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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诸君多有病(玄幻灵异)——五律

时间:2024-02-28 10:46:20  作者:五律
  只可惜,他又一次看错了我。
  我没说话,只朝他笑眯眯地竖起了三根手指。
  谢镇山看得一头雾水,才欲开口问,就见我又一根一根的将手指收了回来。
  只等最后一根手指落下,一口黑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溅在他宝蓝色的袍子上。
  他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迎着他的目光,我噙起个寒凉的笑:“叔公不会真以为,我是个什么肚量大的人吧。”
  “旁人犯我一分,我便回敬十分,这是叔公当年教我的,叔公觉得我学的如何?”
  断肠散是剂猛药,深入脏腑,谢镇山疼得冷汗涔涔,早已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张着口,费力地吐出些气声来,整个人已是强弩之末。
  我移开眼,抛去一枚柳叶刀,给了他一个痛快。
  利刃入肉,随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谢镇山死在我手上了。
  我赢了,可好像赢得没那么漂亮。
  我吐出一口浊气,压了压隐隐作痛的心口,转身推开了门。
  雨停了,天晴了。
  一推开门,入目的就是明媚的日光。
  我瞧着它,眼眶有些发热。
  只是这日头刺眼罢了。
  我抹了把脸,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时候,雪蛟走了过来。
  他满身满脸都是血,眼里还闪烁着战意,显然这一场厮杀不够叫他过瘾。
  “主子,已清理干净了。”他顿了顿,又道,“依主子的吩咐,只把那个叫阿清的放走了。”
  我点了点头,与雪蛟迈过了遍地横尸,出了谢府。
  黑金马车旁,正立着一道倩影。
  雪蛟轻咳了一声,她转过头来,对着雪蛟笑了一下,瞧见了他满脸是血,又拿了帕子来给他擦脸。
  我没管正腻歪着的俩人,抬步走到马车的小窗边,撩起了小窗边的帘子往里看。
  ——九阙正在其中。
  不知几日水米未进了,他的脸颊凹陷得厉害,我养出来的那点肉都掉了个干净,身上衣衫破烂,露出覆着一道又一道狰狞伤疤的皮肉。
  忽略掉他尚有微弱起伏的胸膛,整个人看起来与死尸无异。
  我咬了咬牙,将这笔账算在了方止行头上。
  不杀了他,我誓不为人。
  “少爷,可是你吗?”背后有人唤我。
  我回头去看,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的阿清。
  他身上没有伤,只袖口和鞋面上有些浅浅的血迹,想来是从何处沾染来的,手背在身后,不知是藏了什么东西。
  “你有事吗。”
  阿清说:“老爷留下了样东西,少爷可要瞧瞧?”
  我揉着眉心,叫他将东西拿来。
  阿清点了点头,慢慢朝我走了过来。
  行至我身前之时,我瞧见他口唇微动,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便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该下地狱去!”
  阿清骤然暴起,攥了匕首便朝我扎来。
  他是个粗使小厮,不通拳脚,只是力气稍大了一些,那匕首连我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泠鸢用鞭子抽到了一边。
  雪蛟跑过来,一脚踹在阿清的肚子上,将人踹飞出去,又拔了刀要去砍,被我拦了下来。
  我缓步走到倒地不起的阿清身前,用鞋面踩住他的手,居高临下地问:“本尊待你不薄,也不想为难你,你何苦自寻死路。”
  话音落下,阿清就想像是被点着了的炮仗,整个人都如疯魔了一般。
  他恶狠狠地瞪我,双眼外凸,目眦欲裂,再不见当初的和善憨厚:“老爷待你也是不薄,你不还是杀了他!”
  “你这个黑心肝的东西!毕生都不配得到真心!”
  “最该死的是你才对!”
  他扯着嗓子大吼,我皆听在耳中,心里没什么波澜,也懒得去说什么。
  他是个只知道老黄牛几文的平头百姓,我与谢镇山之间的诸多仇许多怨,同他讲了也是对牛弹琴。
  所以我不想多费口舌,转身迈开步子,小腿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低头,发现阿清不知从何处又摸出来一把刀,在我腿上开了道口子。
  不深,但温热的血流进靴子里,那粘腻的感觉让我觉得有些恶心。
  我蹙起眉,只觉得费解。
  明明我都放了他一条生路了,为何还要来触我的霉头?
