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见董成辉八风不动地抿了口茶,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份文件来,温和地笑了笑:“小五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若非证据确凿,我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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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再修哈
第101章
宋景宁冷笑道:“事已至此,纵然晏哥无辜,你们也有千百种方法栽赃陷害。我且明说了吧,这些狗屁说辞,我通通不信。”她一字一顿地问:“你们只管告诉我,若认定他是同谋,便待如何?”
她这番话已是大为不敬,董成辉面上虽不显,眼底笑意却浅了几分,赵适心知现下无人能为宋景宁撑腰,场上又鸦雀无声,只得硬着头皮进谏道:“我觉得还是从长计议为好。晏队在时,虽说不算鞠躬尽瘁,也是劳苦功高。他的为人,诸位想必也清楚,其中或许另有隐衷,毕竟……”他飞快地瞥了董成辉一眼,小声地说:“毕竟他捧的并不是咱们的饭碗。”这些陈年秘辛,连赵适都有所耳闻,更别提在场众人。宋景宁顿觉底气更足,她方才被气昏了头,如今稍稍冷静下来,觉得赵适说得十分在理,便顺势反问道:“我们到底捧的谁家饭碗,大伙儿不清楚,董局您也不清楚么?”谁料董成辉淡然抬手,将那文件顺着会议桌哗啦啦地推过去,“先看过再说吧,莫要自砸饭碗。”宋景宁偏不信邪,拿到手里随手一翻,定睛过后,神情却逐渐凝重起来。
这是两份临时港口通行证的审批文件,时间节点十分特殊。其中一份是郦蕤舟在纽黑文签的,彼时他尚未进悍狼,印的还是九局情报科的公章。而另一份则更加令人难以置信,按级别,晏司臣并无权限批准军需海航线的入港事宜,文件上,他以审批发起人的身份越级递交同意意见,经两级审批,总共发出三张军需海航线的临时港口通行证。宋景宁心乱如麻,不知董成辉打的什么算盘,更不知是谁给了他这些机密文件。那上头的字迹确实很像晏司臣的,可是于公于私,晏司臣都没有过问军需海航线的立场。
思绪正飘忽,会议室大门忽然被人推开,身后传来晋灵微沉稳的声音:“抱歉,不知道今天开会,路上堵车就迟到了。”宋景宁回首望他一眼,简直如释重负,晋灵微见她这般模样,已经猜中几分,便笑道:“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瞧瞧。”董成辉此刻笑意全无,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晏司臣涉嫌以权谋私、协助Michael运毒,这些批文就是证据。他办事向来隐晦,你们不知情,也是正常。”晋灵微面不改色地扫了一眼宋景宁递来的文件,不急不缓道:“上头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姓刑的副局座?再者,既是两级审批,怎么不先问问这位副局座,反倒急着给晏队定罪。”
“你说刑兆民吗?”董成辉遗憾地说,“他已于前天夜里畏罪自杀了。”
晋灵微闻言手势一顿,随即慢慢地放下文件,抬眼看向董成辉,似是而非道:“竟是这样巧。”他平静地与董成辉对视,已然不打算再争辩了,便与宋景宁说:“走吧,不是还有正事要做。”他这样轻轻发落,董成辉未免有些意外,他犹豫地喊了一声灵微,为难地说:“我知你们不愿相信,但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最不能感情用事。”晋灵微觉得可笑,于是转过身来,不答反问:“你怎么就知道那个姓刑的不是被人灭了口呢?”他轻蔑地笑了一下:“干你们这行的,良心若是丧尽了,还谈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便是彻底撕破了脸面,晋灵微懒怠再管董成辉,只抬手揽过宋景宁,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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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灵微不是开车过来的,正好让宋景宁送他回去。出了警厅,宋景宁犹自失神,晋灵微看在眼里,故作轻松道:“原本也没指望他们救晏哥。”宋景宁挑了挑眉:“你早就看出来了?”晋灵微便将此前他和霍止的推测说与宋景宁听,“董局在省外大费周章,却不肯指派警力盘查汜江附近,老隋也曾私下和我透底,只说董局交代他安心盯着省界国道,连警犬搜救都不允他的。”
