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飕飕瞟了眼沈淮阳,舒北前不搭调忽而来句:“要钱吗?”
紧接着,像是生怕沈淮阳狮子大开口,在他说话之前,又补充了句:“要的话,我就不要了。”
“……?”沈淮阳像是看宝气一样,“不要,送你的,就当那年的报恩了。”
应了声多谢,步履匆匆,看了眼天边的红日,貌似偏了个位置,离开他铺子的时间有点长。舒北不再多言,即可就走,沈淮阳像是不放心般,如个老妈子,站在原处,重复着。
“一日三顿!一顿五粒!多吃要死人!”
“知道了!”
被嫌烦地怼了一句,沈淮阳终于满足般轻笑一声。
两家地隔得不远,走个十来分钟就回去了。
一进正门,药味扑鼻,视线狭隘,跟沈淮阳的店不能相比,稍微收拾整顿了厅,还在困惑为何没病人。
从没关上门留的空隙,舒北见着简岁三步并两步的着急样。
还没走来,其音传之。
“叶神医!你昨儿扛回来的那病人,不见了,你让豆芽照顾的,可豆芽说那顾钰睡着了想着要去帮忙造房子,回去喝口水的功夫,那么大个人……”
没了。
第65章 兔子从没这么关心过一个人
哐当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大厅内炸开。
简岁抱着篮子,里头还放着药草,他愣了愣,竟是听到动静后,想也没想跑了过来。
入目一片狼藉。
舒北给烫着了,臂膀和小腿的衣裳湿漉漉,而那烧开的炉瓶摔在地上,稀巴烂,还冒着热气。可他却浑然不知,像是傻了那般呆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神医?”
咋了?难道他刚说的话有什么问题?简岁莫名其妙,挨过去把人拉着往凉水台子走。
一拽
拽不动。
“叶神医?”他放下手里的篮子,再次出声。
这会儿,倒是把舒北给叫醒了,他眨了眨眼,缓缓觉着痛意逐渐蔓延开来,闷哼出了声,但还是关心简岁适才所言。
“你说顾钰那小子……跑了?”
漂亮的人儿总是容易让人产生保护的心理,尤其是像叶神医这种,但凡眉目微蹙,一副将落不落泪的模样,我见犹怜。
偏这双水灵的眸子在看向自己时,简岁觉得点下头,都是种罪过。
顾钰
跑了
一声不吭
分明昨儿还睡在这,当舒北推开那间屋子,仍能见着那乱糟糟,连被褥都没叠好的床,看得出,那小子走得很急。
生怕走慢了,便走不掉似的。
瞬间一大堆念头困扰心头,舒北不理解了,有一种人生的挫败感,还有,巨大的失落,占据了整个心房,难受得让他脱力般瘫坐在边儿的椅子上。
很久很久,他没换过姿势。
垂着头,如个失恋的小姑娘家,愁眉苦脸,盯着地板,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连豆芽忙活好把饭菜烧了叫人出来吃饭,都没听见。
“受了伤,还跑什么呢?”
他在想今儿沈淮阳的话。
荒郊野岭,被人追杀,而赏金猎人最是容易招人狠,那么他逃到这里,是有人追杀,可叶神医的住所基本没人敢骚扰,他大可放心的好,又何必如此惴惴不安。
倘若
对方此次任务便是要取他的脑袋呢?
晚饭时间,舒北依旧整个人魂不守舍,一碗热面黄汤下肚,晕乎乎,好似喝了烈酒,沾床就睡,没多久还打起微鼾。
这几天东奔西跑的,属实把人给累着了。
之后几日,顾钰像是蒸发般,舒北问过邻里附近的人,都说没见过,而沈淮阳却是道出一句那人也有自己的事要办,走了便走了。
顺其自然。
毕竟红尘是非纷扰,没有离开了谁,日子就没法过的说法。
只是在匆匆岁月里,舒北总会无意间想起那浑身是血,眸中还含着猩红血泪的顾钰。他朝自己走来,一步步,脚底生花,没声儿,美得惊心动魄。
连呼吸大了,就会把他给惊扰那般。
直至这人站在他的跟前。
舒北忍不住般伸手去触碰,原以为会像先前一样。
一碰即碎。
不曾
这一次,对方牵住了他的手。
夜,黑黢黢,又加上舒北习惯拉帘子睡,可怜月光照进片缕,残影在地上,因着有风的缘故,摇晃不停,他睡意荡然无存,抬眸,那身姿挺拔,略带清瘦的人影闯入视线。
还混了淡淡的血腥味。
“又受伤了。”
顾钰没说一个字,只是平淡地看向自己,但舒北还是能够一眼确定此人就是数月前救的人,他双目已好,这伤,藏在衣裳里,不扒开,舒北一时半会也断定不了伤在哪儿。
借着他的手劲儿,舒北从床上坐起,松开顾钰的手,依在枕处,沉默尚久,方才开口:“你这次任务又是什么?”
