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箫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什么事?”
服务员还是见了南椋就打招呼的那个,见了贺箫,“我操”一声,暗自惊叹“我的乖乖,长头发,这么好看,到底是男的女的?”看到了贺箫微微皱着眉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啊不好意思,您没什么事吧?有没有哪不舒服?刚刚敲了半天门没见您开。”
“没事的。”
“啊卧槽,男的!美男!”小服务员内心尖叫,脸有些红,“先生,椋哥让我这个时间来给你送些吃的,顺便告诉您,他用不了一会儿就回来,您自己先等一下。”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贺箫挑了挑眉,接了过来:“多谢。”
“我靠,美男冲我挑眉了!啊啊啊我要升天了!”小服务员内心持续尖叫,“可这是椋哥的人啊,美男绝配!呜呜呜,结束了两段青春……”
贺箫饶有兴趣地看着小服务员脚步有些发飘地走开,还在等电梯的时候回头冲他挥了挥手,贺箫只是笑了一下,关上了门。
醒时残存的一丝慌乱因手里的东西彻底踏实下来。他又感知了一下南椋的位置,突然很想很想跟过去,哪怕南椋忘了前尘事,哪怕他们回不到前尘,他现在就是很想去看看他,只是看着他,跟在他身后,也足够了。
贺箫抬手开了道门,一只脚都已经迈了进去,又摇了摇头,退了回来。一时的热血上头往往很快就能平复下来,贺箫这种对除了南椋以外的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多大兴趣的性格冷的更快。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所做的事没有意义。
自从南椋入了轮回的千百年,贺箫就做了许多没意义的事。他在奈何桥边,试图收集一些南椋清洗记忆后散落的记忆碎片,他找了好久,连孟婆都劝他:“别找啦,就是找到些零散的记忆又有什么用呢?他自己不想记得,找不回来的……”封印在黄河底的时候,借着封印几十年松动一次的间隙去人间找一找南椋的踪迹,不是找不到,就是南椋见了他就跟得了失魂症一样,五感六识不知道被什么封闭,浑浑噩噩,只会偶尔说上一句“前尘事,前尘断”。在南椋清醒时,贺箫又不敢去找他了,在六道里徘徊了好久,也没能找到改变现状的方法,没能找到自己的归属。
如此千百年,他绝望过,崩溃过,现在都成淡漠了。
在黄河底见到南椋时,好久没跳过的心脏猛然一惊,一个没把控好,撤了对水的禁制,在南椋被水淹的一瞬,明明知道水淹对南椋没什么危害,他还是感觉自己快要吓死了,依着本能靠过去,渡了口气。
当时没来得及有什么旖旎心思,现在想想,有些后悔,还有些怀念从前。
挺心累的,也不再去想做些什么了。现在南椋的状态来之不易,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一世的南椋竟然能主动找到他,还能帮他破了封印,把他带回来。他就很怕某一天南椋的神识又不知被什么揪走,重复着诅咒般的“前尘事,前尘断”。
看着放在桌上的食物,贺箫并没有什么想吃的欲望。事实上,他非生非死,根本没有吃喝的必要,发了个烧也属实是意外。但显然这些东西都是南椋叮嘱过的,清淡且有营养,品相也还不错。他叹了口气,忽而又想到,南椋对其他人,也都这么周到吗?
刚才还让他心情不错想尝一尝的蛋汤立马就遭到了他的厌弃,他不由想起刚刚那个小服务员,“哼”了一声:“还他妈说是‘椋哥’,叫那么亲切!”手指关节被他捏的“咯吧”一声,底下的小服务员狠狠打了个喷嚏:“阿嚏……我去,谁骂我?”
第7章 回程
南椋回来时就见贺箫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他托人买的早餐。他脱了外套扔在一边,问:“怎么,不合口味?”
“一个人,不太想吃。”贺箫睁开眼,淡淡道。
南椋失笑,走过来坐他旁边,道:“我这次来就是帮忙看一处阴宅,正好今天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去收个尾,看你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就没叫你。”
贺箫莫名有些难过,然后问:“你怎么知道我睡不了安稳觉?”
