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
陆遥低头笑了,又喝了口酒。“死了。”
怎么死的,他却不说了。沈云舒静默一下,又问道:“你的名字……”
“我自己取的。”陆遥道,“穆清压根不会叫我,至于救我那人,只叫我‘少宫主’。”
他道:“陆遥音同路遥,前路漫漫,不必为谁停留,听起来不错吧?”
比起这样牵强附会的说法,似乎那句“路遥归梦难成”更切合。沈云舒这样想着,也仰头灌了口酒,伴着冷冽的夜风咽下去,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另一个“阿遥”。
偏巧陆遥也问起了:“你的那个阿遥,他又为什么叫这名字?”
“阿遥是他小名。”
许是今晚月光太好,也可能是陆遥如此坦诚相对,沈云舒也不由得有点感怀。“他出生那天虽已开春,但却少见地下了场小雪,风吹得雪花打着旋落下来,他父母就依着这景给他取了大名。
“只是他的姓本就有‘回视’之意,再加上这样的名似乎太过徘徊,才给他取了‘遥’字做小名。”
陆遥失笑道:“还说不是心上人,将他藏得如此周全,连个名字都不肯说。”
沈云舒道:“人和人又不是只有‘心上人’这一个关系。”
“你看不清自己的心意罢了。”陆遥道,“我自认看人很准,我看得明白。”
沈云舒从来觉得自己的心思只有自己最清楚,故而懒得和人争辩这些,顺着他的话将话题掰了回去:“你既看得清,为何还问我穆清的事?”
“你毕竟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陆遥道,“何况她已死了,善恶功过合该留与后人评说,我自然该跟你聊聊她。”
“她……武功很好。”沈云舒想了想,如此开口道,“也很讲江湖道义。我说是来报仇,她便要单枪匹马和我对决,将其他人都挥退了。”
陆遥嗤笑:“武功很好,还死于你的剑下?”
沈云舒摇摇头,“是我胜之不武。她当时内力有亏,似是受过伤。”
“她恐怕也没告诉你自己是缘何受伤。”陆遥道,“该怎么说她才合适?是说她讲道义,还是说她自私自利,对他人漠不关心?”
“何出此言?”
“她是为商月眠所伤。”陆遥道,“既如此却也什么都不告诉你,因为她不在乎你的事……不在乎到,懒得多说一句。”
沈云舒万万没想到这事情还牵扯到了商月眠,一时有些晃神,紧紧捏住了手中酒壶。
陆遥道:“若她早点知会你,你也不必兜兜转转又是五年,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什么?”
沈云舒提了口气等着。他直觉这话并不是在唠闲嗑,有什么隐秘的事情即将浮上水面,而商月眠重伤穆清不过是一层表象。
“帮我布下血莲杀阵取你性命的人正是商月眠。”陆遥道,“十年前和血莲宫联手杀了沈英的人也是他。”
“你的好师兄……似乎很是恨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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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了,但短短的;短短的,但更了。读者:o(# ̄▽ ̄)==O)) ̄0 ̄")o
明天继续
第50章 盖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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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舒的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
陆遥的声音忽远忽近,但他几乎无法捕捉其中的信息。
似乎是为了平静下来,沈云舒将酒壶放下,从房顶上跃了下去,轻得如一片雪。他站在满院的月光中,如同站在水里,仰头冷声质问陆遥:“我为何要信你,而不信师兄?”
“我看你蒙在鼓里可怜才告诉你,真是好心没好报。”陆遥笑道,“你信与不信是你自己的事。”
他话锋一转,又说道:“只是你竟从没觉得沈英的死有蹊跷?天真至此,能活到今日属实不易。”
这话冷嘲热讽的,沈云舒却没反驳,只是抿着嘴唇——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沈英一介行踪不定的游侠,为何会那样巧合地遭遇血莲宫的围杀?
他武功不弱,又何至于惨死?
只是商月眠之后再未出现,沈云舒以为他已经死在那场混战中。之前种种疑点,在他心里都落到了“巧合”二字上。
至于之后重逢,沈云舒心里虽然闪过一丝疑虑,但问不出口,也不愿怀疑。师兄虽然对他不甚亲近,但和师父感情甚笃,一度让他觉得,师兄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抢了师父的关注。
这样的商月眠,又为什么要杀沈英?
