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向傅珩:“不去解释解释?小心人长脑子了,你再拿捏不得了。”
“尊主何必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傅珩扯起个讥诮的笑,“毕竟我与他之间可没有什么仇怨横亘着。”
这么说话,找死。
我立刻冷下脸,展开血扇便攻了过去。
傅珩装模作样地拿出佩剑来迎我,只是他与萧祁差不多,都是些不通拳脚,只会玩心眼子的。
所以在我手上没过几招,就被我在胸膛上割开了条口子,我还觉得不解气,一脚踹在他后心,直将人踹飞了出去。
顾良舟想摸过来偷袭,被我回头瞪了一眼,立刻定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来。
不怪他胆小。
他在我手上吃了不少苦头,最严重的那一回,险些被我撕掉了肩上的皮。
便是换作神仙来,也得踌躇犹豫一会。
只是我没什么道义也没什么风度,他不动我,我却凑过去动他。
我踹了他一脚,用了很大的力气将他踹飞,让他同那倒地不起的傅珩接着做兄弟。
清干净了碍事的,我径直走到床边,伸手去探言月的鼻息。
呼吸绵长,像是睡着了。
不对,这厮就是睡着了。
我提心吊胆,他却睡得像死狗一样。
不知怎的,我忽然有些生气。
不过这点气如何都不能在言月身上撒。
所以我走到傅珩身前,踩住他的腰腹,居高临下地问:“你们给他吃了安神药么?方止行呢?跑了?”
傅珩擦掉下巴上的血渍,笑道:“尊主这问题如连珠炮一般,在下如何能答。”
“哦,答不了。”
我点了点头,踩在他腰腹上的脚下移,抵在他腿间,笑眯眯地威胁:“现在呢,可知道怎么说了?”
傅珩往后头挪了几寸,发现我的脚如影随形之后,便不再抵抗,将我的问题一一答了。
“怕他疼,所以上药时给他喂了些。”
“方止行没跑,被我们杀了,尸体就在西边的那间厢房里。”
闻言,我诧异地挑了挑眉:“杀了他?你们两个不是他忠心耿耿的狗么,怎么舍得弑主?”
傅珩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榻上仍旧昏睡的言月。
那目光缱绻温柔,若不是言月说过他的所作所为,我还真就信了他对言月一往情深了。
我啧了声,甩了他一个震天响的嘴巴子。
听着那声响,顾良舟往后缩了缩,“我不看,你别打。”
“本尊对怂货没兴趣。”
我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床边,将言月打横抱起来,便踹开门走了出去。
直等我走出后院,到了前庭,傅珩和顾良舟才追了上来。
两个半死不活的人靠着廊柱,连唤了我好几声,叫我将怀里的人留下。
只不过他们叫的是“傀九”。
我与言月一样,厌恶极了这个名字,所以我顿住脚,回身朝他们甩出两柄刀子。
即使我留了手,只将柳叶刀插进廊柱中,也足够吓得止步不前。
我讨厌胆小如鼠的人,所以对这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更加厌恶。
“再敢纠缠,你们两个谁都别想站着走出去。”我冷笑道。
俩人没再做声,我怀里的言月却是迷迷糊糊地哼唧了起来。
他胡乱地拍打着我的肩膀,含糊不清地嘟囔,叫我将他放下来。
我将他往上抱了抱,“呆子,是我。”
言月费力地挑起眼皮,瞧了我一眼后,终于松懈下来,安心地将头枕在我的胸膛上。
察觉到言月醒了,那俩东西又叫了起来,哀哀戚戚地告状,说我欺负他们。
言月起初没理,后来听得烦了,自我怀里探出头去,不耐烦地吼:“都闭嘴!”
“傀九已经死了,老子他妈的叫言月!”
他的嗓门很大,震得我耳朵疼,也引得我发笑。
言月吼完了他们,又伸出软绵绵的手在我肩上拍了一把,“哥,带我走吧。”
“好。”
我迈出步子,走了两步,又低头问他:“那他们呢,不如就地杀了?”
