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苦笑一声,他可真是魔障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又轻轻地拍了拍,朝着记住的路线走去,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看见车站那里,有个人正站在车站门口抽烟,是阎曈。
“嗯,比预计时间早了点。”阎曈看见他就走过来,薅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拎进了车站里。“怎么就说什么你都不长记性呢。”
即墨挣脱开,抬眼一看,车站里,江识靠着正在看资料的郑元书呼呼大睡,江谨正在检查自己的配枪,褚庭和徐若还在就监护权的问题你来我往的争执,初家人各自清点物资和装备。
“我就说少爷肯定会落跑吧。”初五得意洋洋地叉着腰蹦到初六初七跟前。“快快快,一人两百。”
即墨一脸无可奈何,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阎曈将他拎到一个座位上,靠着他坐下来。
“天要亮了,褚庭订的八点的车,抓紧睡吧。”阎曈说着便毫不客气地往即墨身上一靠。
初五见状骂骂咧咧地去揪阎曈,江识被吵醒,郑元书正好就拿出耳塞给自己戴上,靠着江识准备睡,褚庭和徐若被初一劝开……即墨抿了抿唇,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裴菀樱站在戒室巨大的图腾上,和灵镜那头的蛉蜻默默对视,小栀丁坐在一个小木盆里,在积夜河上玩耍的尤为开心。
“我们只能等,希望能从天道之下,为他夺取一点生机吧……”
第70章 70.流沙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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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的黄沙终年流转,冷冽的风更是像刀子刮过去一般。
一队车进入荒漠的时候,即墨便有点晕车,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郑元书查阅着资料,阎曈同步着信息,初五窝在即墨身边,江识开着车紧紧跟着前面褚庭的车,整个氛围,平和而安静。然而,跟即墨他们的平和不同,车内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因为监护权、江谨的世家行径、徐若初家人的背景,三个人几乎随时两两结盟,分分钟就升堂,安静不了三分钟就要相互打机锋,一个商人、一个刑警队长,一个女律师,三个人相互吵架没脏字却把什么都骂了,整个场面焦灼的让人心焦。最后就连一直情绪稳定、从未怎么波动的初一,跟他们待了几个小时后,也终于受不了换了车,这才让争执的几个人安静了下来,维持虚假和平。
“向导怎么不动了。”褚庭慢慢刹了车,打破了尴尬得令人窒息的安静。
褚庭找到的想到是一个厉害的哑巴,在当地被称作天语者,听当地人说是老天怕他泄露天机,所以把他变成了哑巴,谁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但这个哑巴带的路,从未出过差错。初一缠上面巾,刚一下车,就发现骑着骆驼的哑巴正要掉头往回走。
哑巴冲他们比划了几下,脸色难看的像是见了鬼,而后就快速往后撤,没多久就没了影踪,初一慢慢往前试探,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的即墨一把扯了回来,初一的面巾被风刮了下来掉在沙地,一下子就被吞噬了。但表面上,仍旧是一滩沙地,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有仔细盯着许久,才能发觉它们似乎在动。
“先上车,找个地方休整一下。”阎曈过来,对两人说。
初一立刻朝着后车示意,初家的人立刻就在附近找了一处避风平整的空地安置。所有人把车停成一圈,而帐篷则是靠着车背风扎营,正中间又聚了火堆。即墨没什么力气,安安静静坐在一个行李箱上,用一个不知道从哪扒拉出来的木棍慢慢悠悠地戳着。
阎曈跟莫名感觉到即墨很疲惫,也越发不爱说话,整个人似乎都在一点一点朝着不知名的深渊滑落进去,可他却有些无从下手。初五像个小仓鼠窝在即墨脚边抱着烤玉米吃得小嘴麻黑,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即墨。过了一会儿,看她吃得差不多了,就把自己手里的也递了过去,初五眼睛都亮了,朝着即墨笑了一下,接着鼓着腮帮子吭哧吭哧啃。
“小五!”初一不赞同地看着初五。
“没事,反正我也没有胃口,就不浪费了。”即墨摆了摆手,轻声说,结果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糖糕。
阎曈拿出手帕擦掉了指尖的残渣。“我不爱吃甜食,别浪费了。”说着就在即墨身边坐了下来。
江谨跟在江识和郑元书身后,但江识始终不愿去看江谨,连坐下也让郑元书坐在了两人中间,褚庭和徐若则是互不搭理,却又怕彼此私下去亲近即墨,就忍着火气一起到了一边,与即墨隔着篝火对坐。
即墨透过车辆停靠的缝隙朝远处望,远处时不时传来风吹响沙的声音,有还未融化的冰霜借着夜色,微微发亮,像是含着泪的眼睛,小河墓地的树桩幽幽的伫立在远处,即墨总觉得有什么在凝视着自己,温柔又哀伤,让即墨残存一点经脉的心脏隐隐作痛。
“我睡哪里?”即墨吃完那块拳头大的糖糕,转头问正在检查车辆的初一。
初一轻轻按了下和初青正在联系的蓝牙耳机,走过来带着即墨安稳避风的帐篷,而后不太熟练地拍了拍即墨的肩膀。“少爷,别担忧。”
即墨站在帐篷前,转过头去看他,而后朝着初一罕见地笑了起来,两个小虎牙显得他尤为可爱。“谢谢。”
初一还没反应过来,即墨就已经进了帐篷,在他即将合上帐篷时候,初五像一只鼯鼠,顺着缝噌地就钻了进去。
“小五!你是女孩子!”初一怔了一下,赶紧扯住初五的衣领,低声警告。“虽说少爷是你认的主子,但是有些时候注意一点!”