车子驶离警局大院,怕是今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二人对此心照不宣,宋景宁苦笑:“起初蒋处教我探查汤局的底细,我还觉得荒唐。如今看来,这两份批文,未必不是汤局透露给他的。”晋灵微坐在副驾,连连揉按眉心,“那刑兆民究竟是什么来头?”宋景宁也摇头:“不曾听过。”晋灵微沉吟道:“死无对证,也忒蹊跷了。”他眉头紧皱,自言自语似的:“无缘无故的,凭何将这泼天的污名扣在晏哥身上?”这正是宋景宁想不通的地方,偏偏蒋东林什么也不告诉她,思及此,宋景宁有些赌气道:“要我说,就该问蒋处去。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偏又将咱们蒙在鼓里。”晋灵微于是问她:“润颐和我说了蒋处交代给你的差事。这两天可查出些什么了?”宋景宁郁郁地叹了口气:“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她是投鼠忌器,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儿,晋灵微知道她难做,又不好宽慰,因而沉默下来,宋景宁却自顾自地说:“不过,我倒是在无意之中撞见了一张精确定位的活点地图,零星散布着几个,我看都在汜江附近。只可惜编号都是二级密码,我译不出来。”
“那老不死的恨不得一颗心上开八个窍,也不算稀奇。”
宋景宁笑道:“确实如此,我不过是好奇罢了。”顿了顿,转而问晋灵微:“周知之那边,你怕是不方便再去了,还有没有别的打算?”她侧首去窥他神情,晋灵微淡淡道:“有老隋的人盯着呢,出不了差错。”宋景宁这才略略放心。
驶上高架桥,车速蓦地提上来,宋景宁要先送晋灵微回家再去总部。晋灵微开了窗吹风,好不容易清醒一些,忽听宋景宁呆愣愣地喊了一声:“……灵微。”他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又听宋景宁说:“我刹不住车了。”
前方的车流正在有条不紊地汇入三岔路口,距离他们已不足百米;后面的车紧随其后,同样在疾驰,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宋景宁来不及思索刹车为什么会突然失灵了,当机立断就要拉手刹,晋灵微连忙按住她:“你疯了!会把车掀翻的!”宋景宁的心跳一声高过一声,再不想办法,眼见着就要撞上前面的那辆路虎,她六神无主地看了一眼后视镜,两侧都能变道,她拿不定主意,面前突然横出一只手,是晋灵微,他扯过方向盘,毫不犹豫地打了一圈儿,车子横冲直撞地抢进右车道,堪堪擦过后车的保险杠,直奔桥头半米多高的石狮子而去。
砰——!
第102章
南京大桥发生了一起颇为离奇的车祸。
接受采访的目击者声称,出车祸的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下桥的时候也不知是方向盘打了滑还是怎么,先是撞了柱子,又被后面刹不住的车撞出去几米远,幸好当时主干道的路口正红灯,否则非弄出人命不可了。那人有些唏嘘地叹了口气:“那小姑娘看着可年轻漂亮,从车里爬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吓死个人。她男朋友更是——后车撞上来的时候,他们的车可巧是横在那儿的,撞了她男朋友那边,车门都碎成两截儿。我瞧她抱着她男朋友哭得声嘶力竭的,只怕是要不好。”
真正离奇的在后头。估计是好心路人打了120,救护车来得飞快。众人眼见着那姑娘随着抬她男朋友的担架一起上了第八人民医院的救护车,谁料电视台记者赶到医院时,护士却说从未接到急救电话,不过确实有个出车祸的正在做手术,然则是个酒驾的中年妇女,可不是什么小情侣。
