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河:“……”
翻窗户跑到别人家里,他居然还想被感谢。而且撒谎也用点心啊。哪有人在便利店排队买鸡腿饭啊?
“……谢谢。”春河语带讽刺地说,他拖着受伤的脚慢慢站了起来,挪到了餐桌前,“如果下次能好好敲门,我会跪下来感谢您的。”
九牧伸手帮他打开了便当盒,甚至连汽水罐也帮他开了。春河本来不想理会,可他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鸡腿饭温热的酱香味见缝插针地飘了过来。
“不客气。”九牧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我听见有人用腹语说了谢谢。这一句很是真心啊。”
春河泄愤般把筷子戳在了鸡肉上:“这种事……如果再有下次的话我一定会报警。”
鸡腿肉十分鲜嫩,溏心蛋被筷子尖一戳就破,和着酱汁把米饭放进嘴里,简直觉得舌头都要化掉。
春河忽然像给人打开天灵盖,一瞬间得了顿悟,忘了前尘往事。
他惊叹道:“这也太好吃了吧!是哪家便利店?真没想到速食食品能做得这么好啊。”
九牧微微挑眉:“谁跟你说是便利店的东西了?”
那时晚霞的光色在九牧眼中一闪而过,夕阳那种转瞬即逝的艳美好像在他眼中忽然被放大了。
春河不自觉地盯着他看:“哎?可是……”
所以九牧他只是恰好提了便利店的袋子吗?
“说了是排队买的。在川岛路上的一家店,快到河边了。小枝买来过一次,一直说好吃。但是我总觉得太远了,好像帮别人买才有动力跑一趟。”
这么远吗?
春河知道川岛路,那的确已经到河边了。明西县是个临河的小县城,河边还留着一排古旧的木房子,旅游旺季的时候有外国游客拿着相机一顿拍照。桥下曾经告诉他河边风景很美,但是春河一直缺乏兴致。他一次也没有去过河边。也许是心里还怀着重回东京的希望吧。所以某种程度上,他把在这里的生活只当作短暂的过渡期来对待了,并没有多少探索的欲望。
“是啊。”九牧点点头,“很远啊,不跪下来跟我道谢吗?”
春河没想到这份鸡腿饭如此来之不易,但面对九牧这种带点戏弄的语气,他有些别扭地不愿意低头,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小枝……是你的朋友吗?”
是个女人的名字。春河暗自猜测着。这是他第二次听九牧提起这个名字了。也许她就是包养着九牧的那个女人。
九牧还没回答,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他把手机拿出来,搁在了桌子上,眼神碰到那个小小屏幕的瞬间,他手指忽然微微蜷缩了起来。
“是中彩票了吗?”春河笑了笑。接着,他瞥见了那个信息的内容。
——“是阿采吗?”
九牧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要回复的意思。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逐渐被乌云盖住了。大概今夜真有大雨。沉默也像乌云一般,以威压之势降临在了这间小小的屋子里。
——你不回复吗?阿采又是谁?
不知为什么,面对着那时的九牧,春河没勇气问出这句话。此刻九牧手腕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但春河总觉得那片纹身好像还在,只是藏匿在了他身体的其他地方,好像瑰丽的谜团一般时隐时现。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电话铃声。
“没关系,你接电话吧。”春河说。
九牧却直接按下了关机键。
“骚扰电话而已。”他重新看向春河,脸上带了点轻松的笑容,“工作日待在家里,像当了海盗一样快乐吧?”
“海盗?”春河咬着鸡肉抬起头来。
“嗯。感觉时间像金银财宝一样甜美地流过手指缝吧?要喝朗姆酒吗?”
“说得也太夸张了。”春河说,“不过你又不上班,你怎么会知道?”
说完他忽觉自己有些冒失:“哦抱歉……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你每次骂人之后都说这句吗?”九牧问。
“……什么?”
“在你这里,'我没有这个意思'是'蠢货'的词尾吗?”
春河:“……”
他一定要这么刻薄吗?