初五不断扑腾,初一却紧紧抓着不放,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我可以蒙上眼睛,但不能离开少爷,少爷……有点不对。”初五说这话让初一一怔,初五连忙挣扎开溜了进去。
“少爷才不会管我呢,不贴着少爷,他该把我丢了!”初五将帐篷门来开一点,露出个小嘴巴冲着初一略略略了几下,然后又快速退后拉上了。
阎曈拿着一个酒壶跟着走过来,冲着初一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隔着帐篷布轻轻弹了下牢牢拽着拉链的初五的小手,在她吃痛松开后,利落地拉开帐篷,走了进去,而后冲着初一又点了下头,回身就拉上了拉链。
帐篷里面放置了一个提灯,即墨的身影映在帐篷上,小小的一团。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直到阎曈收拾好东西,进了睡袋,熄了灯,其他人才各自吃了东西散了。夜也很深了,除了守夜的几个人,陆陆续续都睡了。
初一给初青发了定位,然后将今天流沙河的事情交待了个清楚。那头的初青看着初一发落来的详细资料和图片,而后交给了一旁坐着轮椅的老人。
“父亲,他们到那个地方附近了。”初青单膝跪地,给老人看着。
老人轻轻扫了一眼,没有接,越过初青,拿了一旁的茶碗吹了吹,喝了一口,看着窗外呼啸的北风,看得久了,茶碗都不自觉地倾斜,许多,老人才回神跟初青说。“那孩子,会回来的吧。”
“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那可是我的大侄儿,我……”初青说着,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父亲?!你放开手让我派人去难不成……”
“你当真以为那些世家迷信之人能一手遮天到如此地步吗。”老人嘴唇微抖,看着他说。“我这一双腿,并非败给世家,而是潜伏在他们身后的鬼魅罢了!”
老人放下茶碗,转动着轮椅到一架床前,一个浑身缠满绷带如同木乃伊的男人躺在上面,若不是胸脯微微起伏,甚至看不出死活。
“这与哥哥有关?!”初青站到老人身旁。
“那里如此风险,世家虽然目光短浅,但也是有点东西的,老辈陨落了个彻底,可见当年那些人并不简单。若不是褚白逃回来说了那一句……罢了,既然是我有心算计让那孩子去了,若是那孩子回不来,算我欠他吧,我以命相抵。”老人慢慢合上了窗前的厚帘,佝偻着身子回了房间。
初青在他身后握紧了拳头,眼底泛起了一片猩红。
“初一,哪怕所有人都拼了命,你们也得把即墨带回来明白吗,活见人死见尸。”
……
夜色愈发浓了,安稳的夜里,却让很多人视为不良夜。
初五抱着自己的包,垫高了睡袋的枕头,半卧在了帐篷门边,不知道为何,她下意识里总觉得有些不安稳,最后合眼却紧握着自己的刀子,半梦半醒着留意外面的风吹草动。一边的即墨在昏暗中睁开了眼,一个半透明的铃铛慢慢滚到了他耳边,即墨刚想去拿,结果就被初五和阎曈快速过来按住。
“嘘……”阎曈抬手往上指了指,示意他往上瞧。
即墨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一个女孩的身影正被篝火拉的老长,正映在他们的帐篷顶上,即墨暗自屏住呼吸,发现帐篷外面一点声音也无,寂静的可怕。
“彩云易散琉璃脆……”
幽幽的唱词突兀响起,在这寂静的几乎凝固的空气里,像是雷一样打了下来,一时间,即墨和阎曈、初五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即墨冲着初五扬了下下巴,初五立刻会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缓缓拉开帐蓬。曼妙的舞曲如同迷乱的毒雾弥漫,一个脸上浓墨重彩的女子正做敦煌舞,在他们面前缓缓起势、旋转,只见她赤脚踏沙,步行转换快速,没几下就起了烟尘,缠绕在女子脚下,如同云雾一般。
女子一侧一立,一张脸居然画着完全不同的妆面,她一人配饰两人,不断变换,步伐在沙地上,渐渐居然划出了奇特的图样。曲声渐紧,到最后的击磬声中,女子一甩披帛,一端直甩在自己的头顶,一端缠紧了身,重重跌在了地上。倏地,女子化为一团冰冷的火焰。从火中重生的,是一具骷髅白骨。火光照天,即墨三人被逼退了几步,但却不觉得热,只感到一股透骨的寒冷。
三人看着那个图案,脸色都不太好看,隐隐都觉得它泛着一股子不祥的气息,而即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流沙河……只是外围。”即墨身子微微颤抖。“九曲黄河阵……”