总不能是凭空消失了吧?那记者被勾起好奇心,从医院出来就要去查监控,到了交通部门才想起找领导报备。结果被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直说他小题大做,赶紧带着摄像滚回去做路采,记者敢怒不敢言,这事于是就这么不了了之,没过几天就被人们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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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宁顺风顺水地活了二十四年,许是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便教她经历这毕生难忘的一日。
当是时,左右两侧的车道都能抢进去,晋灵微抢右,是算好了要让他那边横在前头,宋景宁知道。前挡风玻璃碎了她一身,有几块直接扎进胳膊里,她面无表情地往出拔,汨汨地涌了好多血,宋景宁没感觉到疼,硬生生将晋灵微从车里拖了出来。她全然不知自己哭了,还当是出车祸导致的视线模糊,好在从前受过专业训练,凭着机械记忆木然地替晋灵微处理了一下伤口,几个白大褂忽然从天而降,自称是八医急诊室的医护人员,不由分说便将晋灵微抬上了担架。宋景宁浑浑噩噩地,满心满眼都放在晋灵微身上,身旁护士拿出一管针剂要给她打,宋景宁疑道:“这是什么?”那护士低垂着头,并不答话,宋景宁不动声色地侧身躲过她的手,顿时敏锐地察觉到对面的两名男医生紧绷起来,她后知后觉,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只怕是才逃出生天又落入火坑……今日种种,分明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宋景宁道:“你先帮我把伤口处理一下。”那护士迟疑地看了医生一眼,见医生默许,转身要取急救箱,谁知宋景宁陡然生变,劈手夺过针管,直抵她颈上动脉。那护士被她拿住命门不敢动,两名男医生见状,倒是反应得极快,只见其中一位从后腰掏出消音枪来,作势便要先行了结晋灵微,宋景宁怫然色变,抬腿踹向他手腕,那人手一松,枪也掉落在地。宋景宁既知这三人不会留活口,便放弃了谈判的打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针扎进那护士的血管里。那护士尖叫一声,宋景宁才要将她挡在身前去夺枪,面前蓦地一黑,下一秒就被另一个男医生锁喉按倒在椅子上。两人体力悬殊,宋景宁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动弹不得。那人力道之大,似是要将她活活掐死,宋景宁死命挣扎无果,又怕那位再对晋灵微下手,于是灵光乍现,屈膝向上狠狠一顶——这般下三滥的招数,若是廉润颐在场,必然是要笑话她的——只不过如今生死关头,宋景宁哪还有心思顾虑其他,保命才最要紧。
那男医生骤然吃痛,手上力气不足,宋景宁拎起一旁的急救箱,毫不手软地朝他后脑砸去。男医生接连吃瘪,昏昏沉沉地向后倒,然则宋景宁杀心已起,岂能放过他,正欲夺枪将他一崩了之,身后却伸出一只纤柔素手,死死地攀住她左肩,宋景宁骇然回首,只见那护士满头是血,竟还有心要卸她臂膀,宋景宁急忙借力倭身教她使不上劲儿,距离一近,眼底便映出那护士森然的神情,适才一番打斗,宋景宁贴身穿的姜黄衬衫早就卷了边儿,抵着她小腹的枪口冰凉,宋景宁一把攥住她手腕,竭力侧身闪避,那护士目露凶光,扣动扳机——
纵使宋景宁柔韧性再好,那子弹还是堪堪擦过她腰线,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来。宋景宁面色发青,气得痛下狠手,咔嚓一声掰折了那护士的一双手腕。
车厢狭小,晋灵微的担架横亘在宋景宁与那两名男医生之间,男医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了两声沉闷的枪响。才被宋景宁抡着急救箱砸懵了的那位艰难地清醒过来,罪魁祸首便映入眼帘——宋景宁还骑在死不瞑目的女护士身上,捂着腰,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他与同僚对视一眼,想到那担架上的男人本就伤重昏迷,毫无招架之力,反而是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娇弱的女人,发起疯来简直出乎他们的意料,俱都觉得先将她解决掉为好。他被砸得几欲吐血,好半天都站不起来,于是把枪一抛,同僚接在手里,霍然起身,哪还有宋景宁的踪影?也就怔愣一瞬的功夫,忽听同僚惊道:“小心!”他仿若察觉般低头,女人姣好的面容被白炽灯映得惨白,额间更不知沾了谁的血,活生生一个索命女鬼。乍悚之际,黑洞洞的枪口突兀地举上来,他还未来得及应对,眼前已然猩红一片。