  我沉思着,忽被一声尖锐的响身后打断了思绪。
  我下意识抬头,便见天幕上炸开的一道不甚明显的艳色,看位置,是在城北放的。
  红色的,凤鸣声的响箭。
  是我幻胥宫独有的。
  我蹙起眉,偏过头问:“钦北来了?”
  泠鸢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我又问:“方止行的秘宅是不是就在城北?”
  “不错。”
  闻言,我忽有些心慌。
  因为我曾给过言月几支响箭,他也是随身带着的。
  我欲带着他们往城北去,却又怕九阙经不起这一路耽搁。
  思来想去之下,我决定只身前往。
  “泠鸢,你们带着九阙去找医官,本尊前去城北寻人。”
  “那这阿清呢?”
  “随你们处置。”
  “那谢府……”
  “一把火烧了干净。”我回眸望一眼府门上那偌大的牌匾,有些怅然道,“好的坏的,就都叫它散在火里吧。”
  泠鸢点了点头,轻声应下。
  雪蛟看出了我情绪不高,只是他嘴巴笨,想了半晌,也只吐出了声干巴巴的万事小心。
  “该小心的另有其人才是。”
  今日若再叫方止行逃了,我玄之便枉为人兄,枉为人子。
 
 
第90章 道是天凉好个秋
  凤阳乱了。
  一场大火在谢府燃起,守城军列队赶往谢府,声势之浩大,吓得长街上的行人四散而逃。
  而引起了这一场骚乱的我,已骑着高头大马到了城北。
  我不知言月说的那座宅子在哪儿,但我还记得那支响箭是在何处放的,所以我找到了地方。
  那是座四进的院子,修葺得恢宏漂亮,光是门上烫金描花的牌匾都透着一股子财大气粗的味道。
  我好像来过这里……
  我盯着那牌匾瞧了两眼,终于想明白了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顾良舟当初诓骗我是蔺家遗孤时,就是在这里。
  原来从那时起,方止行就有了要对付我的心思。
  真是思虑周全啊。
  我轻嗤一声,翻身下马,不甚光明磊落地翻墙进院。
  偌大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淡淡的,藏着杀机,却叫我兴奋。
  我掩在袖下的手暗自捏紧了铁扇,绕过假山,缓步往厅屋走。
  越走,血腥味儿就越浓,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人被堵住嘴,而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呜咽。
  我未进前厅,只自廊下绕到窗边,将那窗纸抠破了一点,眯起眼往里看。
  其中的确有人。
  只不过不是言月,而是钦北。
  这厮衣衫上有些血,不过身上没伤,看着像是在哪儿沾染上的。
  他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嘴巴被一大团白布塞得严严实实的,发不出声,只能跟什么似的哼哼着。
  瞧见了我,他便哼唧得更厉害了。
  我轻挑起窗扇,往门边指了指。
  钦北朝门边看去,随后摇起了头,示意我没有别人在。
  我点了点头,从窗户跳进去,用扇刃给钦北松了绑。
  “你怎么会在此?”我低声问。
  钦北捂嘴狠狠咳了几声,才沙哑着嗓子说:“属下送完了信,回程时遇到了一伙人,将属下引至凤阳。”
  “后来属下瞧见了傀九放的响箭,这才过来的。”
  果真是他。
  这厮真是半点都不叫我省心。
  我吐出口浊气,又问:“言月呢,现在何处?”
  “言月?”
  “就是傀九。”
  钦北抿了抿唇,说:“方才见时,他被两个人带到后宅去疗伤了,不知现下还是否在那儿。”
  我皱了皱眉:“两个人?你可知是谁?”
  钦北摇头:“属下没看清楚。”
  “罢了,本尊去瞧便是了。”
  我揉了揉眉心,又看向钦北:“可还能走?”
