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阿迪力掀开帘子,对守门的侍卫说道:“就这样掀开,不许放下来,此事事关重大。大夫,你带醒酒药了么?”
广偏点了点头,从药箱中拿出了一把草,说道:“一直都备着呢,如果是阿吉怒亲王的话,我就把我身上这些都用上吧。”
阿迪力道了声请,先行进入到帐篷内,娜德尔紧随其后,江渔承跟上,一进去,就觉得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自己像是被泡在酒缸里。
他回过头,对身后的广偏问道:“你拿的那个是什么草啊。”
广偏正摆弄着手里的解酒药,他往自己鼻孔里塞了几根,见江渔承问他,便答道:“羊膻草,可以解酒的,不知道你酒量怎么样,不过不会喝酒的人就连闻到这股味道都会醉的。我给你两根,你也赛鼻子里。”
江渔承倒了声谢,接过草药,边往鼻子里赛,边对广偏问道:“你说这个味道,像不像是蛊?我原本还以为北疆那边会有那种一进去就会中毒的危险地方,没想到居然是在南疆。”
他开了个玩笑,待鼻子里的羊膻草过滤了空气,呼吸进去后,果真没有酒味了。
只不过江渔承皱着眉头又闻了闻,说道:“这什么味啊。”
一股恶臭侵袭到江渔承的整个大脑,虽然酒味是被过掉了,但是现在更像是身处在羊窝里。
“就是羊臭味,不过这个羊膻草,很解酒的!对鼻子和眼睛也很好。”广偏笑着看江渔承,表情有一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别说是解酒了,我感觉那个锁命蛊都能被这个味道熏没了。”
江渔承被这股味道熏得有些头疼,但是在最初的冲击过去了之后,虽然臭味未变,但他确实感觉到鼻子里面十分清凉舒适。
他惊讶的看着广偏,见广偏一脸得意,便夸赞道:“果真,不愧是神医。”
广偏笑着摆了摆手,看着正在搬弄阿吉怒的阿迪力与娜德尔,又说道:“北疆没有你说的那种地方,只在传说里出现过,不过据说,母蛊的味道都不是很好,有让寻常人难以忍受的怪味,所以一般母蛊都是单独放在某个房间,远离人们住着的地方。而子蛊则是一起养在母蛊旁边,有需要的话直接拿走就好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母蛊呢,被下蛊的人倒是见过不少。”
第一百零六章 过去的勇士
江渔承点了点头,又问道:“下蛊这种事在北疆很常见吗?”
“就像是在太阳川里看见鱼的几率吧,不常见,但是有。”广偏答道。
太阳川身为隔绝南疆与北疆的最重要的一条河,里面河水十分清澈,比较窄的河道足已见底。
南疆人与北疆人很少吃鱼,主要是因为太阳川里的鱼太少了,若是大家都去捕鱼,一天都用不上,就把太阳川吃空了。
但若是站在太阳川岸边等着,不用太久也能看见鱼。
他们不捕鱼,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这些鱼都是属于神的。而南疆王是神授的使者,也就是说,这些鱼都是南如月的鱼。
当二人在聊天的时候,阿迪力与一个侍卫掀开了压在床上的大毯子,而阿吉怒就埋在下面。
他们把毯子丢到地上,娜德尔指着床上惊呼道:“阿吉怒这是怎么了?”
阿迪力刚听到她的声音,就立即转过头去,看向床上的阿吉怒。
阿吉怒其实没怎么,只是脸色绯红,腹部还带着划伤,虽然裹上了纱布,但是此时血已经透了出来。
“他是怎么受的伤?”
阿迪力皱眉,叫来了一个侍卫询问道。
“老郡王他喝多了酒,晚上起夜的时候,才出帐篷就摔了一跤,地上的石头锋利的很,于是被划伤了。”侍卫替阿吉怒调整好纱布,而阿吉怒似乎很不高兴,抬脚便向踹过去。
阿迪力顺手拉了把那个侍卫,让阿吉怒扑了个空。
“怎么不拦着他,受伤还喝酒?”阿迪力训斥道。
侍卫很是为难,叹了口气,对阿迪力说道:“您也是知道老郡王他的脾气的。”
幸好广偏这个现成的大夫跟着过来了,不然又要去再找大夫。阿迪力叫他过来,而广偏刚好与江渔承聊完,见此,急忙小跑过去。
“先给他解酒,解了再换药,带纱布了么?”