言月不言,只摇了摇头。
得,也是个情种。
我没笑他,只将人抱紧了,快步出了府。
想来是骚乱尚未平息,街上仍是没人。
我抱着手软脚软的言月走在街上,享受起了这一点难得的清静。
许是因为同老情人见了面,言月不似我这般闲适,反而情绪低落,时不时还叹上口气。
“怎么了?”我问。
言月摇了摇头,没出声。
我也不再追问,只同他说起了旁的。
“谢镇山死了。”
“怎么死的?”
“断肠散毒死的。”
闻言,言月轻轻地笑了一声,带了点释然和解脱。
他道:“方止行也死了,只不过不是我杀的,有些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只要死了便好。”
忽有清风迎面而来,吹得人心旷神怡。
我眯了眯眸子,笑道:“酷夏过了。”
“万般事也都跟着过去了。”
“日后,便是个好秋。”
言月哼笑:“道是天凉好个秋,果真不错。”
第91章 什么将军什么兵
旧事已了,一身轻松。
谢镇山死了,锦衣阁这幌子也不必大了,苏烟却舍不得这地界,不愿随我回幻胥宫去。
我也不强求,只带了言月几个出了凤阳。
只是才出城门,在官道上走了不久,钦北便来知会我,说是碰见了熟人。
我跳下马车去看,便见一俊朗翩然的青衣少年。
果然是熟人。
我倚着车边,朗声笑道:“沈少侠别来无恙啊。”
沈郁沉眉头轻蹙,眸色晦暗不明:“尊主安好,家父想与尊主说什么几句,还请尊主移步。”
沈长风找我?
我挑了挑眉,颔首道:“带路吧。”
沈郁沉点头,翻身下马,领了我走到了队伍后头的马车边。
“父亲,尊主到了。”
“你且去吧,我同他说些话。”
沈郁沉应下,转身便走了。
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懒散地说:“沈老头,叫本尊来此,你自个儿却坐在马车上头说话,只怕不太好吧。”
马车里响起一声冷哼,下一刻,沈长风便出来了。
他拂开我要去扶他的手,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在我身前站直了,沉声问了我一句。
“凤阳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我回头瞥了一眼那尚能见到的浓烟,轻声哼笑:“是。”
“你烧的是哪儿?”
“谢府。”
啪——
沈长风抽了我一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嘴里都泛起了腥甜。
老东西力气不小。
我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挑眉道:“这见面礼可真别致,你是好日子过够了,成心要找些不痛快?”
沈长风没接我的话茬,只沉着脸,声色俱厉地骂我:“你!你怎么敢!谢镇山对你如何,你心中也是有数,怎么下的去手!”
说到气急处,沈长风又抬起手来要抽我。
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敛了笑,讥诮出声:“本尊还未说什么呢,你怎么就知道本尊将谢镇山杀了?”
“难不成他做的那些腌臜事,你也尽数知晓?”
话音落下,沈长风变了脸色。
嗯,又被我说准了一桩。
不过我眼下心情尚可,并不想治他个连坐之罪,便也没多追究。
我想将那一耳光还回去,只是手扬到半空便顿住了。
罢了,这老头子身子不大好,若是一掌拍死了,岂不平白惹祸。
所以我将这笔账算在了沈郁沉头上。
“沈老头,这一巴掌本尊就还到你儿子头上去了。”我指着不远处的沈郁沉,轻轻地笑,“若是今日的事传出去了,本尊还的可就不只是一记耳光了。”
我朝他挑了挑眉,笑意更甚:“谢镇山服毒自尽,去下头陪修竹了。”
“你可明白?”
可能是为了维持最后的一点脸面,沈长风没说话,却也没出言反驳。
我并不意外。
毕竟没有谁会为了一个死人,让自己的妻儿和宗门中的弟子冒险。
人性,一贯如此。
我嗤笑着拍了拍沈长风的肩,转身走到沈郁沉身边,抡圆了甩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他没防备,直接被我扇倒了,脸颊高高肿起,半边眼睛都睁不开,看着瞧着十分滑稽。
我笑出声,又回过头挑衅地看了沈长风一眼之后,走到了我的黑金马车旁。
钦北立刻迎过来,问道:“主子,不知这沈长风来此为何?”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给谢镇山抱不平来了。”我轻嗤,冷声吩咐,“派些人看好了青云山,要是他们不老实,就格杀勿论。”
“什么格杀勿论?”马车里的言月不知何时坐起来了,扒着小窗迷迷糊糊地出声。
我一把将他按回去,往里又看一眼,却没看见九阙,“九阙呢?”
