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能在外多年,你居然窃取了映叶一魄。”钱念稚眼神更冷了,她审视着她,上下打量着,而后忽然捏住了凉枝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嘴巴,俯下身子仔细查看着,而后眯起眼睛笑着说。“虽薄细但已有了舌,有音却似主,你现在都已经从灵到近似完魂了……凉枝,你是不是见过裴家嫡系的人了,他们答应给你一具身体还是其他的什么条件,让你居然有胆子妄图去害主子的孩子。”
“不,不是的……是小姐……”凉枝被牵制住,却丝毫没有挣扎,她情绪似乎瞬间被抽离了,眸子里一片迷茫混沌,表情却冷静浅淡得不像话。“我,只是要帮着小姐保全家族,他不得不……”
钱念稚咬破自己的手指,将一滴血直刺入凉枝的眉心,一瞬间,钱念稚脸色白了几分,凉枝则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陷入了极大的痛苦当中。
“破念。”钱念稚一字一顿重重说道。
作为裴家特殊方式培育出的家生器灵,载入家谱的每一个人的血,都可以成为挟制自家器灵的法器。
只见凉枝捂住头,整个人剧烈颤抖,仿佛被人当头一棒,苦不堪言。
“……他早就不是那个孩子了,大小姐的血脉,早就没了……该杀掉的……”凉枝痛苦地抬起头,看着念稚,泪流满面。“小姐舍命留下的竟然是个孽障……不死不活的怪物……”
“她的记忆被篡改过,连灵识都被扭曲了。”钱念稚手中结印,将凉枝封存回步摇之中,语气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灵底上,有方术的痕迹,但多年之后已经损失了太多线索,没有什么价值……褚庭,那个孩子不相信裴家,对吗。”
“钱姨,我不想对你说谎。”褚庭凝视着那支步摇,眉头皱的更紧,再开口时把即墨名字含混了过去。“他……并不知道裴家的器灵都是断舌,有人在这其中做了文章,他,受了很多苦。”
“我明白,不怪他。是我们没有及时将他寻回来,当初身不由己,连映叶都护不住……”钱念稚欲言又止。“可我没想到,凉枝居然在那个时候被他们……”
“裴家嫡系这一代,已经疯魔到连祖训都不顾了吗。”院子里传来了苍老虚弱却威严的声音。
“裴爷爷。”褚庭恭谨地起身,向声音来处问候。
“小庭,下次带上那孩子一起回来,咳咳咳……”裴森行被自家夫人程秋蓉扶着走了进来。“无父无母,还有外祖在!我看着,谁敢算计他!”
“这……恕褚庭不能从命。”褚庭微微一礼,还是拒绝了。
“你这孩子……”裴森行一怒,却被自家夫人程秋蓉伸手制止。
“流落多年,怎么会不谨慎小心些。这不是那孩子的过错,而是他的细致。”程秋蓉拍了拍自家先生的后背,扶着他坐下,自己也在旁边坐了。“都已经在一个地方了,还怕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吗。小庭,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不了,我这就回去了。”褚庭轻轻摇了摇头,而后拿出了一个银的长命锁。“这是他给那个小女孩的,他还说,请你们善待她,别让这孩子和他一般下场……”
“难不成,那天送警徽给那女娃子定魂的,居然是小姐的孩子吗?!”一直在裴森行身后静候的老管家突然开口。“是他救了那个女娃娃?!”
