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笑笑,无所谓道:“没事儿,老师才懒得管我。”
考试前这几天,学校里传出一阵子奇怪的言论,说某女老师生前在学校里私生活不检点,跟自己的学生谈恋爱。闹得风言风语的。
江誊跟同学们一起八卦,像个长舌妇,一个劲儿在程风野耳边讲,说之前他们班主任年轻时候跟学生的风流韵事,也就七八年前的事情,那在当时要是被爆出来,可是一件丑闻,唾沫星子淹死人的。
班级里叽叽喳喳的,都无心学下去,程风野在座位上眉头紧蹙,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原本讨论得火热的同学听到一声重响后停住了话头,一时间教室里安静了不少,正巧这时候班主任来了,大家才真正地闭上了嘴。
眼前的单词像外星文字,程风野刚才开始就无心学习了,他的注意力在教室安静下来后仍没有集中,似乎陷入一种周围极其安静的环境里,他的脑中总是浮起某个时间点。
下了课,程风野走读回家。商业街上还亮着灯,两旁刷着黄色油漆的墙上印满了禁毒标语。他匆匆而过,直接去了医院。这是海城最好的医院,但其实也不大,只有三层。他一眼就看到三层那里亮着光的房间,他猜那是周齐住的地方,只有那一间外面站了很多男人。
他走上楼梯,在面对那几个一脸凶相、百无聊赖地靠在栏杆上的男人时,脸上毫无波澜。他掏出从班主任办公室抽屉里顺来的烟,称自己是新来的,轮番让了根烟,他问哥几个饿不饿?又说一会去买点夜宵给哥哥们垫垫。
天黑,看不清人,没人注意到程风野穿着校服裤子。到了这个时间了,都开始感到疲倦。他们聚在一起抽烟,一时间走廊烟雾缭绕,充满了呛人的味道,程风野夹着烟吸入一口,蹙起眉头。
他们聊到了周齐的伤,程风野试图把他们引到伤情上,最后费了一些巧思才听明白。
第38章 38
回到家里,许白木还没回来,往常晚自习一回来就能看到他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他有看报纸的习惯,有时会摊开报纸看,有时会把报纸叠起来放在桌上,手边还会放着一个酒瓶和一只酒杯。
这天房子里漆黑,让程风野没由来地生出几分寂寞。他打开灯,走进浴室后没一会儿许白木就回来了。阿强也在,他们似乎在谈生意上的事,不过在听到“政府”“警察”之类的话时,人总是下意识谨慎。他竖起耳朵倾听,谈话却戛然而止,接着许白木走进来,倚在门框上。
“你今天回来晚了。”程风野说。
“嗯,有点事情处理。”许白木不紧不慢地回答着,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手搭在盥洗台上。
程风野把手上的刮胡刀放下,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说:“你喝酒了。”
闻言,许白木微征,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笑着问:“眉毛皱得这么厉害,我很难闻吗?”
程风野皱眉表现出的几分不悦,并不是因为闻不惯酒臭,但确实谈不上喜欢,小时候因为他父亲,他们家里总是弥漫着这种味道,想起来就令人作呕。
“不是,”他不讨厌许白木身上的味道,那种酒精的味道每晚他都会闻到,掺杂着一些木质香,“我只是不喜欢你跟别人去喝酒。”
许白木拿起刮胡刀,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凑近了说:“听起来你像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媳妇儿。”
“你别取笑我。”
“好吧,”许白木显然有些醉了,撑在墙上把程风野堵在角落里,“我来帮你刮刮胡子,你看,你也算是个大人了嘛。”
稀疏的胡茬露出头,细软且长得慢,还远没有老男人那般粗硬。许白木用手摸了摸,不怎么扎手,还觉得有点可爱。
想他一定会有段时期很苦恼,因为发育嘴上长了一层黑乎乎的绒毛,说像胡子但又没到刮掉的地步,放着不管又显得邋里邋遢。
想到这里,许白木勾起一抹浅笑,温柔地用刀片将刚露出来的胡须刮掉,动作干净又利落。他的下巴坚毅分明,开始显露成熟男性的特征。
完事以后,许白木想抽烟了,便准备出去,没成想被程风野压在了盥洗台上,腰部正好抵住台子边缘。
他将许白木手中的剃刀接过来,放在身后的洗手台上。许白木微微眯着眼睛,像极了一只午后慵懒的猫。
他缓缓道:“干嘛?”