九牧紧接着以更加刻薄的眼光打量起春河的家来。春河简直能感觉到,在那样的目光扫视下,他乱丢的每一件衣服都窘迫得想要蜷缩起来。
“抱歉……我这里有点乱。”春河说,说完他不甘心地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提前说要来的话,我会收拾一下的。”
九牧的目光停在了他的书包上。
“这就是十野的画像?”他指着书包肩带上那枚素色的徽章。
春河点点头:“只是眼睛好像画得不够好。我一直想……”
“你怎么知道十野左眼下有一颗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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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点赞和评论!~我还在摸索废文的使用方法,还不太会回复\(//∇//)\但是心意都好好地接收到了!
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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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痣?”
春河凑过来,果然看见徽章上十野的眼下多了一颗痣。
“是灰尘吗?”春河抬手在徽章上蹭了一下,那颗痣却没有消失。
“原先没有的……看起来像是被石子磕了一下……”春河看着徽章,“不过多了一颗痣,好像更好看了啊。”
说完他抬起头来,忽然惊讶道:“九牧你左眼下也有一颗痣啊!”
九牧看向一旁,没有说话。
“我开始有点嫉妒了啊。”春河说,“总觉得你和十野之间会有很深重的缘分……”
“你想多了。”
电视上,天气预报插播进综艺节目的间隙里,明西县的风景照片上方,一个雨水图标一闪而过。
“真的要下雨啊。”春河看了眼屏幕。
“而且你管这个叫你想象的十野?”九牧拿起徽章又看了一眼,“这完全就是凉子啊,《冬月》里画的凉子,不是一模一样吗?这是剽窃吧?”
“这么说的话是有点像……”春河想了想,“我的确会觉得凉子身上有十野的影子,但是……但是总觉得十野会是比凉子更加沉静的人,好像也有更多悲伤,不是显而易见的那种……我也说不好,所以总感觉十野的眼睛没有画得很好。”
“这就是《冬月》的不成熟之处啊。”九牧说。
“不成熟?”
“阅读过程中给人家看出创作者的存在,对故事来说简直是致命的缺点。那感觉就像在餐厅吃饭的时候突然被后厨跑出来的厨师拿着锅铲打了一下吧?想想就很扫兴啊。”
这个比喻也实在是……什么样的厨师会拿着铲子去打客人啊……
“换做别人的话也许是这样……可是十野……她就这样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故事里,我也觉得是很美好的事。”
九牧不以为意:“那是因为你私心太重了。”
“我很想了解十野多一点的……”春河无所事事般把碗里的酱汁拌得更均匀,然后他像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九牧!你会画画对吗?”
“不会。”
“你那天不是画了纹身?可以请你帮我画一幅新画像……”
“我不会画画。“
“如果我买两份栗子蛋糕呢?”春河前倾着身体,不甘心地争取着机会。
“不用了。”九牧回答说,他绕过画画的事,只谈起那场球赛,“昨天的事也不全是为了你。我讨厌暴力对待他人的人。这种人应该立刻死掉。”
春河一愣:“倒是也没有这么严重……”
像是要印证天气预报的内容似的,天色以极快的速度昏沉下来。九牧背对着窗子,霞光迅速从他身上消失,他整个人几乎完全坐在阴影里了。他忽然笑了:“如果那个人明天就出了车祸,请务必来和我报喜。”
“也没有这个必要吧……”
这时,原本播放着广告的电视忽然响起欢呼声。与此同时,窗外乌云不堪重负,忽然豁开一角,雨水骤然落了下来,将窗前树叶打了个措手不及。
春河很快被电视节目吸引了注意:“唔,是妻浓啊!”
电视上出现了一个华丽的舞台布景,开场舞的前奏响了起来,接着是一个女孩的特写镜头。那女孩一头柔顺的卷发,脸上笑容像圣诞节的糖霜一样甜美,头上饰品闪闪发亮。
“是妻浓的舞台直播。”春河看了眼时间,对九牧补充说,“很可爱的女孩子吧?虽然不能和十野酱相比……”
九牧看了他一眼:“这是精神出轨吗?”