话落,还没等他答,就看见了一头栽进了钦北怀里的九阙。
他被钦北搂着,颤巍巍抬起手朝我挥:“主…主子,属下在这儿。”
“本尊瞧见了。”
瞥了眼俩人暧昧的姿势,我轻咳,展平唇角,抬步登上了马车。
我在里头坐好了,却发现九阙没跟上来。
撩起帘子一看,便见那厮被雪蛟和泠鸢扶着,与钦北上了同一匹马。
见此情景,我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听见了我的叹息,言月也凑过来瞧,瞧完了又问:“叹什么气,难不成你对钦北有意思?”
我摇了摇头:“非也。”
言月将下巴搭在我肩上,半眯着眼道:“那你叹个劳什子的气。”
“我只是觉得情这个东西真是奇妙,九阙这样的汉子都成了绕指柔,你这么个扎人的刺猬都成了温顺的绵羊。”
听到后面那半句话后,言月急了,恼羞成怒地伸手来掐我的脖子。
然后被我推出去,一头撞在马车壁上,头一歪,睡了过去,啊不,昏了过去。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有气之后,给他盖好了被子。
年轻真好,睡得真香。
言月醒了之后,我夸了他一下,但是他很生气,窝在软垫上骂了我小半个时辰。
我没什么反应,坐在外面赶车的泠鸢和雪蛟却探头进来,对着他亮起了白旗。
“言月公子别骂了,属下的耳朵都要坏了。”泠鸢面露难色。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听过这么多的粗话,太脏了。”雪蛟热泪盈眶。
言月面色微窘,偏头瞪我:“还不是怪你们的好主子!”
我点点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怪我,怪我没给你找个好先生,管住你这张稀碎的嘴。”
闻言,言月翻了个白眼。
“少找那些酸儒了,连我一拳都经不住。”
他说的是我之前找的那个刘太傅。
才到幻胥宫来给他们上了三日的课,就被言月一拳打断了肋骨,我赔了许多金子才了事,他却是再不敢来了。
许是他跟同僚们都通了气,说了我身边又添了个顶顶桀骜的,自那之后,我再去请哪个太傅先生都请不来了。
后来我烦了,夜探太师府,将那老太师抓下榻来,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要他上邝山去教学问。
那厮老泪纵横,拿了一大箱金子来,说要花钱买命,不上邝山去跟那起子混不吝的碰头。
能将年逾半百的人吓到这种程度,言月几个也是有本事的。
不过就算再有本事,也逃我的五指山。
“本尊已有人选。”我扯起了个不怀好意的笑。
“哪个不怕死的?”
“等到了北凉你就知道了。”
再一扭头,泠鸢和雪蛟都没了影子。
然后不远处就响起了九阙的哀嚎。
我撩起帘子往外瞧,发现九阙那厮正窝在钦北怀里痛不欲生地哀嚎。
察觉到我的视线,钦北朝我点了点头,无奈地笑笑。
我也朝他笑笑,撂下帘子后又是一声叹。
“你们几个要是都有钦北那么沉稳,我得省多少心啊。”
言月轻啧:“你觉着他乖,你只给他一人找先生去就好了,在我们几个身上费什么心啊。”
我挑了挑眉:“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儿?”
“什么味儿?”
“酸味。”我装模作样地嗅了嗅,“谁人吃醋的酸味。”
“滚!”
言月一拳杵在我肚子上,叫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死在当场。
好不容易顺过了这口气,我伸手将言月抓过来,捏着他的脸颊蹂躏,“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翻了个白眼,一口咬在我手腕上,啃了一嘴红艳艳的流苏穗子。
他呸呸几声,吐干净了穗子,问我:“这些事儿是不是都了了,能安安心心去找后沙藏金了?”
我垂眸瞧他:“你想听真话假话?”
“假话。”
“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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