“我已经成年了。”
“我知道。”
程风野皱眉:“我是个男人了,别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对待。”
“是啊,”许白木摸摸他的脑袋,认真道:“你都长胡子了不是吗。”
他明显就是在揶揄,程风野眼神沉下,突然搂着许白木的腰将他抱了起来。许白木猝不及防地,坐在了洗手台上,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你这股大力是怎么回事?”他好歹是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这小子怎么能说抱起来就抱起来。
忽然间程风野把头埋进了许白木的胸口,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下巴那儿,柔软的发丝弄得有些瘙痒。
许白木摸了摸。“突然这是怎么了?”
程风野开始不作声,随后才闷声道:“我听说周齐被打了。”
“是吗,你怎么听说了。”许白木有些漫不经心。
“你有没有受伤?”程风野没有正面回答许白木的问题,他其实并不想让对方自己自己偷偷调查他。
这次换成许白木沉默了。他仔细想想,这种被问到有没有受伤的问题已经离他好远了。他离开海城七年,走的时候大概也如程风野一般的年纪。但这七年时间,仿佛一个世纪一样长久。
许白木看到少年轻握着他的手,抚摸那些伤痕。程风野的五官很深邃,鼻梁很高,眉骨锋利,这样的长相是很具有冲击性的,等再大一些,他一定会成长得很出色。
“小野,地下室我叫人修了,应该已经快修好了,你——”
“你不是说要一起生活吗?你不要我了?”程风野急切地拦下了他的话头,呼吸急促起来,抓着他手腕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许白木微微蹙眉,他看到程风野的样子就像看到一只被惊到的野兽。有一瞬间他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一种防备和对世界的敌意。
“我是想说,地下室修好以后,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你的东西,”许白木看着他对着自己干眨了一下眼睛,微微歪头道,“有就搬上来。”
“你不赶我走?”
“你想走吗?”
许白木其实知道,他在用这种姿态掩饰自己的恐慌。
“不,”程风野摇头,“不想。”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接着听到阿强问:“那个,大哥,您方便吗?”
“说。”
阿强站在门外尴尬道:“咱们的人回来了,我是现在汇报还是等明天让他再来?”
他摸了摸鼻子听来的人汇报,其实这间老房子不怎么隔音,他们老大和程风野的对话也就自然而然地听到了一些,虽然不怎么清晰,但足够让他尴尬。他可是个直男。
没一会儿,许白木从里面出来,程风野跟在后面上了阁楼。许白木坐在扶手椅上点了根烟,阿强就把人带了进来。
本来是去查那批莫名其妙日用品的事情,因为和商铎周齐他们有关联,便让人格外留意了一下,谁料真的查出点什么了。
现在就他掌握的消息来说,他已经确定商铎在贩毒。那批滞留的军火是幌子,和那批日用品一样,表面上是走私,但实际上是贩毒。这是一桩一箭双雕的交易,原本可以把军火和毒品都运出去,结果买家因为大雪封城来不了,交易告吹。后来的那个怎么都不肯接手那些毒品。
许白木缓缓吐出一口烟,他想也难怪,毕竟现在禁毒这么厉害,被抓住肯定要立典型,这关头谁也不敢往枪口上撞。
不过近日来有消息说,周齐在住院期间与一伙人见了面,难不成是已经找到了新的买家?这点还待查证。许白木让阿强多找几个人盯着,说完便让那人走了。
除此之外许白木还得到一个消息,令他不由得看向通往阁楼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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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剧情,明天修。
第39章 39
阿强派了几个人守在一楼楼梯口,严防周齐的人来报复,他自己跟梁子轮流守夜,上半夜睡在了程风野的那间地下室里。
许白木对着窗口抽烟,茫茫夜色将玻璃变成镜子,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他憎恶毒品,商铎以前就知道,所以瞒着他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他从不来不知道商铎一直在背地里做这种事情,不知道那位知道了,商铎的下场会怎么样。
一支烟燃尽,许白木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转身去了浴室,洗完澡后走向程风野的房间。
走上楼梯,到了阁楼的小门前,他敲了敲,不一会儿,门开了。
“阿强说你明天考试。”
程风野没有换衣服,显然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他自顾自进去,在程风野的小床上躺下,感到身下的床铺有些硬,心里忍不住责怪阿强没弄个好一点的床垫。
“你今天在这儿睡吗?”程风野站在床边问。
“嗯,不欢迎吗?”许白木翻了个身,手支着脑袋说。
“没,”程风野脱了外套,“我去洗澡。”
他回来时,见许白木已经扯过被子盖上,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许白木的呼吸很轻,靠得近了,便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落在自己的下巴上,痒痒的。
突然间,许白木睁开了眼,带着几分笑意。“看什么?人都要被你看穿了。”
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被子不算大,程风野只能紧靠着许白木,他说话时声音就像在自己耳朵边响起,低沉又带着揶揄的笑。
“我不知道你还抽烟的。”他说。
“我没……”程风野下意识要反驳,但刚开口就想起了今天晚上的事情。
“你很聪明,在我来之前刷牙了对吗?”