沈云舒道:“这事情,我自会找师兄问清楚。”
陆遥道:“他若说不是,你也信他?”
沈云舒道:“我信。”
“我说就不信,他说你就信,让人好生寒心。”陆遥笑笑,“不过也是,商月眠那性子,大约也懒得骗你。”
“其实不必问他。”陆遥从房顶上将酒壶抛给他,自己也跳了下来,“宫中那位大概不久就会传召你,你大可以问问他。我总不至于串通了他一起骗你。”
“……”
如陆遥所说,没过两天便有人请沈云舒入宫。
他这次是走的正门,只是依然说不上“光明正大”。他跟在接引的人身后,穿着暗色衣裳,头上又戴了个硕大的帷帽,面貌被垂下的纱挡了个干净,整个人几乎隐形,倒真有点所谓“暗卫”的意思。
傅宁依然在书房等他,见了他以后却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沈云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却跪下了。
傅宁轻笑,“为何要跪?”
“有一事想问。”沈云舒低声道,“我师兄……商月眠,他此前来宫中,是为了什么?”
傅宁道:“我可以告诉你。”
沈云舒仰起头来,傅宁似笑非笑地看他,道:“就权当你这一跪是受命吧。既入了风灯,便合该跪朕。至于那问题的答案,你得做些别的来换。”
“什么?”
门口的隔断后走出个人,对着傅宁行了一礼,道:“陛下,已准备好了。”
“进来吧。”
沈云舒回头去看,见那人手中带着个托盘,盘中盛放着纱布、清水、酒并数根银针。
“请将上衣脱了吧。”那人恭恭敬敬地对沈云舒道。
沈云舒大概看明白了这是要做什么,心下倒也没有十分抵触,只是有些自嘲,不知哪步走错,落到如今境地。但依然听话地将外袍解了。
“就刺在左臂吧。”傅宁道。
沈云舒便把左边的衣服褪下,连带着露出一截脊背,上面爬着狰狞的烧伤。
傅宁问道:“这伤是救顾家那孩子时受的?”
沈云舒顿时一凛。
傅宁却也没等他回答,自顾自道:“他叫什么来着?‘顾流风’……?”
在顾家出事之后沈云舒便小心翼翼地藏着顾流风的行踪,怕的就是遭人惦记。顾家支庶不盛,到顾明怀这一代,和旁的亲戚都不甚亲近,在顾明怀一家出事之后倒如闻着血腥味的豺狼虎豹一般围了过来。
沈云舒还未理出思绪,银针就刺破了皮肤。他被这突然的疼痛打断了思绪,一句话脱口而出,说得仿佛情不自禁,“他和这些事没有关系。”
傅宁不置一词,静静看着沈云舒身上的纹身一点点成形。
图案是他之前就定好的。以丝带捆缚着一盏灯,用赤色的墨来纹。沈云舒长得白,最后的效果会很漂亮。
说来也奇怪,明明他不是野性难驯的人,甚至称得上“逆来顺受”,却无端让人想给他盖个戳。
那人纹得很细,虽然下手不重,但还是泛着细密的疼。沈云舒咬着嘴唇忍着,额上渐渐冒出点汗,傅宁拿过旁边的帕子,替他擦掉了。
沈云舒惊慌了一瞬,但忍住没动。
傅宁道:“商月眠是朕找来的,原是希望他能做风灯首领。”
沈云舒屏住呼吸,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但他……没有同意。”傅宁道,“但想来也是,毕竟他对风灯恨之入骨。你可知为何?”
“……不知。”
“因为和顾流风一样,他父母也死于风灯之手。”
沈云舒这才发现,他对商月眠的了解,不比一个陌生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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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上了!!!我没有去过情人节我真的在写文!!(真的
第51章 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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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说了这些,罕见地露出个笑来,复又问道:“你可知道商月眠的往事?”
沈云舒默然摇头。他与商月眠虽然只差六岁,对方看他却总像在看个小孩,有什么话只会和沈英说。而沈英遇到这种场合则会笑着打发沈云舒去练剑,于是久而久之,师兄的事情他就越发插不上话了。
只是相遇前的事情虽然不甚清楚,两人好歹也算一起长大,朝夕相处了十年。沈云舒暗自揣摩着那些过往,想找出些被他忽略的蛛丝马迹。
傅宁耐心等着他的回答,但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冷的。
沈云舒问道:“这种事情,你又是如何……”
那一直行得轻缓的针突然深深刺了进去,再拔出来时便冒出个血珠。这一痛打断了沈云舒未说完的话,他顿了顿,又改口道:“是有些蹊跷。”
“哪里?”