“你见过他了啊。”褚庭不动声色,淡淡的说,而后便冲着裴家三人道别。“这次回来,本就坏了家里的规矩,只不过受人所托,才……”
“你这孩子,回家算什么坏规矩,净说些讨打的话,下次再这样,就用家规罚你。”程秋蓉上前接过那长命锁,止住想要再问些什么的裴森行,打了他两下。“让他别担心,我们会善待那个孩子的,她会像你一样,成为裴家的后人,拥有很好的生活。你告诉他,这也是他的家。”
“我会的。那长命锁是他自己做的,可以将警徽放进去。”褚庭说道。“他说,带过14岁,一切就都好了。”
“他才多大,怎么就……如此周全。”程秋蓉仔仔细细地摩挲着那长命锁,眼睛有些酸涩。“若是映叶还在……”
“婆婆,别担心,他以后有我们呢,不是吗。”褚庭劝慰道,而后望了望窗外。“天色不早了,婆婆,我就先回去了。”
“小庭等一下。”程秋蓉叫住他。“老陈,你去我那儿,把我昨天刚织好的围巾拿过来。”
“是,夫人。”管家立刻就离开去取。
“婆婆,还没到冬天,怎么就织好围巾了。”褚庭神色柔软了一些。
“前段时间,听着老陈说接孩子回来那天清晨,感觉好像起凉风了,就想着给你织一个。”程秋蓉伸手将老管家拿来的两条围巾中,抽出一条在他身上比对。“春天留了一些毛线,正巧用上,你这孩子,平时怕打扰我们,留了东西就走,今天竟也没有待多久。你的房间,都要落灰了……”
“不会的,婆婆不舍得我的东西落灰的。”褚庭笑道,眸子却慢慢地冷了下去。
“就你会哄人,看看这个浅色的,那孩子十几岁了吧,衬得起浅嫩的,你就带给那个孩子,织的那天鬼使神差的,如今看来,像是冥冥中注定了……”程秋蓉仔细叠好围巾递给管家。“记得多回来,在忙也不至于连家都不回。这围巾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他会喜欢的。”褚庭看着老管家将围巾放进袋子里递给自己,转了话题。“这段时间有些动荡,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动,裴家好不容易在各个世家眼里隐没,等过段时间安定些,我就回来住一段时间……”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森行打断。
“哼!懒得应付我这老头子就直说!不就是怕下棋再输给我?再说我裴森行这一辈子,什么架势没见过,该回来回来,总是不回家像什么样子!”裴森行吹胡子瞪眼的。“都进了门了还着急走,就差这一口茶的功夫了?!那孩子你现在就叫回来!”
“不了……”褚庭拿着围巾的手顿了顿。
“他来了。”钱念稚抱着木盒走上前。
第24章 24游园惊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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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念稚话音刚落,几个人便看出去,只见即墨像一只猫头鹰一般,蹲在房脊上,目光烁烁,宛如鬼魅一般。
“抓到你了。”
即墨冲着他们一笑,漂亮的有些恶毒,而后就见他陡然便从房脊上冲了下来,一脚直接登上了钱念稚怀中的木盒,轻轻一跃踏在了程秋蓉的头顶。他踏上去的一瞬间,玻璃破裂的声音清脆地响了起来。转眼之间一个雍容优雅的老妇人瞬间就碎成了一地玻璃碎片。
一旁的褚庭瞬间将钱念稚怀中盒子拿了过来,护在了即墨身后。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钱念稚盒子被拿走,却无任何表情,只是轻轻一个云步,兰花指一翘,原本细窄的旗袍袖口忽地就变成了丹衣水袖。
四周规整的摆设与庭院缓慢地塌陷,变换,最后成了另一个模样。
“阁下,咱们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还不以真面目见我,是不是有点有失礼仪?”即墨坐在屋内正中间的太师椅上,翘着两郎腿,笑道。
“怎么,我送的这份礼,你不喜欢吗?”水袖褪去,一个声音清丽的带着面具的男子倚窗而立,如那个梦境之中的模样一般无二,他迎着光看了看一旁的褚庭,笑道。
“喜欢。”即墨抖了抖身上残余的木屑,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木箱。“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回礼。”
说着,即墨轻轻一抖小木箱,一位帝王的灵相从中跌落出来,化作实体时是一个残破的牌位,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即墨一只脚踩在其上,神色张扬。“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是你想要的东西。”
“激怒我,对你没什么好处。雕虫小技而已。”男子伸手便将那灵相用水袖卷入怀中。“更何况,这不过是个赝品。”
“就算是赝品,你也在乎,不是吗。”即墨嗤笑道,走上前却被褚庭一把拉住,他暗自安抚了一下褚庭,而后继续走过去。“设下迷局,将各个世家搅和进去,让各个器灵一步步引我过去,你的目的究竟为何呢。”
即墨从桌上随手拿起一旁不知名的长烟杆,掀开了那男子盖住了脸的面具。面具掉落的瞬间,一只手忽然接住了,重新覆盖在那男子脸上。一股子张扬跋扈的威压朝着即墨扫了过去。来人的手腕上血红的翡翠晃了即墨的眼。