第71章 71九曲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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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丝傀儡消失在刮起来的沙尘里,即墨皱着眉,一个帐篷一个帐篷搜下去,越搜脸越白……
“所有人,都不见了。”即墨站在最后一个帐篷前,缓缓放下掀起门帘的手。
初五慢慢爬到即墨背上,和阎曈一起警戒地望向四周,黄沙流动回环,隐隐之中天地间有如同巨耳一般的水泊时隐时现,有绿色的植物模模糊糊地出没在沙尘中,让人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是罗布泊。”初五皱着眉。“从前便有传闻,说它是恶魔之耳,在80年代的时候,就有关于它的诡异传闻——科学家彭加木带着找到的不明植物在罗布泊离奇失踪,随着对罗布泊的神秘探索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才知道多年来,离奇失踪的何止彭加木一个人。”
“你知道?”即墨侧脸看向眼睛深沉如同枯槁老人一般的初五。“你到底多大。”
初五害羞地低下头。“怎么能随便问女孩子年纪呢。”抬头又变了脸色。
“这也怕不仅仅是九曲黄河阵那么简单。”阎曈看着那湖泊的影子,忽然察觉出了一些的关窍,而后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地图来。“小鬼头,你告诉我,从你入京开始,有那些人痕迹的事情、地点。”
即墨点了点头,伸出手指,从地图上的京城,慢慢划到销金窟、实验室所在地、鹤乡、藏地……辗转最后索道大的罗布泊,如果画出些弧度,这些轨迹居然和一只半阖的眼睛一摸一样。
“这不是巧合。”即墨叹息后开口。“传说当初菡芝仙一行人见赵公明被虐杀致死,便设下九曲黄河阵,还要打瞎元始天尊的眼睛,但这不过是阐教的激将之法,截教一众人,便死在了阐教手下,九曲黄河阵自此失传……不,也许不是失传,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截教封神榜上无人,但他们埋骨在每一寸土地之下。”
“水、土,截教,一线生机……”初五有些恍惚。“难不成?!”
“只顾举头三尺,却忘了脚下三寸。”即墨拍了拍初五。“走吧。”
初五立刻窜出去把她和即墨可能会用上的装备打了个包,即墨伸手接过来,往肩上一抡,把自己甩了个屁股蹲,初五和阎曈两个人都有点愣住了,即墨坐在地上有些茫然地看着另外两个人,然后缓缓捂住了脸。
阎曈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和初五一起把即墨拉了起来。即墨绷着个小脸,费力把包背了起来,硬是没让阎曈和初五帮忙。
即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已经空无一人营地,而后将篝火熄灭,阎曈用各个车上的防滑链和绳索将几辆车牢牢地捆在一起,把帐篷里其他人的东西各自带了一些和一级的东西做了个区分打了个行军包,即墨看着空荡荡的四周,突然有些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是否当初藏地夜行,就只是他一个人过来,而其他人并没有追上他……
“别看了。”阎曈捂住了即墨的眼睛。“往前看,别回头。”
三个人走到那个吞噬的沙河边界,即墨伸出手,探了进去却发现下面是空的,还没等阎曈过来拉他就直接抬脚跳了进去,初五拽住即墨的衣摆紧跟着蹦了下去,阎曈有些无语,但也跟着跳了下去。
阎曈刚跳下去,就被一人一把拉住,阎曈睁开眼,发现自己挖过的那只眼,已经完全成了空,看不见了,如同年幼时候一般,一低头就见初五紧紧拽着自己,而即墨站在一个木柱上,正远远眺望,他随着即墨的视线望过去,无数木桩鳞次栉比,延伸到沙丘上面。这些木桩自东北向西南方向铺展的长圆形,面积达多平方米,高出地表六七米。在四周低矮小沙丘簇拥下,显得特别高大。
“这里的木桩,排列诡异。”即墨将初五的小望远镜扔回给她。“小心些。”
“也许,根本不是黄河,而是黄泉。”初五从地上扒拉扒拉,抓起一把黄沙,而后将望远镜装回行囊,拿出了罗盘,“世人都说黄泉为河,可是,黄泉或许真实面貌,是流沙。”
阎曈随即看到即墨缩在初五身后咬破手指,流出的是近乎干涸的血液,面色极白,这时候,阎曈才在猎猎的风声中,分辨出他脚腕上幽幽作响的铃铛声。即墨双眸碧绿的竖瞳,皮肤泛着青白色,已经是鬼身了。阎曈看即墨的举动,察觉出了有什么不对,他咬破舌尖,眼前仍旧是肉眼所见的一切……阎曈才切实体会到,九曲黄河阵能将神仙压制成凡人的震慑之力,有多可怕,所有的力量都被剥夺了,他们就是这个空间里最渺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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