沈云舒道:“师兄的武功……和我略有不同。”
夜昙一脉讲究灵活变化,但尽管风格有差异,却总是万变不离其宗。商月眠教他弹琴,内功与剑法却从不过问。夜昙向来单传,沈云舒曾经以为他是不满于自己的出现,长大后才发现点不一样的地方。
他十三四岁的时候行侠仗义,反而中了对方一掌,受了些内伤。沈英当时不在,是商月眠来替他解围,又将他带回去疗伤。
这伤不重,但那股力在他体内乱窜,搅得他气海翻腾,疼得要命。他扯着商月眠小声求他给自己度些内力,让自己好受一些,对方却不为所动,冷淡地拒绝了。
沈云舒为此很是伤心,但也理解商月眠,也没想过要跟师父告状,老老实实地忍了,只是小孩子到底藏不住心思,面上多少有点委屈。
商月眠对他的心思没多说一句话,冷眼看沈英将他揽进怀里给他治伤。沈英问道:“你怪你师兄么?”
沈云舒小声道:“不怪。”
“他不是不救你。”沈英解释,“只是他与你的内力并不同源,不能相容……贸然度内力给你反而危险。”
沈云舒半懂不懂的,但他问为什么,沈英却只是笑,让他不要多管。沈云舒偷摸观察,隐约发现商月眠的功夫和他们略有差别。他只当是夜昙的分支变化,也没有多问过。他不过是个后来者,沈英肯教他功夫,又给他温情,已是仁至义尽,他没有资格要求太多。
只是这些往事,没有讲给傅宁听的必要。
傅宁听了他的回答,冷笑道:“我原以为他是恨风灯,却原来是恨夜昙一脉?恨到……连他的武功都不愿学?”
沈云舒过往刻意忽略的种种不正常之处此时都被翻了出来,陆遥和傅宁的话像两桶冷水般浇上去,顷刻就结了冰。
傅宁问道:“陆遥跟你说了什么?”
“师父的死和师兄有关。”他如是道,“……他引我去云州,也是为了杀我。”
沈云舒的语气甚至称得上平静。但他再抬眼看傅宁时,通红的眼眶却暴露了他的情绪。沈云舒语气带些祈求地道:“我想亲自问问他……陛下。”
傅宁却不置可否。沈云舒胳膊上的纹身也在此刻完成,如傅宁所想一般漂亮。因为是新刺上的,格外清晰,颜色也鲜亮。只是他皮肤不可避免地发着红,倒像是墨晕染开了。
此前的血珠早顺着胳膊流了下去,留下一道干涸的血痕,无端破坏了这图案。
傅宁似是对此感到不满意。那扎工取了帕子仔细擦了,对沈云舒低眉垂目道:“还请沈大人多多注意,切勿沾水,勿要吃些发物,也莫饮酒。”
他说完便告退了,留沈云舒咂摸“沈大人”三个字——其实他无官无职,何以称得上大人呢?那人如此叫他,怕是傅宁的意思。
只是他最终没有开口去问。傅宁将桌上一个薄本递过来,沈云舒顾不上理自己散乱的衣服便伸手去接,见那封皮上只写了两个字——“风灯”。
这册子明显有年头了,纸张都有些脆了。沈云舒小心翼翼地翻阅,发觉这更像个任务报告合集,记载了风灯成立至今大大小小的事务,执行的人会将名字署在事务记录之后。沈云舒翻了几页,在记载中看到个眼熟的姓,“回雁商氏”。
回雁是西州关隘,险峻异常,据说飞雁难过,所以才叫这名。至于商家,则是个武林中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因着私贩军械,全家并奴仆七十余口,全部命丧济心刀下。
不管过程如何曲折,写在里面不过寥寥几行,沈云舒扫了两眼便看完了。只是在这页之后的署名里,他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名字。
沈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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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点就五天没更了((
写得好艰难好痛苦,不好意思(跪)
第52章 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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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舒愣愣地看着那名字,手指难以置信似地轻轻抚过,有如确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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