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盯得舒北不大舒服,他冷淡道。
仗着这身子力道大,顾钰轻松拿捏神医,吐出二字:“不松。”
“你多少有点无理取闹。”
抽不开手的舒北脸色微僵,却因眼前靠在枕上人向后一拉的动作,成功带到床上。
还压在顾钰的胸口处。
不疼?
应该是疼得,否然不会呼吸都变得呆滞。能听得出他极力压制平稳声线的艰辛:“我觉得你没必要把豆芽和简岁他俩给叫来。”
第67章 怎么?那蠢兔子把你迷得七荤八素?
不同于传闻给予的认知,顾钰虽是双目瞧不见,但能够察觉到这片刻对方脸上定是精彩万分,只可惜瞧不到。
轻笑着,带有年少轻狂的tiao逗:“如果你不觉得,那玩意吵得鸡飞狗跳。”
说的那般轻描淡写,成功把舒北给唬住,就这当头功夫,混小子偏头,印上他的唇。
落了句:“真甜。”
“……”
还不等顾钰因占了便宜而内心窃喜,立马脑门心遭到暴击地一锤,一股子尖锐的疼痛炸开,惊呼都来不及,耳旁就传来舒北气呼呼的警告。
“别动手动脚,当心我把你赶出去。”
面前有微风吹拂的感觉,掺合了药味儿,许是神医shi威地挥了挥拳头。
捂着头的顾钰忽而短促地笑出了声,他反倒不像是个病人,若不是面上颤着白绫,肩处用着拙劣的包扎,想必舒北不止一个爆头这么简单了。
呵
还真是一只暴力又脆弱的兔子。
于元东28年
深秋初冬
那第一片叶子还未落下,只闻树叶让风儿吹得沙沙作响,大抵是累了,毫无头绪,纳闷行医救治的人究竟有什么罪大恶极,需要杀之。
可不杀
死的人又是自己。
矛盾本尊
双目失明,让他行动不便很多,听外边好像叫豆芽的小孩儿在吵着,说他这身伤起码要一月才有所好转,岂不在这白吃白喝那么久。
神医穷
跟着他的人,更是穷疯了。
躺在床上,睡不着看不见的顾钰就听着他们聊天打发时间,觉着好笑的时候,也还是会不自知地勾起抹浅笑。
屋中时常燃着香,顾钰不喜,令豆芽掐灭,结果就反被骂了句:“神医说这香对你好,你别不知好歹,嫌这嫌那,要是没神医在,你早就死在荒山野岭的某个角落了。”
童言无忌
这屁大点的孩子,嘴巴不饶人。
顾钰听到豆芽凶巴巴形同只纸老虎的话语愣了下,旋即,也不知对方到底有没有在他跟前,招了招手,故作神秘让他过来。
“干嘛?”豆芽警惕地盯着床上的人。
“你这么紧张我作甚?”顾钰以逗弄豆芽为乐子,支起身子下了床,拍了拍身上应该睡到起褶皱的衣裳,“我一个瞎子,连左手都不能正常活动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对于顾钰求追不舍的反问,豆芽一时语塞,他总觉着这人不好,当初舒北把他扛回来时就劝过,没事做救什么人,救回去还得吃他们用他们。
指不准
连个道谢的话都没有。
一走了之,知恩图报的白眼狼,没多大意思。
“说不出来了?”等了尚久的顾钰摩挲着下巴,右手拍了拍身后的床榻边缘,耐着性子坐下后,有继续接着道,“凡事要有个理,你说清楚,我也好知道我自身原因不是?”
有走路的脆响。
憋了老半天,脸色都快憋紫的豆芽总算吐出一口气:“你瞧上去吓人。”
“?”
他这原主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绝对是一等一的出众,狭长丹凤眼含笑着,能惹一番风味,只可惜他是那人的影子,苦了这一副好皮囊。
还没逼着对方说出具体怎么个吓人,脚步声走得远了,然后是发了狠般把门重重关上,是在外边,隔着一堵墙。
有些恼羞成怒道:“眼瞎话还多,早点休息吧你。”
休息么……是要休息的。
不过他今儿刚才接到李纷呈给他用飞鸽传书寄来的一份信,纸是收到了,怎么看。
像是抓瞎般在桌上东摸西摸,把蜡烛碰翻,烛火掉在手上给烫伤出了血,也没摸到笔和纸。
想了想。
咬破食指抓着那纸张写了句:自残时眼不小心伤着了,还望家主垂帘,多宽恕几月,再去杀神医。
字写多大,有没有挨着一起。
一切全凭随缘。
待写好后,可怜送信的鸽子,好端端的白毛沾得血迹斑驳,它惊恐地咕咕在叫,顾钰嫌吵地拍了它头一下。
“吵得要死,跟那豆芽一个德行,安分些,快点送过去,别叫人操心。”
挨打的鸽子不乐意了,它依旧咕咕在叫,胖墩的身子杵在窗前不动,顾钰气乐了,拍了拍它的臀部,再次催促。
边儿门吱呀一声给推了开来:
“不用了,我直接来了,你这什么情况?”