他无力地瘫坐下去,这女人当真心狠手辣,一枪贯穿他眼眶。他捂着脸上的血窟窿,尚不死心,转手欲杀晋灵微,宋景宁冷笑一声,直接给了他一个痛快。
她以一敌三,还能伤一杀二,若非时候不对,实在是值得骄傲一番。宋景宁跨过尸体,径自走到男人面前,硝烟味儿甚浓的枪口直逼他面门,她一字一顿:“让司机停车。”男人看着她血色全无的脸颊、扑簌落汗的额角,便知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程度,她的指尖仍然谨慎地压在扳机上,若他发动,她必然也会一枪要了他的性命,然则他今日本就是为了杀他们而来,此二人不死,他便活不了。思及此处,男人眼中划过一丝决绝的狠戾,宋景宁心道不好,果然见他面目狰狞,抬手朝她袭来。宋景宁错愕万分,砰砰两枪都打在了车厢铁皮上,形势顷刻逆转,她当机立断反手把枪一扔,竟是决心与他贴身搏斗——这向来是宋景宁的弱项,从前在悍狼时,廉润颐放水八千里,她尚且打不过,何况是面前这个杀气腾腾的男人。廉润颐时常恼她:“总想着博巧取胜,将来若是对上莽夫,哪还有你的活路?”宋景宁暗道师兄你说得都对,可惜为时晚矣。她不能露怯,只因晋灵微还在她身后,她无论如何都要护他周全,一如他舍命护自己。
男人似乎看出她色厉内荏,方才夺枪不得,另一手便从下探出,毒辣地掐住了宋景宁挨了枪子儿的伤处,宋景宁疼得瞳孔一缩,本是要上身锁喉的轻巧姿势,如今被男人一招卸了力道,过肩摔在担架边上。宋景宁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喉间涌上一股子腥甜的血味儿,她强撑着闷哼出声,身子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去,男人凶猛的身影像一座山,笼罩在她头顶,双膝沉重地压在她腿上,一手还碾着她腰上的伤,可算是把她牢牢地桎梏住了。宋景宁失血过多,眼神也逐渐涣散,到底还是拼尽最后的力气,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深恶痛绝地:“别碰我!”咳得撕心裂肺。男人被她激怒,扳过她肩膀,那骨头于是清脆地响了一声——脱臼了。
宋景宁何曾受过这样的痛楚,冷汗浸湿了她凌乱的鬓发,连牙关都打着颤,她昏昏沉沉地仰头靠在那儿,将自己的弱点暴露无遗——那样白,那样细,玉瓷瓶儿似的,彷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握碎在手里。男人杀红了眼,任由宋景宁在他手下徒劳地挣扎,她被卸了半边手臂,双腿也动弹不得,男人快意地盯着她泛红的眼睛,掐着她脖子的一双手不断地用力、再用力,颈窝处却莫名产生了一阵尖锐的痛感。宋景宁不知从哪儿摸到了那支针管,细长针尖入肉半寸,她欲割喉放血,偏偏抖如筛糠,使不上力。男人也未曾料到她死到临头还不认命,故而放任她手上动作,只想着直接掐死她了事。宋景宁呼吸不畅,眼前忽明忽暗,意识也模糊起来,右手摇摇欲坠,死生一线之际,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狠狠地划了出去——
热血喷涌,洋洋洒洒地溅了宋景宁一脸。
颠倒的视野中,男人在晋灵微手中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儿,宋景宁一面将男人从自己身上踹开,一面呛咳不止,晋灵微想伸手拉她一把,却力竭难支,他头晕目眩,茫茫地开口:“景宁……”宋景宁艰难地爬起来,将他扶住,忧心忡忡:“你觉得怎样?”他四肢没有骨折,换作旁人定会以为他福大命大,宋景宁却怕他是伤及肺腑。果然,晋灵微如实摇头:“我就快撑不住了。”宋景宁沉吟片刻,咬牙道:“咱们跳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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