“不管活人死人、非生非死的人,泡在水里那么久,怎么会舒服?”南椋拆开了食物袋子,递给他一个保温盒,“尝尝这个,再放一会儿就没那么好喝了。”
贺箫接过来捧着,又接了筷子,看他跟饿了很久似的吃得又快又香,也跟着夹了些吃的。
南椋扬起的嘴角掩在他扒饭的餐盒后,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收不住。
贺箫很想留住现下的光景,从他昨天跟南椋回来,直觉告诉他,南椋跟之前几世不一样了,他也看得出来,但他不敢信。他怕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一颗本就半死不活的心经不起折腾了,再让他崩溃一次,眼睁睁看着南椋抛弃他、疏远他,他大概就会彻底入魔了。
南椋的眼睛很漂亮,里头装载了四季。温情的时候,他的眼睛温柔如春风秋雨,抚过人的心头,又适时降下一场雨,令人心里悸动之时又感觉格外畅快;热切之时,目光灼人,如夏天的烈日,被盯的人脸红耳热,似乎被他勾魂摄魄,忍不住跟他一起在情/欲中浮沉;冰冷之时,他的目光让人感觉如同站在下着暴雪的凛冽寒风中,冷气顺着血液,钻进骨缝,爬上心脏,只静静看着,就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不知该说有幸还是不幸,贺箫就是千百年来唯一将他眼里的四季体会了一个遍的人。
而现在南椋这么笑着,眼里的柔情流露出来,在贺箫心上一下一下敲着,让他那颗没什么力气跳起来的心脏恢复活力。面前就是一片一不小心就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直至溺死其中的沼泽陷阱,贺箫提醒自己要远离,可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自己又朝陷阱走了几步。
“那阴宅处理完了吗?”贺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微微避开他的视线。
“都处理好了,过会儿我收拾东西,回绥京,我现在住在那儿。”
“你为什么会来处理阴宅?”
“接了任务。我们有一个直属中央的组织,专门处理这种阴灵妖鬼作祟之类的事,这边的负责人打电话给我,我就过来了。”
贺箫点了点头,看着他吃完早餐,收拾了东西,走人时小服务员一边帮南椋提了个箱子一边瞟贺箫:“美啊不,椋哥慢走,以后带朋友一起常来啊…”
南椋笑着接过了箱子,一手扳着他的肩膀把他调转了个方向,对着酒店大门,道:“你快走吧,跟被勾了魂似的,我朋友脸上都快被你盯出窟窿了……”然后轻轻推了小服务员一下,小服务员正被迷的晕晕乎乎的,就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回过头一看,竟不觉间不知是被南椋推的还是自己走的,离开了原地五六米远。南椋已经带着美男上车了,还落了锁,闪了几下车灯示意了一下,就退出停车场,融入马路上的车流中。
“这是吃醋了呗?真小气啊……”小服务员哼哼唧唧着一步三回头回了酒店前台。
贺箫靠在副驾上,嘴角噙着一抹笑。
南椋也笑了,问:“笑什么呢?”
“笑你。”贺箫道,依旧扬着嘴角。
南椋点点头,作出了“很荣幸让您笑一下”的表示,点开了音乐。
车开了大概半个小时,一直看着车窗外的贺箫问道:“路很远吗?”
南椋正陶醉在音乐里,冷不丁听他说话,还没听清:“嗯?”
“从这到绥京,很远吗?”贺箫微蹙着眉,有些疑惑。
“是挺远的,开车回去怎么也得十几个小时吧。”
“嫌远的话,为什么不开一道门直接过去?之前我走过,很快的。”
南椋笑了起来:“这辈子我只是个天生通灵的普通人,没那么大的能耐开门直达。你嫌慢么?”
“没有,只是惊奇,你居然能耐着性子赶路。”
“我其实挺享受的,就这样,看看路边的景色,还不错,而且巧了,这次出来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如果坐飞机过来,还真不知道能怎么把你带着,也不一定能顺着祭血石的指引停车找到你。”南椋说着,似乎对这趟差出的十分满意。
贺箫挑了挑眉又笑了。
开车开累了,在服务区休息,南椋买了些面包和饮料回来,调整了一下座椅,闭上眼睛小憩,还顺手塞了吃的给贺箫。
贺箫:“……”南椋知道他用不着吃喝,但还是像对待一个正常的人一样,怕他渴怕他饿,对他从来都很体贴,这让他怎能不心动。他用手撑着腮,静静看着身边浅眠的人。这人靠外的那条手臂挡在眼睛上,大概为了遮光,靠里的这只手搭在身侧,修长的手指半垂着,令人赏心悦目。
贺箫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动了动手,将那几根漂亮的手指握在掌心。
第8章 回家
跟多年前是一样的,南椋的手指上带着薄薄的茧和细细的疤痕,掌心温暖干燥,也能摸出浅浅的疤。但这些痕迹丝毫没有影响到这双手的漂亮。
很多年前的亲昵记忆浮现在眼前,但是现在,贺箫也只能轻轻握住那只手,不敢用力,十指相扣更别想了。贺箫轻轻揉着他的指节和手上的穴位,并注了一道灵流,将从手上开始的舒适顺着走遍全身,以缓解南椋的疲惫。
一个小时后,南椋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贺箫惊了一下,立马撒了手,换了一种放松的姿势靠着,闭上了眼睛。旁边传来南椋掏手机接电话的声音:“喂?”