声儿没听到过,是个外来人,带了一丝熟悉,顾钰盲猜问他是不是家主。
腰间玉佩与长剑敲撞在一起,皮靴走了几步,站定在顾钰面前,居高临下,眸光淡然,平静得毫无任何波澜。
“脑子还算好使,你这眼睛?”
“瞎了。”顾钰如实回答。
李纷呈微怔:“什么?”
摸了摸鼻子,把话说长了些,他不是爱解释的人,忍了忍,才稍微说得详细了点:“药粉不小心洒进去了,等过些日子自然会好。”
“有解药吗?”
“没。”
有,不想用,省得你一天到晚催着我要人头。
笑得和气生财,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顾钰乐呵呵地说着事,李纷呈想发火,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打一个病人,说出去丢人现眼。
咳了声,李纷呈道:“府上有点事,你先随我回去,到时候由卫一再陪你一块来这,中途千万别出岔子。”
如果换作原主会是怎么回答,完全服从吗?豆芽不止一次说过,神医最是讨厌一声不吭就走的人,尤其他这才呆了一天就走。
属实有点不太像样。
随口扯了个幌子,想顾左右而言他般问了是何时。
却让李纷呈一眼窥破:“不想回去?”
“一定要回去?”
两句话近乎在同一时间响起,正好,有轻柔的雨声落在屋顶之上,顺着层层叠叠的苍黑色瓦片流下,但好像这屋子不太结实,上边有个窟窿似的。
有两滴生冷的水珠子落在顾钰脸上。
冷得一哆嗦。
“舍不得走了啊,这儿有什么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环境这么差,哪抵得了李府半点,还是说这熏香?你若想要,日日都可以给你屋里点上一支。”李纷呈踩着地面,环顾起四周,视线最终又落在顾钰身上。
面容古怪地扭曲了下,阴戾般咬着牙:“是叶神医?”
第68章 兔子生气了很难哄
于原主而言
受尽了人间冷暖,看破了世俗污浊,或许,在他心底,当初风雪之日的一个破馒头一张银票子,就足以让这个傻子原意用一生去偿还这份恩情。
哪怕李纷呈在气急败坏之时,用言语辱骂过,怕是都一副心甘情愿。
莫不是古代版水仙恋?
于顾钰而言
早些年岁,虽年代不同,但两人的处境有些类似。旁人眼中,他是个事业成功者,金钱地位样样齐全,有哪知,碌碌无为一词能够很好概述他的一生。
家境严苛的教育,使其性子孤僻而又傲慢不可理喻,总认为自己永远是对的,朋友多,可交心的寥寥无几,甚至毫不夸张可言,一个都没。
唯独舒北
是觉着这家伙看似白兔的外貌,实则如只狐狸般机灵,宛若道波痕用着轻巧无端的手段,在他生命中划过。
便觉着
日子不再那般单调。
却也气那兔子总是能和他人谈笑风生,多么鲜活有趣的性子,唯独面对自己。
小心翼翼的温顺
一切喜好都随着自己而来
变得寡淡无趣
也就真把那家伙给惹毛后,才会露出牙齿给咬伤一口,见着血了,顾钰就高兴了。
啪的一声脆响,将顾钰的思绪全给拉了回来。
眨了眨眼,手才从腮帮子处挪开,见着眼前那人一巴掌拍响桌,顾钰动了动眼眸。
像是起耳茧般习以为常。
舒北拐弯抹角在了冷嘲热讽:“在想什么?饭菜都凉了,你别仗着你一身伤就能持宠而娇,我还没跟你计较前几个月你不告而别的事。”
装死的某人刚把眼抬起,同神医对视了几秒,又像个打了霜的茄子耷拉着脑袋瓜——一声不吭,好似这般对方就能消气。
哪料到火上浇油。
其实计较三两天了,话都不愿多说几句,即便开口,都夹杂着浓烈的huo药味,欠了百八十万似的。
就有一天下午,天气还算是大好晴天,叶氏的铺子经过将近半年的整顿,小有变化,谈不上李府华丽奢侈,但也有朴素古典的雅致。
对
乃真雅。
哪有人在后院安放两个茅厕?就因为这点大的地方人多了几个?不够同时上?