程风野想,他的确在浴室刷过牙了,确定了嘴里不会有烟味,但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太匆忙了,衣服上的烟味忘记去掉了,“许白木说,“你没抽烟,与你同行的人也抽了,你背着我去做了什么坏事?”
“我没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程风野说。
“是啊,你只是忙着调查我了,是吗?”
程风野以为他生气了,却没在他眼里看到任何生气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情想知道也不难吧,你总归是个学生,又不能是在学校里染上了一身的烟味,”许白木躺平后说,“我一回来你就问周齐是不是被打了,不是自己去打听了从哪儿听说的?”
似乎他的话真的让程风野信服了,重新转过身体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呢。
“我放学去了医院。”
程风野老实地承认了。
他想,许白木一定在医院附近派了人盯着,不过这些事情没必要说明白,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你不是一直都不让我进你房间睡觉吗。”
“所以我来你这儿睡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生活吗?”程风野擅自搂住许白木的腰,向他轻轻靠近了一点,“可是一起生活,不就是要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吗?”
许白木忍不住发笑,说:“这是书上教你的?我们没有在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吗?”
半晌过去,他只闷闷地说了句“书上没教”,之后便不作声了。
许白木觉得同一个屋檐下就是一起生活了,可程风野显然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可多少也听江誊他们讲过一些。
他痛恨他爸那种人,所以他一旦下定决心便会义无反顾地承担起责任。他想说他们两个人应该是恋人关系才对,但又不想给许白木压力。
许白木眼睛瞥到床头小桌上的一沓钞票,不像是他给的,他又想起来听阿强说,最近他的钱没能给出去,觉得有些丢面子。
“我给你的钱为什么不要了?”
“我自己能挣钱,以后上了大学会有奖学金。”
“那你算什么?”
“我们之间是我自己愿意的,”程风野停顿了片刻,接着说,“我不想要你的钱了,我想要……”
“不要这些钱,你身上的债该怎么还?”
说完,他感到对方身体紧绷起来,连呼吸也加重了些,半晌才听到说话的声音。
“你知道了。”
“这种事情稍微一查就知道了。”
那天晚上地下室门口的光头男一伙人,怎么都看着不像什么好人,可惜天黑了看不清楚面貌,事后他总觉得有些在意,想查查的,但因为一直忙着别的事情耽搁了,最近有时间了安排阿强去查,查出来程风野的父亲一直欠的高利贷其实并没有还清。
他把房子抵押给了放高利贷的人,可惜利息滚得太快,房子卖了也还是还不上。
许白木想起来一开始的时候给他钱,他是要了的,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用来还高利贷了,但不禁让人觉得他开始的动机不纯。
沉默流淌在两人之间,像是逐渐剥夺了空气中的氧气,令人感到窒息。
片刻后,许白木轻声道:“小野,有些东西养成习惯不是好事,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两个孤独的灵魂会相互吸引,这句话是没错的。不管程风野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他想要的自己能给,就不会造成什么心里负担。
程风野默不作声地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在黑暗中注视着许白木的脸。
“我会照做的。”
少年的妥协令许白木感到隐隐不安。他不太懂,那种轻松之下某个地方闷闷的感觉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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