在一起。
“你是说你忘记带钥匙了？”Arthit皱着眉的时候，那凶神恶煞的劲倒是能诓骗一下无知儿童。
“无知儿童”Kongphop点点头。
“你带脑子没有……”这句话一向是他拿去数落Ork和M的，第一次拿来教训，他一时也有些不习惯，可是Arthit转念一想，像Kongphop这样心思缜密也忘了事，大概只有脑子进水这种说法能说得过去。
这样眼巴巴看着自己的Kongphop，也一定是自己的幻觉吧。Arthit忍住莫名的生气问：“你给你妈妈打电话了吗？”
“打不通。”Kongphop说这话时，微垂着睫毛，似乎有些难过。
Arthit便开始拎着袋子，举目张望起来，“那你没有你妈工厂的电话吗？”“没有。”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她工友的电话呢？”
“没有……”
这下可真的没有办法了，Arthit烦恼地抓抓头，冷不丁听到Kongphop来了一句：
“对妈妈一无所知，我这个儿子算不算挺没用的？”
大部分孩子不是都太不了解父母的工作和交友吗？Arthit不知道话题何时上升到这种高度，他看向Kongphop，只觉得他单薄。
“你不冷吗？”关心已经问出口了。
Kongphop一怔，笑道：“你还把我当作那个又怕冷又怕热的豌豆王子？”
提起这个戏称，Arthit也多少有些窘迫，为他们曾经有过短暂的亲密，“是喽是喽，你现在了不起了哨兵大人……”他不自觉用了别人叫Kongphop的黑称，心下有些后悔。幸好Kongphop没多大反应，他便假装眼神乱瞟，不经意地问起，“现在不会痛了吧？”
Kongphop却看着他的侧脸认真解释道：“哨兵经过大量的训练，身体里会打开一个开关，用来屏蔽触觉。”
“那其他感官呢？”Arthit问。
“没有觉醒的感官还是比较迟钝，只是较正常人敏感。”
Arthit欲言又止，仿佛这一刻才察觉手中塑料袋的重量，他别扭地递过去，“喏。”
这回轮到Kongphop吃惊了，“给我的？”
不然嘞，Arthit真想这么说，“给你，拿着就是了！”
Arthit真心觉得Kongphop的动作太拖拉了，甚至有一种下一秒Kongphop又会“不识抬举”地拒绝他的错觉，刚要收回手，Kongphop却从另一边拉走了袋子。
Kongphop看到里面是常温的牛奶和无糖的面包，那是Arthit注意到他晚上没什么，特意买给他的。
“……”见Kongphop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Arthit疑心是自己根据网上买的东西不对，又或是：“吃了那么辣的东西，是不是还没好？我记得你本来就不太能吃辣来着。”
不待Kongphop回答，他蹲下身，仔细瞅着Kongphop的嘴巴，“舌头，伸出来看一下。”不经意抬眸，未料撞进一片深邃的星海，方才觉得自己唐突。
“已经不痛了。”Kongphop说。
“额。”为了掩饰自己尴尬似的，他转到一边坐下，“那就吃啊，饿晕了，我可不背你去医院。”
“嗯，好。”Kongphop停下来微笑，去咬字的尾端。他拆开包装袋，将松软的面包蚕食殆尽，温润的牛奶点滴入腹，不忘凝视着Arthit，想象身体里一切的缺失能量，都来自眼前这个人的填充，包括那颗孤寂的心。
Arthit被看毛了，有些不自在地起身走走，看到那灰蒙蒙的窗户又忍不住问道，“你妈到底什么时候下班？”
“不知道。”
难道真陪这小子等到海枯石烂不成？他踮起脚尖去摸窗的边沿，“就没有备用钥匙之类的？”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Kongphop顿了顿，“如果你……”话还没有说完，就被Arthit大喜过望的声音打断：
“谁说没钥匙不可以进去！”Arthit兴奋地拍了拍推开的窗户，那种小幼稚的笑容是Kongphop从未见过的。
看得他不由痴了。
就这么一针一线刺入他的心里。
冬日明晃晃的太阳啊！
“还愣着干嘛？进去啊！”握住Kongphop手的一瞬间，Arthit才发现他手如冰，感觉不到冷，并不代表不冷，“你的手……”
“怎么了？”偏偏当事人一副无辜的模样。
Arthit的眼里有责怪，可是他能责怪谁呢？有一瞬间，他几乎想脱下外套，裹住这个快冻成冰棍似的人。
Kongphop他绝不是一个不知道痛的机器人！
他忍住心中酸涩的情绪，“快进去吧，外面冷。”
“那你呢？”像是怕他走似的，Kongphop回握住他的手，“你要回家了吗？”
Arthit应该说当然，可实际上他只是说：“反正我家里人以为我会和Ork、M他们玩一个通宵，我可以再待一会，等你妈回来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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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Arthit的设想是找纸箱垫脚，两个人一起翻窗进去，没想到化身半个超人的Kongphop一个纵身，连起跳动作都没有，就像一个影子一样钻了进去。
Arthit只顾着瞠目结舌，Kongphop又已经把门打开了，令他先前多余的担心显得有些可笑。
“请进！”Kongphop彬彬有礼地说。
“额……”Arthit倒显得有些畏手畏脚了，尽管家里没有一个大人在。
照亮的灯光使空荡的房间更加空荡，“你家……怎么什么东西也没有了？”Arthit边打量边吐槽，第一次来尚且还有些布置，结果这次来，简直一副无人居住，有待租售的模样。
见Kongphop脸色茫然，Arthit这才想起他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回家，M说他妈妈现在经常在工厂住的事情，他都有可能不知道。
“话说，你妈知道你今天回来吗？”
Kongphop摇摇头。
Arthit一整个被噎住了，勉强说出一句，不知道是在安慰Kongphop，还是在安慰自己的话，“今天是跨年夜，总会回来的吧！”
他们在客厅的小方桌前坐下，Kongphop家没有取暖设备，就去衣柜那拿了一些毛毯来，Arthit先给他披上了，让他的动作一顿。“你都冷成什么样，自己还感觉不到。”
“……谢谢。”
两个人的客厅，显得有些安静，Arthit便打开电视解闷，所幸在一堆老旧的电器中，电视还能正常使用。
只是十一点五十了，连跨年晚会都已经要接近尾声了，在热闹的歌声里，Arthit说：“我和Ork、M本来是约好在街上跨年的，结果他们都喝醉了，去不了。现在中心广场的大钟下，应该聚集了很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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