还有那凉亭,漂漂亮亮顶在两茅厕中间,也不晓得,隔哪有了阵风吹来,会不会觉得整个空气都是臭烘烘的。
是有绿植伴着,有大有小,高的遮了阳光投下绿荫,矮的就在脚边装作点缀。
在屋子里闲不住的顾钰就坐在有两茅厕守护的凉亭中,偏正好撞见在这修弄花草的简岁。
他人已是四十而不惑的年龄,头发有少许的斑白,尤其是两鬓,拿个钳子,东剪一下西剪一下,顾钰在边儿瞧着,也没见他修剪个什么古怪稀奇的造型。
听闻身后有脚步,简岁停下手里的活,转身见那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跑了出来,同顾钰打了个招呼。
摆摆手,顾钰干脆利落地坐在石凳子上,实话实说:“你说叶神医,他的脾气能不能转转性子,这样确实容易得罪人。”
“习惯就好了。”
又是咔擦一声,简岁轻笑着把一根单独孤零零的树枝给剪掉,丢到一旁,道:“神医这性子有利有弊,你且说了他的弊端,利的话,姑且就是不想让人看透他吧,早在第一天,他抗你回来,就叮嘱过我们,要好生照顾你。”
简岁边说边继续干手里的事,没在回过头。
“嘴硬心软?”
顾钰不屑一顾笑出了声。
“恰恰相反。”
他的笑容略带一丝的凝固。
乌黑深邃的眸子一眼不眨地望向简岁的背影,里头有碎光忽闪,但也只是昙花一现的瞬息,继而回到最初的死寂。
“方便详细说道?”
风有刮来。
其音沙沙,卷了一地,分不清是尘土还是碎渣,搅和在一起,乱七八糟的。
正这当
枯枝被踩碎。
来人一袭白袍,叶神医穿得向来单一朴实,却遮掩不住他出尘的气质,一双桃花眼,分明柔情泛滥,那一颦一笑都能勾的人心痒痒,可惜是一朵……
带刺的玫瑰。
稍不慎
抓得满手是血。
“竟没想着,顾公子对我这么上心啊?”
我何止是对你上心,我在想要不要完成李纷呈给我下的指令任务。
险些没能控制好面部表情的顾钰,偏头战术性捂唇干咳,但这模样从舒北的视角,怎看怎一副偷着乐的德行。
当即
咱们的叶神医火冒三丈。
压根不记这人胸腔肋骨第三根裂开还没静养好,就被生生赶到后院——睡茅厕。
“神医!喂!你忍心让我一个病人睡这?”
缺不缺德!
从一更天嚎到两更天。
狗都吃不消。
何况是受了还蛮严重伤的顾钰,嚷嚷最多一时辰,也就没了嚣张的劲儿,如只软猫,叫声虚弱得似若下一秒要给断气一样。
他哪里会真睡茅厕,就算冻死在凉亭也绝不过去,臭气熏天,他才不要。
“苍天啊,没死在李纷呈手上,也没死在不长眼的刀剑下,没病死,却要被活活冻死,惨啊,惨啊,这天不冷,我受了伤,都说这有伤必有寒,怕是熬不过今年的冬了,要替我收尸啊!”
我才不要曝尸荒野,凄惨至极。
然,最后一句还没说出口,怼着最近那间屋子里的人终于受不住,吭声:“进来!”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顾钰嘴角勾起弧度,得逞了,开心了。
但表面没表露一点,甚至连任何反应都没有,像是死了般继续无病呻yin。
满脸黑线,又要爆发的舒北压着声儿,有那么咬牙切齿要把外面那人碎尸万段的既视感。
“顾钰!”
“我在呢!”顾钰动了动眼珠子,面上笑意越发明显。
不出所料
下一秒,屋内爆发出比适才还要响的呃声儿:“你给我进来!”
“好的!”
无论是新搭建的屋子还是老房子,为求节约成本,隔音效果较为差劲,在边缘处刚造好住进去的两人大眼瞪小眼,颇有种两眼泪汪汪。
简岁蹙紧眉头:“他们这样吵嘴不动手的相处方式维持多久了?”
“啊”了一声,豆芽寻思着,“好像,蛮久了。”
眼见着顾钰挪步到屋内,门关上的那一刻,咣当巨响炸开,好像是重物砸在地面的动静,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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