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偏转身子,让开枪尖,枪尖扎在了她右肩上方空出,韩嘉彦抹枪横打,李玄俯身左旋身躯避让,被迫转身与韩嘉彦在浮桥之上对战。
她拧过身时,白傩面具已然回到了面庞正处,遮盖了全部面容。
韩嘉彦未见她使任何兵器,只是不断的避让银枪的各路攻击。韩嘉彦将枪使出了花来,这李玄却像是泥鳅一样滑不留手,片叶不沾身,步伐诡异,身法奇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嘉彦却因为心神震荡,脚下不稳,枪法也有些生疏了,一时间奈何她不得。但李玄似是留了后手,一直未曾再向韩嘉彦打出飞针,这让韩嘉彦愈发忌惮。此人手段阴狠毒辣,不知还有多少暗器藏在身上,她只敢与她拉开距离,根本不敢近身。
她急促呼喊,试图用谈话扰乱对方心神,同时全力施展枪法,试图寻找她的破绽:“唐氏三兄弟和你是甚么关系?!李冥与你又是甚么关系?!”
“哈哈哈哈……”李玄却只是怪笑着,根本不答。
眼看着二人的对战在桥上陷入僵局,两岸的追兵也终于完成了合围,韩嘉彦见状,道:
“你逃不了了!束手就擒罢!”言罢,一枪挑向李玄心窝。
李玄扭转身子轻松避开,笑道:
“小孩,你以为我为何要将你引来这里?你今日抓不住我,日后就休想再抓住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到底要做甚么?此人一会儿疯癫,一会儿又清醒,不论是疯癫还是清醒,都足够狡猾,实在是太难缠!韩嘉彦恨恨咬牙。
只见李玄忽而从怀中摸出一瓶药,道:
“你猜我在韩府客院的水井里放了什么?”
韩嘉彦瞳孔震动,浑身汗毛耸立。
“你家长公主能扛得住这药吗?要是她眼下去井中取水喝,牵机毒发,除了我,无人可解。”
“李玄!!!!!”韩嘉彦愤怒地大喊。
“放我走,你现在回去,还赶得及救她。”
“所有人撤退!立刻回府!”韩嘉彦怒喝道。随即倒退着往桥边去,绝不将背后对着李玄。
“很好,明智的抉择。”李玄笑道,她忽而足下用力一蹬,浮桥竟然从中断开,原来拴住浮筏的绳索此前已然被她弄得将断不断。她踩着那断开的一节浮筏,被水流瞬间往下游冲去。
“小孩,你记住。你娘亲不是我杀的,她是被他们害死的,是他们害死了她!”李玄立在筏子上,对韩嘉彦喊道。
“谁?他们是谁?!”韩嘉彦急切追问。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一整个赵宋、北辽、西夏,全都要付出代价!哈哈哈哈哈哈哈……”伴随着一连串张狂的笑声,筏子逐渐漂远了。
韩嘉彦提气轻身,踩着失控的浮桥跌跌撞撞奔上岸,顾不得与王隋等人多解释一句,丢下手中枪,立刻跨上马往回疾奔。
樱泓!千万不要有事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韩嘉彦出去后,赵樱泓哪里还睡得着,只得披衣盘发,略略洗漱,坐于客院前堂中等候消息。
不多时,浮云子与龚守学一道赶来了。
“长公主,我听闻出事了。”二人进来后一揖手,浮云子便急切问道。
“是,钱大石死了。嘉郎带着人去查看现场了。”赵樱泓神色凝肃道。
“唉!”浮云子感到很气馁,“怎么会,我与龚兄去寻钱大石时,再三确认了身后无人跟踪,怎么还是被盯上了……”
龚守学仰天一叹,太难了,杀害他父亲的凶手,实在太难抓到了,他不知何时才能为父亲复仇,将那凶徒绳之以法。
“二位莫急,嘉郎让你们候在府内,等候消息。”赵樱泓气息倒是显得沉稳,转头吩咐道,“媛兮,你去沏茶罢,浓一点,好提提神。”
“喏。”
“六郎这一去,不会有事罢。”浮云子根本坐不下来,有些焦虑地在堂内徘徊。
龚守学有些无力地坐下,一时脑海放空,没了主意。
不多时,茶水呈上来了,赵樱泓端着茶盏放在唇边吹了吹,太烫,她没急着喝,只是将茶盏端在手中,凝望着茶汤出神。
她内心其实比浮云子还要焦虑,只是此刻并不能表现出来。
等了一会儿,韩府管事也赶到了客院,面色很难看。赵樱泓连忙放下茶盏,询问道:
“有甚么新消息?”
“回长公主,六郎君他们发现了凶徒的行踪,六郎率队追缉去了。五郎君眼下也赶到了案发现场稳定局面。”
赵樱泓、浮云子顿时紧张起来,赵樱泓面色苍白道:
“她怎么就追上去了?”