广偏点头,“带了。”
他将大把的羊膻草揉碎,一半塞到了阿吉怒的嘴里,另一半用来堵住他的鼻子,一股更胜于酒臭味的羊膻味冒了出来,两种味道就好像在空气之中打架。
江渔承看着他的这幅动作,扯了扯嘴角。
他当时只用折断的那么几根就已经被熏得难以忍受了,这么一大把直接揉碎?真不会臭晕么?
江渔承的考虑是多余的,这些量对于阿吉怒来说,仅仅是醒酒的程度。
他醉的太严重了。
等了几秒之后,阿吉怒猛然惊醒,趴到地上干呕,嘴中的那些羊膻草全被他吐了出来,他一边想要拼命的把嘴中以及鼻子中的羊膻草弄出来,另一边,又在用南疆话嘀咕着骂人。
广偏对江渔承解释道:“这些量对于解酒很立竿见影,不过一般不会用这么多的。阿吉怒其实也不常用,身上的抗药性暂时还不是很严重,但是如果再多来几次,并且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去使用的话,就会有抗药性了。再去用,怕是就得要双倍的量了。”
他在那边默默的给江渔承翻译着阿吉怒对阿迪力说的话,并过滤掉了那些脏话。
“臭死我了,是不是你!阿迪力,臭小子。”
阿迪力在一旁笑,问道:“叔叔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损,往我鼻子和嘴里放臭草,你就不能等我自己醒酒吗!”阿吉怒压着嗓子,低吼道。
“叔叔,你喝了酒,如果没别人拦着,不喝够好几天肯定不会醒的,我这是提前帮帮你。你年纪都这么大了,小心身体不好。”
阿迪力伸手,将阿吉怒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边的侍卫给阿吉怒递上了热毛巾,侍女端着水盆在候着。
“先脸洗了,叔叔,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阿迪力拍了拍阿吉怒身上纱布渗血的位置,阿吉怒哀嚎着,又骂了几句。
这回,他才看着阿迪力身边站着的娜德尔,一下子愣在那里,小声嘀咕了几句又瞪了阿迪力一样。
“臭小子,把你女人带来了也不说一声。”
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说脏话了,而是洗干净了脸,又命人去把地上羊膻草与空酒壶收拾干净。
“广偏,过来给他换药。”
广偏一言不发,十分恭敬的凑了上去。在这之前,他对于江渔承说道。
“别看阿吉怒现在这个样子,他年轻的时候可是最强健的勇士,相信我,所有南疆与北疆的小孩,都想过成为阿吉怒那样的人。在最盛大的,南疆与北疆唯一会一起度过的日子里,闪耀出现,赢了所有在别人看来根本赢不下的人。过去的阿吉怒,是英雄。”
他似乎很敬重阿吉怒,过去的英雄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知道广偏心中会如何想。江渔承看着广偏的背影,觉得他应该还是很敬重阿吉怒的,毕竟如今虽陨落了,但依旧不能否认他过去的辉煌。
但是过去,是会被遗忘的。
阿吉怒听见这个名字,想了一阵,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北疆的胖大夫,唉,北疆啊。”
他嘀咕着这个词,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广偏拆下他的纱布,问道:“北疆现在怎么样?是谁领导着?”
阿吉怒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这种事情了。
“北疆现在比过去都好,是阿穆萨带着的。”
阿吉怒皱眉,对于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
“阿穆萨?那个阴沉的小孩也能带领北疆吗?我还以为会是他的哥哥。”
“他们比赛,阿穆萨赢了,他的兄长与妹妹们都出去自己成家立业了。”
只有赢了的人才能继续留在家中,而输了的人就要出去另立门户。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个偌大的宅邸里,只有阿穆萨住着的原因。
阿吉怒叹了口气,道:“算了,不提北疆,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广偏替他换好药,退到了江渔承的身边继续当翻译。而阿吉怒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去,在看到江渔承后,面色一变。
阿迪力有些为难的看着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这个中原人有事要问你,在你醉着的这几天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中原人?你们居然带了个中原人过来!”阿吉怒在反应过来以后顿时勃然大怒,然后就对着他们大骂道:“是叫他来嘲笑我的吗?中原人就是这样,”
阿迪见到这一幕之后,立刻就用力拦着他,让他冷静些,但阿吉怒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你冷静一下。”
“让中原人滚出去!”
他说完,甚至还想去那墙上的刀,江渔承见场面失控,皱眉问道:“为何他这么恨中原人?”
广偏听到江渔承的话以后耸了耸肩,然后对着他开口说道。“老一辈的南疆人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根本不愿意和中原来往,不过到了南如月这里总算有所改善。”
有所改善?
