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则琛横他一眼,伸手将叶轻斗笠拉下遮住他的面容。
“你……”
叶轻正要说他,后方忽然出现了骚乱,一个修士御剑欲强行从城楼上方飞过,却在过城墙之后忽然失去灵力坠落在地,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来,几个佛修马上将人扣了起来。
叶轻想起那时在林中便遇见了这个禁飞的法宝,没想到这皇帝竟如此乖张,即使在京城也一点不将修士放在眼里。
闹事的修士被押解,骚乱马上便停了,就在这时,叶轻忽然见到城门口一行西域人正在接受盘查,那些人乌发蓝眼,面上覆着轻纱,身上穿戴宝石铃铛,粗略一数有十数人,像是长途跋涉的商队。
叶轻忽然转过脸,拉着一脸疑惑的窦则琛问道:“我们去哪落脚?”
窦则琛霎时止住往后看的动作,转而看向叶轻拉住他的手,“随便找个客栈……”
叶轻脸上的笑容大了些,“既如此,我看这家便很不错,装修雅致,人也清净。”
窦则琛什么也没说,任由叶轻拉着自己走,看他找掌柜熟练订了两间客房,然后伸手向自己要定金。
窦则琛一顿,还是从腰包摸出碎银交给了他。
叶轻交了钱,又听小二问要不要点饭菜,叶轻心想若是不吃东西容易暴露修士身份,便点了几道菜命他送到房间内。
客栈门帘响了一下,又有新客人来了。
叶轻刚吩咐完小二,回头便看见窦则琛在和一个西域人聊天,眼皮不禁一跳。
那西域人士个子高挑,长身玉立,褐色卷发披散在肩头,趁得皮肤格外白皙,下半脸被纱布遮住,只露出形状姣好的琉璃色双眼,依旧看得出来是位绝色美人。
他上下打量着窦则琛,声音带着笑意,“你怎么装扮成这副样子,丑死了。”
窦则琛用的也是高阶障眼法,那面容比起叶轻卧龙凤雏,不怪阿穆这么说。
那小二叫了叶轻几声:“客人,客人?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叶轻才回过神来,欲盖弥彰地道:“再烧盆热水过来。”
窦则琛不着痕迹挡住阿穆的目光,问道:“你也听到消息了?”
“自然,我们来京城是同一个缘故。”阿穆点点头,笑道,“但我一进城来,你道巧不巧,我竟看见了我许久不见的妻子。”
叶轻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窦则琛古怪看他一眼,“我怎不知你娶了妻?”
阿穆也不辩解,笑道:“兴许是我看错了。你这位同伴又是在何处遇见的?”
窦则琛脸色已然阴沉下来,反问道:“你怎么还不走,你要住这里?”
阿穆便道:“这里空房多得很,我住不得么?”
窦则琛把银子拍在柜台上,和店家道:“还有多少空房我全包下来,我嫌吵,别让无关的人进来。”
“这……”那掌柜欲言又止,看着笑容晏晏的阿穆,顿时满脸冷汗。
第29章
叶轻并不想理会他们的争执,跟着小二便上了楼。
叶轻一走,阿穆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窦则琛也不再装模作样,不耐烦道:“你什么意思?”
阿穆道:“妻子便是夫人,娘子,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窦则琛此刻才像重新认识他一般,“你该知道我们这样这是蛇毒的缘故,劝你不要对他太上心。”
阿穆不置可否,临走前塞了一张纸条给他,便告别道:“你不要吓着他了,我明日再来。”
窦则琛冷笑一声,他上楼打开门,看见叶轻正坐在床边擦剑,便抱臂靠在门边,就这么瞧他。
叶轻头也不抬,“劳驾,你的房间在隔壁,把门关上行么?”
窦则琛把门勾上,布下禁制后,从袖口取出那张纸递给叶轻。
叶轻接过纸,上面写着魔修入京,为首的便是一位名叫琴柘的魔修,他们在城内建立了许多据点,后天的水陆法会将会鱼龙混杂,萧百泉和皇帝很可能在那时现身。
叶轻默念水陆法会四字,问道:“你们来此是为了找萧百泉?你们找他做什么?”
窦则琛回道:“西域各教派曾受他恩惠,此次应当是来投靠他,魔修与萧百泉并非一条心,灵慎宗与魔修勾结,都想挟持萧百泉肉身,我刚刚进城,便见到几处灵慎宗的标记了。”
“那你呢?”
窦则琛道:“我有求于萧百泉,自然是帮他。”
叶轻看他一眼,见窦则琛不作声,便将纸条一甩,点火将纸条燃尽了。
叶轻从窗楞上跳下,走到门边道,“既然少宗主喜欢这间房,叶某便只能让给你了,谁让出钱的是少宗主呢?”