  钦北道:“属下身上并无大碍,可与主子同去。”
  “不必。”我走到桌边,拿了钦北的佩剑丢给他,说,“你去锦衣阁找雪蛟他们汇合,本尊待会儿便回去。”
  “主子……”
  “听话。”
  我拍了拍他的肩:“去瞧瞧九阙,他那边比本尊更需要你。”
  钦北还想再说什么,我将九阙的情况添油加醋说了一通,他立刻心焦如焚,也不再提与我一同去找言月的事了。
  这种时候,九阙倒是比我还重要了。
  我酸溜溜地哼笑了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转身出了厅屋,奔了后院去。
  后院门扇大敞,我一眼就望进了院中,那道高大矫健的身影直撞进我眼里。
  他肩宽腿长,身姿挺拔,穿了一身黑色的缎袍,只扶手立着,便是赏心悦目的景色。
  我再定睛一看,恍觉是故人。
  “顾良舟。”我唤了一声,缓步走向他,“许久不见,你胆子更大了。”
  他抬头瞧我,还是那么副桀骜的模样:“许久不见,你也一切如旧,还是那般胆大包天。”
  我懒得与他争口舌之快,只问起了言月的下落。
  他没答我,只是嘲笑起了我给言月起的新名字。
  “好端端的公子,取个女儿家一样的娇滴滴的名字,不是平白惹人笑话么。”
  我挑了挑眉,反唇相讥道:“惹人笑话?你不良不善都能堂而皇之顶着那个名字招摇过市,谁又能说得了他什么。”
  顾良舟不善耍嘴皮子,当即便沉了脸,眸色不善地盯着我。
  我不躲不闪,反而迎着他那阴狠的目光凉凉地笑了起来。
  “本尊不欲与你争斗,只要你将人交出来,本尊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没错,是“你们”。
  若我猜的不错,傅珩此刻应当也在此。
  顾良舟冷哼:“虚张声势,你当我怕你不成。”
  我垂眸往他腿上瞥了一眼,嗤道:“看来那日的刀子还没叫你学乖,今日,本尊就再管教你一番。”
  “有种就放马过来,我怕你不成!”
  顾良舟喝了一声,立刻就将腰间的长刀抽了出来。
  他提起刀,雪亮的刀锋对准了我,被我手中的血扇敲了一下,立刻就裂了一道缝。
  “啊?”顾良舟惊愕地将刀拿到眼前来瞧,“我新得的刀,一招就断了?”
  他的表情太过夸张,逗得我笑了出来,“若是实在舍不得,不如你哭它一场?”
  我觉得我这话说的没什么错处,顾良舟却是狠瞪了我一眼之后,转身奔进了房,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恐怖如斯。
  “……”
  我记得上次见时,他还有些脑子的,怎么许久不见,这腔子里就空了?
  我轻啧,抬步跟了上去,只是他手快,回身拍上门,将我挡在了外面。
  本着此路不通就换路的原则,我看向了那扇偌大的窗。
  这俩傻蛋光顾着堵门了,没封窗子。
  我走到窗前,用血扇的刃在那窗缝处一挑,窗栓就开了。
  窗子开了,顾良舟和傅珩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你不知道,他就一下子,就一下子,我刀就断了!”
  “果真有那么厉害?”
  “不信你去试试。”
  “可别,我可不愿干那送死的差事。”
  我一边听着这哥俩说话,一边轻手轻脚地从窗子翻了进去。
  这扇窗正对着镜柜,我落了地,抬头便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然后不合时宜地对镜自怜了一番。
  恰巧这时傅珩说起这扇尚未封死的窗,我便对镜正好了衣冠,绕过屏风,对着二人露出一个不甚和善的笑。
  “别来无恙啊,傅公子。”
  二人齐齐回头,瞧见了我之后皆是变了脸色。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傅珩,他似难堪似唏嘘地抿了抿唇,不知眼下是该与我撕破脸,还是接着虚与委蛇,便只干巴巴地点了点头,未作多言。
  我的视线自他们身上掠过,直落到那张榻上。
  有个人躺在上头,即使有轻纱帷幔挡着,我也从那缝隙里露出来的一点水蓝色的衣角认出了人。
  可不就是言月。
  见我一直盯着那地方,傅珩站起身走了两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挑了挑眉,“怎么,本尊来接弟弟回家,你们两个还要拦上一拦么?”
  顾良舟道:“你少来这一套,谁不知道你睚眦必报,他落到你手上还能过什么好日子不成。”
  “传闻说本尊是睚眦必报不假,本尊说你蠢钝如猪也是真。”
  “他如今身上穿的尽是本尊的东西,若本尊真想对他做什么,他如今还能有命出现在凤阳?”
  我轻蔑地扫了顾良舟一眼,意味深长道:“长些脑子吧,别叫人稀里糊涂做了旁人手里的刀。”
  话落,顾良舟浑身一僵,真垂下头去琢磨我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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