“她手里也没有个趁手的兵器,如何对付那家伙!”浮云子也焦急万分。
韩府管事被他们问得哑口无言,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唯唯诺诺地揖手哈腰。
龚守学道:“我看今夜这事颇有些蹊跷,那凶徒若真是北辰道人,她不是向来狡猾谨慎的吗?怎么会冒险在今夜杀人,而且还打草惊蛇,闹出了这样的乱子。若说她是故意的,目的为何?”
“可不是嘛,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她一定有所图谋,也许是……声东击西?转移视线?也许就是为了要引六郎出韩府……”浮云子念叨着、思索着。
赵樱泓咬唇,她恨不能现在就飞到韩嘉彦身边去,拉住她,让她不要冒进。奈何她没有这个能力,她只能等。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心口像是被火灼烧着,无奈又煎熬。
她强压着内心的焦虑,端起茶盏,想喝口茶压一压情绪,茶盏刚送到口边,却忽闻韩嘉彦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别喝!别喝!”
人未到,声先至,赵樱泓身形一顿,惊了一跳,手上一软,茶盏没端稳,啪嚓一声摔碎在了地上。而下一刻韩嘉彦已然冲了进来,若一阵旋风般赶到赵樱泓近前,一把抱住她:
“樱泓,那茶你喝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没呢。”赵樱泓被她吓坏了。
“天呐……苍天保佑……”韩嘉彦大松一口气,身子一软,差点要跌倒。赵樱泓连忙扶抱住她,但韩嘉彦的体重她扶不住,最后还是浮云子赶上前来,一掌顶住韩嘉彦后心,温热的内劲输送进入她心脉,给了韩嘉彦强有力的支撑。
“怎么回事?茶怎么了?”浮云子蹙眉问。
“让所有人都别碰客院井水,那里面可能被下了毒!”韩嘉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所有人霎时无比震惊,韩府管事反应非常快,立刻出去做安排。
“我方才……用水洗漱了一下……”赵樱泓道。
“甚么水,可是我们睡前打的水?”韩嘉彦忙问。
“是啊?就是房里那盆水……”赵樱泓的面色更白了。
韩嘉彦当即为她切脉,两只手仔细切过后,神色舒缓下来,道:“没事,没事,一切正常。”
随即她望向媛兮道:“这茶水可是客院井水泡的?”
“是……是的,不过今夜的用水都是今晨下人们从井中汲上来的,满满一缸,尚未用完。”媛兮结舌道,她亦被吓坏了。
“万幸,万幸。”
虚惊一场,略略平息情绪,韩嘉彦、赵樱泓、浮云子、龚守学四人再入茶室内密谈。韩嘉彦将今夜发生之事详细说出,其余三人越听神色绷得越紧,及至后来,赵樱泓甚至紧张地抓着韩嘉彦的手臂,不敢松开。
今夜太凶险了,她不敢去想韩嘉彦与李玄在浮桥上对决的场面。
“如此看来,此前我们所有的推测,其实都是对的。李玄就是北辰道人,同时也是那个白傩面的李姓女冠。而她的样貌,竟然与念佛桥落水溺亡的被害者李冥一模一样,这两个人……难道是双胞胎姊妹?”浮云子惊疑不定地道。
韩嘉彦道:
“多半是的。李冥死后还被毁容,这必定与李玄有关。而且这也解释了为何身为白矾楼乐工的唐家三兄弟会和李玄扯上关系,随她一道来了相州犯案,杀人夺画。
“这唐家三兄弟应该本来就与李玄、李冥是一伙的。这五人之间关系非常密切,应当都是南唐后裔。唐家三兄弟被处死,对于李玄来说是不可饶恕的,故而她为了复仇,杀死了一系列的人。
“我此前就已然有这样的猜测——推李冥落水之人与毁掉其容貌之人,并不是同一个人。而李冥究竟死于谁手,很难说。”
三人视线均看向她,等她的解释。
“根据元达和尚的供词,李冥出事那夜,念佛桥上的争执十分短暂急促,争执后紧接着就落水了,显然与李冥产生争执的那个人是来不及一刀一刀划烂李冥的脸的。而落水后的李冥,应是被另外的人杀害。
“她落水后,曾一度上过岸,被某个神秘人物控制住,毁了容,最后被这个神秘人物溺毙。”
闻言,赵樱泓灵机一动,侧首道:“嘉郎,会不会是这样的。世人不知李玄、李冥双胞胎之事,李玄的仇家找错了人,找上了李冥,李冥为逃脱仇家纠缠而从桥上跳水逃走。但是上岸后却被李玄抓住,李玄毁掉了李冥的面容,并且将她淹死,因为她想要让仇家以为自己已死。至于毁容,很可能是李玄预见到此后经手李冥尸体的人中,有人不认识李冥,但却认识李玄,所以为了隐藏双胞胎的事实,才会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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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守学一拍手道:
“对,长公主说得非常对!官府之中定有人认识李玄,若是看到李冥尸体的面容,定会联想到李玄,进而察觉异样。若继续探究,说不定就会揪出李玄等一系列党羽来。故而李玄毁掉了李冥的面容,是有可能的。”
浮云子突然顿悟,道:“是那个开封府的画像师,李冥的遗容像就是那个画像师画的。李玄也是画师,这两人定然认识!”