窦则琛刚挪动步子,门便被叶轻迅速关上了,仔细一看门外还贴上了符咒,强行破开倒不是不可,只是这灵力波动定然会引起禅莲宗注意。
窦则琛深深看了门框一眼,便作罢了。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窦则琛便发现门外的符咒被撕去了,他下楼一看,阿穆已经到了,在楼下茶座上与人相谈甚欢,再一看,他对面不是叶轻又是谁?
叶轻正敷衍地回复阿穆,不一会茶桌旁边坐下一个人,苍白手指扣在桌上,叫小二添茶。
在小二添茶时,窦则琛特意看了阿穆一眼,阿穆对这眼色浑然不觉,只朝叶轻问道:“上次相遇匆匆,还未来得及问过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宝石?”
叶轻佯作不解:“上次?我与阿穆公子不是初次相见么?”
阿穆便笑笑,顺着道:“是一见如故,是我说岔了。我们那的青色宝石和你的衣服很是相衬,不知你们这的婚嫁习俗是如何界定?”
窦则琛再也听不下去这样装傻充愣的对话,打断道:“他们都已经去了?”
阿穆这才看向窦则琛,漂亮的眼睛不满地眯起,但也没多说什么,传音道:“已经布置好了,倒是灵慎宗只来了几个长老,宗主——你父亲并未现身。”
窦则琛皱起眉头。
这时,正西方向忽然传来一股不祥的气息,叶轻远远看去,能望见一团黑云笼罩在上空,快要将紫气吞噬殆尽。
“……那是皇宫的方向。”窦则琛道。
窦则琛与阿穆对视一眼,俱起身往皇宫方向赶去。叶轻便只得跟着去。
城内大多是凡人,对那股邪恶魔气毫无所觉,仍然一片风平浪静,可疑的是禅莲宗也没有人出来查看。
皇城底下戒备森森,却是表象,里头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全数清空,就连侍女太监都不见踪迹。
窦则琛做了个手势,阿穆便对叶轻说道:“你暂且在此处等着,里面不知有何危险。”
叶轻不想深究这两人背着自己打了什么算盘,便无异议,等他们进去,叶轻找机会在周围留下了暗号。
就在他做好记号之后,叶轻忽然发现一个虬髯大汉带着几个人往皇宫正门而来,正是那日围攻隋阳派的其中一个魔修,与叶轻正面交过手。
那时叶轻稳压他一头,此刻叶轻一看,那大汉修为竟有些深不可测,不知得了什么机缘。
叶轻暂且没有轻举妄动,看着大汉与守卫交谈两句,便被放行。他身后的几个修士修为不济,看着不像什么骨干,倒像是喽啰。
叶轻心里计较一番,还是跟了上去。
宫院错综复杂,宫门一道嵌着一道,叶轻一路跟着做了记号,都有些绕晕了。
大汉带着那几个修士进入一处宫院内,震声对里面说道:“人我带来了!”
宽大的宫门无人自开,里面赫然是那位用琴的魔修,阿穆的纸条上说他叫琴柘,三百年前曾是魔修心腹,那时叶轻并未怎么看见他出手,那次幻骨姬出力最多,但她已经死了。
琴柘依旧是那副苍白病弱的模样,浑身书生气,一点也看不出身上的凶煞气。
他咳嗽几声,轻飘飘道:“人你确实带来了,这么长一段路,连跟了尾巴都没发现。”
叶轻一凛,立时躲开,落脚的瓦片被琴音割裂了几片。
“谁!”那大汉暴喝一声,拎起重锤,铜铃般的怒目捉到叶轻的身影。
叶轻心里惊诧于琴柘的敏锐,对方的修为显然已超出他所料,今日兴许不能报仇。虽是这么想,叶轻也不泄气,沉稳拔剑接下飞来的重锤,泄力往后冲击了一段路。
叶轻不再隐藏,召出金色本命心剑,攻向稳坐在苑内的琴柘。
此刻大汉也认出来叶轻,“你没死?隋阳派的小贼,还敢送上门来!”
眼见心剑已到琴柘身前,他在虚空中一拉,一把青色古琴便幻化出来,琴弦颤动定住了心剑攻势,铮铮声中,心剑有些涣形。
叶轻见状召回心剑,顺势撩向攻击自己的大汉,大汉回转重锤挡住金剑,叶轻身上压力骤然一解。
叶轻拉开距离,不慌不忙道:“叶轻虽技不如人,却也知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好得很!有骨气,等洒家杀了你,便用你的头来下酒!”大汉甩起重锤,发出咻咻风声,房子立柱不小心碰到便被敲碎。
叶轻心里并不像面上这般轻松,这大汉暂且不说,琴柘并不好对付,对方现在依旧没有插手的意思,看起来胸有成竹。
叶轻拧起长眉,召出五把心剑,大汉狰狞笑道:“怎的实力如此不济?你上次可是召出了本命心剑二十四把,能耐越长越回去了!”