回答他的,是窗外强风吹走叶片的沙沙声,或有惊扰到的鸟儿,扇动翅膀的声响。
顾钰像个棒槌那般直笔笔站着,就是不说话。
饶是脾气再好的人都没了耐心。
舒北把头转回来,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闭上双眸,冷哼着下逐客令:“呵,哑巴了?别跟我说你伤着喉咙,我这不救白眼狼,滚吧。”
大抵这一声滚,刺痛了那人。
听见他向后走了几步路,有火折子吹响的声。
“抱歉。我这次受伤也不是要你来再医。”顾钰的嗓音,与之前初相识截然不同,此刻太过沙哑,沉闷得仿佛变了个人。
还充斥着浓浓的倦意。
心跳骤然跳慢半拍,指针一分一秒流失,舒北觉着他头上悬了把无比大的刀子,随时随地要落下,斩他个人首分离。
恨就恨在等待的过程,最是磨人。
话出来连舒北自个儿都觉着呛:“医馆不治人,那你还来作甚?你也知我这地,小得可怜,讨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撇去这些,我只能想着,你要来杀我了。”
蜡烛被点燃,烛火摇曳。
舒北这下看清顾钰的容貌,狭长的眸子底下有着淡淡的乌青,他薄唇紧紧抿着,诚惶诚恐,但也有他与生自来的傲气,迫使他惜字如命,半天吭不出一句话。
光照出的人影折射在墙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姿势恰巧不巧,有几许暧昧。
地板摩擦发出声音。
顾钰朝床走来,步子不疾不徐,沉重得让舒北喘不过气,他手无缚鸡之力又加上不会武功,只要对方真想要他的性命。
跟捏死一只鸭子没区别。
轻松得很。
最终,这人站立在他的跟前。
那一刻,舒北好似看见死神,认命般闭上了眼。兔死狐悲,他可怜叶神医这一生的荒诞,自己又何尝不是,杀了人,还要他来定罪。
冤不冤啊。
奇怪的是,他都等了十来秒,身上没有传来任何疼痛,还怀疑是不是已经归西升天,偷偷睁开眼,“扑通——!”一声脆响传入耳里。
“……”
?
顾钰直爽地跪在地上。
舒北傻眼。
就听到这人用着卑微的口吻请求自己,如遭到抛弃已经无处可归的家宠,想得到最后的机会:“不杀……睡觉,我没地方可以去了……还请神医收留收留我,让我再睡一晚……就一晚也是好的。”
本就不是铁心肠的人,瞧他说着说着都快哭了,舒北打着哈欠主动让位,哪知刚要站起身,就让顾钰给扑倒。
说是……反正天亮了一起睡还热乎,两个大男人,又不会授受不亲。
舒北觉着也是,便来了个同床共枕。
却是到了次日清早,他醒后发现自己出现在顾钰的怀中,他俩姿势跟新婚燕尔的小情侣如出一辙。
腾地一下脸红不说,还一脚把还在睡的顾钰成功踹下床。
第66章 他赏金任务是要兔子的命
——你觉得像你这种连面都不敢露的,活成一个人的影子,又有谁会怜惜你、珍惜你、真诚待你?
当顾钰魂穿到某位赏金猎人身上,并忘记在现代与舒北所有的记忆,他会像原主那般接了令去复命,还是说当真会有那一眼万年再挪不开眼的初相识那一瞬的悸动。
顾钰视角:
庭院深深,月辉漫漫。夜花悄然盛开,哪有一睁眼,便瞧见自己已然迈开步子在低吟的诗行,在风中缓缓流动。
被重重云影剪落,成一地残红,余香袅袅,经久不绝。
当原主所有记忆纷纷混乱涌进。
在理清头绪之时,顾钰被人叫住,回眸且看,一个酷似自己样貌的人走来,倒是来人穿得华丽奢侈,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不禁眉头微微蹙起。
就听见卷纸翻开的声响,顾钰闻声看去,那人在说:“把他杀了。”
而相互回应的是脑中若隐若现的挣扎。
[别杀他。杀了会后悔一辈子。]
“将头颅带回来。”
近乎同时听见。
拿书籍的手,受不住般颤了下,顾钰困惑带着一丝倔强:“一定要杀吗?”