江渔承冷哼一声,然后语气不怎么好的对着他说道:“所谓有所改善,便是指起兵发动战争,踏足中原边境,欺压良善平民?”
广偏深知这一点,不回他话,南如月带领着的南疆变得更好,越发鼎盛是真,但好战也是真,其中利弊,不是他能道出的。
“我先出去等着。”江渔承转身,掀起背后的帐篷走了出去,而帐篷内的阿吉怒见他去外面站着,也不满意。
“他这是什么态度!”阿吉怒不再去管江渔承,而是对着阿迪力训斥道:“你竟然带他来我这?”
“本来我也是不想带的。”
阿迪力皱眉,表情十分严肃,他说道:“你可知最近,有人要刺杀王上......”
下午阳光正好,江渔承看着外面的风景,思考着要如何才能逃出这里,他本想去一旁坐着歇会,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拉扯住,像着无人的地方奔去。
江渔承本以为是有刺客,但是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后,安静了下来,跟着他跑。
只是,原本他体内的蛊就已经濒临发作,此时在跑动起来,身体有些吃不消。
“等等!等下!你要带我去哪?”江渔承疲惫不堪,话中充满倦意,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住狂奔的顾非夜,但却没有了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力量。
顾非夜不答话,见他站那看着自己,直接上前将其拦腰抱起,他专挑没人的地方,似乎有话要跟他说。
“我找到出南疆的路了,明晚咱们就可以走。”
江渔承赤着脸缩在顾非夜怀中,心道这人怎么如此大胆,竟敢在这里做这种事情,但是他被顾非夜抱起时,绝没有一丝怨言。
听见顾非夜这么说,江渔承首先是双眼一亮,而后表情之中带着失望,他身上蛊毒未解,不管去哪都会被发现的。
而且这种地方,不可能有人毫无颠簸的抬着他出去。江渔承紧紧抓住顾非夜的衣服,半晌,轻声说道。
“不行。”
“什么?”
顾非夜带他来到了一处绝不会有人出现的地方,江渔承被他放下后,便立即撑着墙,四处打量着周围。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帐篷,似乎没有人住,不过站在帐篷入口前,是可以看到阿吉怒的住处的。
江渔承甚至看到了看守自己的那些侍卫还不知道自己从帐篷内出来了,正在一边聚着聊天。
“为何不行?”
江渔承抓紧帐篷的骨架,听见顾非夜这么说,便转头看他,未料到一只手自他眼前出现,握住了他的手。
顾非夜蹙眉,问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他们二人距离极尽,这让江渔承的思考顿住了。
这?壁咚?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顾非夜,仰头便能看见那线条清晰的下巴,和上面些许泛青的胡渣。
江渔承甚至呼吸都顿住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寒、顾非夜。咱们这是在、南疆,不是中原。”
顾非夜十分理直气壮的看着他,问道:“在南疆不能跟你说话?”
他不是说这个!
看着江渔承有些焦急的表情,顾非夜被逗笑了,他揉了揉江渔承的头,问道:“你可是病了?我瞧你面色苍白,手也很凉。但是你身边,不是一直跟着个大夫吗?他不给你治病?”
江渔承摇头,道:“他叫广偏,确实是个大夫,很负责。”
想了想,江渔承又道:“我答应过他,要带着他一起逃走的,南如月发现有刺客的那天,除了让我七天查出叛党之外,也让他一同,若是查不出,便要杀了他。”
“南如月,此人心肠狠辣,手腕阴险,当初真不应该让他入大厉境内一步,也不该放过他。”顾非夜想起那个仅有几面之缘的人,便觉得不适,更何况,他三番两次绑走小鱼儿。
“原本他是不用死的,但是我当时是在跟他商量,然后被南如月偷听到了。”江渔承无奈笑了笑,“所以,我们现在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你们准备好逃走,带着他一起。”
“那你呢?”为何刚才要说不行?为何不肯离开南疆?
顾非夜的疑问太多,但是他要问的人是江渔承,他信任江渔承,江渔承也信任他,所以不需要太多话,江渔承就能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
中了蛊这种事,他可以告诉顾非夜吗?
江渔承皱眉不答,心中打着鼓,他不想让顾非夜多担忧,但是若他们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江渔承也会为了不耽误事情,从而直接告诉他。
一边是情,一边是理,着实难选。
“没事,你若是不想说,可以先不说,等你觉得时机合适,再告诉我,明日傍晚,我会再去你那,到时你再告诉我吧。”
顾非夜看着他,眼中的柔情让江渔承迷失了方向,但那只是一瞬间。江渔承看着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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