“老大!唉老大,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手机里传来一个清亮活泼的女声,这熟稔的语气让贺箫眉心一皱。
“嗯。”南椋带着刚醒时的鼻音,应了一声。
“唉唉唉,你可别怪我!这几天市政府的领导又跟咱们这边有什么‘联谊’活动,乔宇被他们拉着安排并且他要虚与委蛇、讨价还价去了,他就把给你打电话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了。”
所谓的“联谊”活动是组织里的人给取的诨名,其实无非就是一个区域内不同统治集团的瞎客套。南椋是组织的总负责人,他这种性子从不会主动跟其他什么部门交涉,可耐不住散幽台是中央直属,虽然工作玄乎,但事成之后的酬金可是丰厚至极,哪个部门每年都会例行宴请,跟散幽台套套近乎。嗯,散幽台就是他们组织的名字,谁取的不知道。
“哦。那打我电话干什么?”
“后天晚上有个饭局,您是上宾,我给您说一声。”女声回道,不对啊老大,什么叫给你打电话做什么,不给你打电话才不对的好么?咱们这儿这么忙……”
对面大概是个话痨,正式说完了就开始瞎扯。南椋打断了她:“好了,没什么事就挂了,明天上午差不多就到了。”
“你不是开车去的吗?”
“是。”
“那你现在离开开封没多久吧?”
“挺久了,出了省界了。”
“你明天上午到这是要开一夜的车吗?”
“是啊,还不闭嘴,你吵到我了。”南椋撂下一句话挂了电话,他偏头看了贺箫一眼,又偏过头,感觉身上并没有什么窝着的不适感,特别是右手,格外舒服。他伸了个懒腰,坐直了身体,又往旁边俯过身去,跟贺箫靠得极近,帮他扣上了安全带,手指无意擦过贺箫的手背。
贺箫喉结滚了滚,睁开眼睛:“继续走吗?”
南椋已经坐了回去,也系上了安全带,看不出一丝倦意,“嗯,你再靠会儿吧,还有七八个小时呢。”
“好。”贺箫继续靠着,找了个刚刚好的角度,不动声色地偷偷看他,看累了就闭目养神一会儿。
南椋开车速度很快,行得很稳,他自己的姿态看起来也很放松。
贺箫闭着眼睛沉思,南椋也不是喜欢瞎唠的人,除了车里的音乐声,两人都没说话。车子穿梭在深夜里的高速公路上,车灯照在反光排上映成一片,时时提醒夜行人的注意。
“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似乎也挺好……”贺箫迷蒙之间想。
天亮之前,南椋又在服务区停了一下,下车活动活动筋骨,透透气,顺便回了几条微信消息。一扭头就看见贺箫也打开了门,下了车朝他走来。
“睡醒了?”南椋问。
“嗯,坐久了,下来走走。”
“刚看你睡着,就没叫你。多活动活动,一会儿再走。”
“好。”其实贺箫不是因为坐久了不舒服才下车的,车里空间很大,坐着躺着都有空间,纯粹是他一睁眼看不到南椋就会恐慌,他怕南椋不在,怕南椋又把他撂下。
“这是我们这一路的最后一个服务区了,再两个小时就能到家了。”
很神奇,即使两人之间话不多,但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和沉寂。
下了高速,进了城区,贺箫微眯着眼睛看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几十年没出来看看,就已经基本看不出几十年前的影子了。不看着路上的路牌,他根本看不出来这些地方他曾经来过。
车在一幢三层小楼前停下时,贺箫看着这与周遭风格不一致的房子,还有点懵。
直到南椋帮他解开安全带,他才反应过来:“到了?”
“是啊朋友,到家了。”南椋顺口道。
贺箫下车打量了一下周遭,都是那种带着花园的两层小楼,样子都差不太多,唯有南椋这栋房子,本就高出一层楼,从外面一看,很有一种古时茶楼的感觉,跟着南椋进了门,贺箫扫了一下,现代房子融合着一些古时的元素,主人随性的很,装修房子怎么得劲儿怎么来,又融合得恰到好处,房子也显得干净轻逸。
南椋随手指了一下,“一楼厨房餐厅客厅,二楼卧室书房,三楼是炼室。”他带贺箫上了二楼,推开一间客房门,“你看看,住这间成吗?”
贺箫点了点头,问:“你呢?”
“就在你对面啊。”南椋又指了一下。
“你平时是一个人住么?”贺箫看着他。
3/27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