“墨墨!”褚庭连忙扶住捂着眼睛的即墨退后几步,将人护在身后,远离面前身份不明的两个人。“我们没有恶意,还请阁下不要如此。”
“你们,还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资格。”男人的声音薄凉透了,牵引着一股子鄙夷和居高临下的怜悯。
“小朋友,你又忘了。”男子靠在说话的男人身后,温柔地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要到处炫耀你自己,不然你死无葬身之地,不过你这般也好,我对你的期许,也许可以更早一步……”
“你究竟要……喂!!”即墨捂着眼睛,努力睁开左眼,结果却只看见男人伸出手任那唱戏的男子扶着,两人并肩走了出去,不见踪影。即墨刚想着追出去,却发现门窗消失,四周又换了一副光景,眼前也渐渐模糊。
“你的眼睛怎么了?”褚庭小心地拉开他的手,有些焦急地想要检查。
“那人手腕上的红色翡翠有问题,我现在一时之间看不清东西。”即墨摆了摆手,他的眼前一片血腥,无法掌握四周的情况,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盘坐在褚庭脚边将小木箱抱在怀里。“你观察一下四周,我现在确定不了一些东西,你看一下,我刚刚踩碎的那个老太太的碎玻璃,还在原地吗。”
“在原地,但是它好像在往地面下渗。”褚庭凝视过去,观察了一会儿,皱着眉回答道。“这不符合常识。”
“烦死了,麻烦。”即墨皱眉,沉下心来回忆了一下自己从进来开始所注意到的一切,慢慢嘟囔。“……要找到接点才能出去,究竟从哪个节点开始,进入了这里……”
“我们不在现实中。”褚庭笃定道。“这里……仿佛与你的镜子相似,但是没有那么多的……‘东西’。”
“但是镜子是有现实基础的,它是将距离缩减了,而没有抹杀。”一个声音从即墨身后传了过来。
即墨回手就是三根软针飞了过去,被来人飞速躲开。
『是错觉吗?!我怎么听见了阎罗王那个鬼东西的声音!!』
『那个神经病不是滚回去了吗?!!』
『我感觉到他的存在和声音污染了我的领空……扰乱了我的思考程序!!』
阎曈从后面的屏风走过来,无奈地用力揉了揉即墨的长发。“小鬼受了伤就老老实实待着,其他的事交给大人处理。”
“滚蛋!老混球!!别碰我!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出来!!!”即墨闭着眼睛拽着褚庭的腿往后躲,然后努力地划拉开阎曈的手。
“我之前就思索过这个问题。我认为镜子不是世界,是维度,只不过他的镜子维度空间和现实有交融,交融的点就是那个祠堂,镜子不过是媒介罢了。而且我觉得,在那个空间中,他的祠堂是活的。”阎曈看着即墨紧紧抿住的嘴唇和苍白下去的脸,低声说道。
“咱们是生活在四维世界的三维生物,但是意识确是高一维度的存在,那么恶魂就是一种脱离了肉体的意识体,可以永远存在不会消亡……”褚庭接过话音。“那咱们是肉体一同进来了,还是只是意识?如果只是意识,那我们的处境就会很被动。”
“一起进来的,那两个人目标是搞我,我的意识和肉体可是没法分开。”即墨抱着褚庭的腿不耐烦地接话,却只对着褚庭一个人讲。“所以那个节点是可以通过肉体的。”
“乖。”褚庭拍了拍即墨的头,安抚了一下,继续和阎曈讨论。“我们现在就应该回忆一下我们究竟是通过了一个怎样的节点,这个空间性质应该是……”
“通过意识体可以推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可能是一个五维空间。”阎曈点了点头,与褚庭两个人达成了共识。“如果说镜子可以作为媒介,那么这个应该也是有媒介的,阿庭,你在裴家生活过,你进来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吗。”
“裴家重视家传,所以在家宅最深处,修建了一座三层楼阁的宗祠,但是往常,负责看顾宗祠的老管家都会封闭宗祠,从不开宗祠的门窗,可是今天,我从外头看的时候,发现宗祠顶楼的窗都敞开着,刚进了院子见到钱姨,就被什么晃了一下……”褚庭仔细回想着进裴家的一切细节。
“我走进来的时候,裴家的大门大敞的着,里头空无一人,我刚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本来想着等你们出来,但是,即墨的追踪信号消失了,我推门进来时候,门口正对着一面镜子,门打开的瞬间有光晃了眼睛,但我看清了那个东西是什么。”阎曈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记录本,拿下胸口别着钢笔,在本子上快速描绘。
“是一个老旧的珠灯,我曾听婆婆说起,这个珠灯是她和几个老匠人一起,亲手修复的。”褚庭多年经手古董生意,一眼就认出了阎曈画出来的东西。
“如果这里是与镜子是同样类型的空间,那为什么直到现在除了我们和刚刚那两个人,我们没有遇见其他的意识体?”阎曈忽然皱眉,慢慢低头看向即墨。“连器灵出现的地方都见到过意识体,可是山上那个寺里也没有见到,这里也没有,两个唯一的共同之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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