众人顿时眸中放光,一切扑朔迷离的线索在脑海中串联,通达,变得明朗起来。
韩嘉彦接着道:“还有文彦博,他托秦老大夫恢复李冥的容貌,定然是为了确认死者的身份。也就是说,当他看到李冥的画像之时,应当就确认了李玄已然死亡。文彦博与李冥之死必然脱不开干系,当初在桥上迫使李冥落水的人,应当就是文彦博的人。文彦博为了收拾残局,掩盖事实,才会在后续有买宅院、搬家、收买元达和尚等诸多动作。”
浮云子点头,接受了这个猜想。但他仍然心存疑惑:“毁容这事,做得还是很不自然,文彦博托人恢复了李冥的样貌,确认了死者确然是落水的李冥,但被毁容这件事不是文彦博的人做的,他定会心存怀疑。且诡异的是,李冥身为张定远之妾的事被掩盖了,张定远似乎全程在李冥之死中隐身。”
“张定远此人……背景幽深,我认为李冥没有能力背着他做事,李冥的一切行为都在张定远的掌控之中。他在案件中隐身,说明他定是使了手段做切割。也许这里面还存在我们不知道的隐情。”赵樱泓推测道。
龚守学思索着,缓缓道:“李冥是熙宁九年死的,这个案子比所有案件发生得都要早。我总觉得这一系列案件的时间先后十分重要,我们必须严格按照时间先后来推断案件的起因、经过、后果。”
韩嘉彦道:“况知兄说得非常在理,李冥案最先发生;随后是元丰三年李玄带布防图欲逃往西夏,被平渊道人、茶帮老帮主阻截,后隐匿。接着是元丰四年相州劫道杀人案,紧接着发生了一系列凶杀案,刽子手朱九、郑保正、陈安民、我娘亲杨璇、西夏间谍、龚老父,还有今夜被害的钱大石。这一系列案件,都是相州劫道案的延续。”
赵樱泓提出疑问:“你娘亲算吗?李玄不是说她没有杀了你娘亲?”
“她这是不打自招,若我娘亲之死与她无干,她何苦要强调自己没有害死娘亲?何况她口口声声甚么要说服娘亲跟她往西夏去,又说是‘他们’害死了娘亲,她必定知晓我娘亲之死的隐情。我敢肯定就算不是她直接下杀手,也间接与她有关。”韩嘉彦道。
“这个‘他们’到底指的是谁?”赵樱泓一头雾水。
“不知道,她疯疯癫癫,说话颠三倒四,看上去神智不是很清楚。”韩嘉彦摇头。
浮云子却道:“千万别被表象迷惑了,这李玄极其狡猾,你看她疯癫,实则她脑子清醒得很,她懂得蛰伏、设陷阱诱导、嫁祸利用乃至于控制人心,计谋权术一样不落。尤其是今夜,她蛰伏了这么久,却突然现身杀人,鲁莽惊动细犬,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杀死钱大石复仇?我认为目的可不简单。”
龚守学问:“浮云子道长认为今夜李玄如此行事,目的为何?”
浮云子道:“方才我就推测她今夜可能是为了单独将六郎引出去,眼下听完全过程,我更笃定了。
“你们仔细想,我与龚兄不曾去过周四家里,而六郎与长公主去过。李玄要去杀钱大石,何苦绕个远路先去了周四家,还惊动了细犬?她是故意的,她知道一旦惊动细犬,周四会第一时间去找六郎。
“事急从权,六郎必定会撇下长公主独自率先带队而出,去查看现场。我与龚兄则会因着时间差而赶不及应对,落后于府中。六郎谨慎,留我和龚兄在府里保护长公主,也是大概率之事。
“待六郎独自追出来,届时她再耍些手段,使得六郎落单,便能创造她与六郎独处的机会。那浮桥,就是她一早设定好的见面场所,她早就在那浮桥上做了手脚,也是为了方便脱身。”
赵樱泓不禁问:“她为何要千方百计制造这一次单独见面?”
浮云子点了点太阳穴,道:“为了思想控制。我敢笃定,她正在一步步尝试控制六郎的想法。”
韩嘉彦顿时感到汗毛耸立,忙道:“这怎么可能?”
“你正在试图扭转你对她的想法,她主动将镶金翡翠镯放进箱子里,让你知晓她的身份,随后又引导你出来见面,告诉你她的苦衷,屡次三番暗示或明示她与你娘亲之间亲密的关系,无非就是要让你知晓,她并非是害死你娘亲的凶手,她也不想与你为敌。她甚至……可能期望你能成为她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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