叶轻并不受他激将,轻松一笑道:“对付你,五把剑足矣。”
那大汉激将不成反被激怒,立时抢攻上去,他气力虽大,辗转腾挪却慢,叶轻不与他硬碰硬,而是使心剑四处打转伺机,自己则以以速度为优破大汉防守,大汉被他戏耍几个回合,什么便宜也没占到。
“恁那小贼!只会耍些阴招把戏!”
大汉身上的护体罩被割开许多口子,叶轻看准机会,从大汉背后接近刺进他后心,大汉也并非等闲之辈,硬是扭转过身体接下了这一剑,却不想正中叶轻下怀,叶轻左手并指往上一指,大汉身后一支心剑从地下钻出刺到他下颌。
当啷一声,叶轻挑飞了重锤,大汉捂着鲜血淋漓的脖子后退几步,他喉咙被割开,已经说不了话了。
但大汉毕竟是魔修,有许多保命的法子,他看琴柘没有帮他的打算,便立刻化作灵兽遁走了。
叶轻皱眉看着大汉逃跑,没有去追,这里还有个更难对付的。
宫院里到处是碎石划痕,血淌了一地,这么大的动静没有人来看一眼。
琴柘道:“修为恢复得不错,你的气海有些古怪,不像是正常模样。”
叶轻心里有些没底,便顺着他的话问道:“哦?此话怎讲?”
琴柘问:“你想拖延时间?”
叶轻被他看穿,也不否认,而是说:“你来京城是因为皇帝和你们有交易,那你知道萧百泉已经夺舍了国师,幻骨姬就是死在他手上吗?”
琴柘捂着嘴咳嗽起来,青白的面容有了些许血气,好不容易停下咳嗽,他叹气道:“原来如此,她已经死了。”
看着也没什么惋惜。
叶轻后退的脚踩到了阵法边缘,青色琴弦从四面八方弹起将整座宫院关了起来,把叶轻与琴柘困在一起。
琴柘道:“你既已知道这是陷阱,就该知道不会有机会让你逃走了。”
密密麻麻的琴弦从上往下,穿堂而过,要将叶轻钉在地面,叶轻召出一十二把心剑结成剑阵,依旧挡不住琴弦的围攻,琴弦落完,叶轻的右手手掌与小腿被钉穿,全身被钉入地面的琴弦桎梏,身上要害倒是未受伤。
叶轻发觉这些琴弦会吸收身上灵气,耗得越久便越难脱身。
琴柘见叶轻已经动弹不得,便幻化出古琴,弹出阴冷琴音,利刃般的琴刀冲着叶轻心口而去,一旦被击中,轻则重伤,重则肉体被魔气侵蚀,生机枯萎。
叶轻拼着被琴弦割断手腕的危险,艰难召起心剑抵挡,琴刃被打偏几寸,没有命中他的心口,而是割伤了他的侧腹。
一击不成,琴柘立起琴身,长拉琴弦发出铮铮巨响,这次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叶轻却闭上了眼睛。
琴柘立时察觉不对,却为时已晚,叶轻那自始至终未曾现身的十二把心剑已经在自己脚下结成剑阵,琴柘未曾料到叶轻竟然胆大心细至此,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还能如此沉稳,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叶轻原本想杀死对方,身上的琴弦却忽然收紧,洞穿的手心淅沥沥流出不少血液,琴柘过了那阵惊诧,此时已经冷静下来,道:“你我既然打成平手,各退一步如何?否则两败俱伤,反倒被别人捡了便宜。”
叶轻懒懒一笑,“我和你有什么生意可做?我和你只有仇,杀了你为我隋阳弟子报仇,为此我死不足惜。”
琴柘见他油盐不进,剑阵再过半刻便要把他诛得神形俱灭,打定主意要先一步将他绞死!
就在这时,叶轻身上的琴弦忽然一根根崩断,绿色的木灵之气割断密密麻麻的琴弦,叶轻身体失去支撑向下倒去,被赶来的人影接住。
叶轻失去意识前听见的便是珠宝撞击的叮铃声。
第30章
琴柘见到来人,面色难看道:“竟然是你!东乘教居然和叶轻混在一起,怪道窦宗主说你们这些西域小教派有二心。”
阿穆确认过叶轻的伤势,这才看向琴柘。叶轻昏迷之后心剑已经溃散,琴柘抓住机会,想立刻脱身出来,却被地下的暴涨木枝缠住下肢。
琴柘操纵琴弦割开枝条,切断的速度却比不上藤蔓生长的速度,很快他便发现,不是阿穆的灵力太强,而是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
琴柘心口一阵窒息,这才发觉自己背后不知何时中了一支暗器,此时毒气攻心,才显现出来。
他看着戴着斗笠的黑衣青年从自己背后缓缓出现,走向院中的阿穆二人,琴柘眼前一阵发黑,口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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