“什么?不是!绝对不是!”春河连忙解释道,“这这……这只是日常消遣而已。遇到可爱的女孩子想要多看一眼也很正常吧?但是十野酱是完全不一样的!其他人就算再好看对我来说也只是美丽的符号罢了,十野是完完全全住在我心里的,没有人能撼动……”
“真让人讨厌啊。”九牧看着电视,打断了他。
“哎?什么?”
“这种坦然地被爱着的脸。真让人讨厌啊。”九牧评价着电视上正在跳舞的女孩。
“明明很可爱啊……不过要时刻保持着充满活力和快乐的表情,承担着把可爱具像化的责任,其实也很累吧。”春河说。
“责任?舞台上的人大概早就把人格的一部分当成商品在售卖了吧?不过这种明知道自己会被喜欢的脸,还是很让人讨厌啊。”九牧喝了一口汽水,毫不客气地说。
春河不知道他的恶意从何而来。
电视上长相甜美的女孩跳完了一支充满活力的舞,她最后亮相时有些喘,但仍旧在维持着甜美的微笑。那种努力过头的样子不免叫人怜惜,春河不假思索地搬出了漫画台词:“可是我记得和泗大人说……被爱的那个人才是最终戴上枷锁的人。”
九牧向后一仰,放松地看着电视。
“因为爱消失的时刻人会看见魔鬼。而人们害怕看见魔鬼。”他一向不肯承认看过十野的漫画,如今倒是顺畅地补全了那句漫画台词。他看了春河一眼,“不过我没想到被变态大叔爱着,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春河还没来得及去想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九牧就匆匆站了起来。
“我得走了。”
“哎?你还没吃完饭吧?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春河弯下腰,在收纳盒里一顿翻找,摸出一张塔罗牌来:“这是你的东西吧?抱歉一直忘了还给你!”
看到那张牌,九牧微微一愣。
“你的确很喜欢十野吧?”春河紧接着追问道,“当时捡到你的牌我还没想到,今天躺在床上才想起来十野最近正在更新一则有占卜和魔法元素的漫画……”
“原来好人牌被你偷走了啊。”九牧脸上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微笑。
“什么?不是……是那天从你身上掉下来的……”
“我买这个纯粹是工作需要。”九牧说。
“工作……”
“牌就放在你这里吧。我不需要了。走了,我有急事。赶时间。”九牧看了看手表,简短地说,“果然还是在河边耽搁太久了。“
关门声几乎是追着他的话立刻响起了。
屋子里静下来,电视里充满活力的舞曲忽然变得空荡起来,好像变成一种没有内容的,随机生成的声音,像窗外的雨一样。春河关掉了电视,等了一会儿,也没再听到开门和关门声。
九牧没有回家吗?他是直接出门了?
可是他手里没有拿着雨伞。
工作需要……
他的工作……他几乎不在通勤时间出门但又有一辆这么昂贵的车……工作需要……
也就是说不是他喜欢占卜……而是包养他的那个女人喜欢占卜吗?那个……叫小枝的女人?
窗外的雨声更大。春河看见他放在门口的拐杖。昨天在医院里,他觉得这点小伤不需要耽搁太久的,但是九牧的司机三珉也不知是人太好,还是纯粹对只拿薪水不上班感到愧疚,他最后拿了满满一大箱子药给春河,还坚持给他配了一副拐杖。
“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三珉把他送到楼下时,非常热情地说。
“……谢谢。”
那时春河艰难地抱着一大箱药品,唯一的庆幸是电梯能够正常运转。
如今窗外雨声似乎越来越大,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春河犹豫了一下,还是拄着拐杖追了出去。
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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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井今天在学校里开心吗?”
“还是和昨天一样。哥哥,你也在上学吗?”
“我年纪太大,没办法上学了。”
再次听到这段对话,春河觉得身上一阵发寒。他站在花坛后面,又一次觉得无法往前走了。和前几天一模一样的对话透着一种怪异的悲伤,时间被扭曲得怪物一般,被遗弃在大雨里。
九牧和阿井一起站在雨棚下面,像两个被世界拒之门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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