“你若杀不成,便提你自己的头来见我吧。”
恰好,一片枫叶,在月中飘落至顾钰跟前。他俯身,伸手轻捻,枫叶在手,带着冷夜的轻寒。
“时日,两个月。”
这最后的一句话,无疑当头一棒敲在顾钰的头上。
他幽幽地望向前方,眸底映进满目的烟云浮华。那清亮而悠然的眸光里,少了一份对光鲜生活的沉溺和执念,却多了一份对枯荣岁月的淡然。
只是临了前,还没接过那人抵来的画像,对方又在叮嘱:
“哦对了,叶神医有个习惯,喜欢捡路边重伤的人,你到了那片地,随便自残下,别让他看出端倪就好,可以套近乎,先缓一个月再杀也不迟。”
莫名其妙来到古代,顾钰人生地不熟,还莫名当成别人的影子一直背地里做事。他是李府的人,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是李家小儿子——李纷呈。
后得知原来是李纷呈早在原主小时候,施舍了一块大饼和钱粮,就让原主原意誓死跟从。
一股子傻劲儿。
那么这叶神医到底是谁呢?
纸上画着的人儿,眉目清秀,能看得出举止投足间都带着孤傲,可就是这么一双含情的眼,微微弯着,似若桃花。
像是在哪儿见着过。
云崖阵
属这国家较为偏远的地,可后边就有坐山,靠近街巷的一面,地上都给踩出一条道路,便知,这儿三天两头会有人来走上一遭。
瞧了眼天色
临近正午。
顾钰深吸口气,把通缉令收进袖里。
他那双目光深沉的眼睛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突兀地就笑了,目光流转,宛若多变的天气,仿佛乌云散去,刚刚露出一缕明艳之色。
转瞬间,云翳又起。
接着发狠般抽出藏在靴中的匕首,对准心窝子上方来了一刀,将其拔出,鲜血直流,他喘着气耐着性子把匕首上的血擦拭干净,又用微毒的药粉洒向眼睛。
这毒说难听点,自身免疫力就能恢复。
若是叶神医不来呢?
顾钰想过这个问题。
要是不来,那他就在这深山老林荡个半个月吧,他一个双目暂且失明的人,也不好倒出乱跑的不是?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感觉到周遭的亮光已然黯淡,算着时间应当午时。
窸窸窣窣
像个小老鼠一样。
然后就听到个毛头小子在那大呼小叫:“哇!原来叶神医还会内息运功。”
因失血过多再加疼痛刺ji着神经,顾钰精疲力尽,想睁开眼看看的力气都没,干脆躺在地上,装晕。
脚步声靠近,还围着转了个圈,说出让顾钰满头黑线的话:“人死了?”
谢谢,我还有一口气,还没死透。
边儿还有个人,他身上有着淡淡药草清香,若没猜错这便是久仰大名也是他要杀的人叶神医。
如李纷呈所言,神医性子古怪了点,心肠可能没这么好,但就是喜欢乱捡东西,包括人和动物,捡回去治病。
乐在其中。
就这样,顾钰那么大个人让神医给扛了回去,小心照料,期间还很委婉说他这住所太小,勉强撮合能躺着静养,即可。
许是倦意化开一发不可收拾。
倒头就睡。
睡得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他一直处于犹豫的阶段,只是偶然清醒的时候,好像听见神医在同人说话,他听了会,听不太懂,又有些置气地背过身躺着。
期间有过不太愉快的换药,把他伤口扯着,疼得那叫一个眼泪哗啦。
还把自个儿的姓名给抖了出去。
好在他也要到了神医的全名。
叶舒北,舒北……北北。
头又在隐隐作痛,顾钰三更半夜歪倒在床上,他轻咬着下唇,若有似无说了那么一句,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声喃喃:“舒北,商量下吧,这药属实太苦,能否吃完上个蜜糖?”
都是二更天了。
好不容易熬好的药让顾钰吃,都没收药钱结果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还要吃糖果子,舒北这一个治病的地方,哪来这些玩意儿。
还有
“糖有解除药效不宜多吃,你受着吧,良药苦口。”
坐在边上,时不时扣桌面假寐的舒北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顾钰吃瘪般噎住,不愿再吱声。
仰头一饮而尽。
他拍了拍床边,示意那人过来收拾碗走,却是当那股清香药草味逐渐空间越发浓烈。
宛若双眼好了般,顾钰居然精准无误地抓住舒北的手,他眸上缠着白绫,瞧不到他的神情,可他的嘴唇缓缓勾起,看得出他心情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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