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盛雪鸿沉默了,谭骁看着他皱着眉冥思苦想,忽然笑了一下。
“你呀。”谭骁笑得很无奈,轻轻地说,“你呀……”
你呀,总是把危险揽在自己身上。
“我坐你的副驾驶,你把车开出去,我负责跟他谈条件。”谭骁接受了盛雪鸿的建议,只不过他有自己的执行方式,他很平静地开口,“如果你不接受这个条件,我也不会答应这个方案。”
盛雪鸿没说话,他静默地看着谭骁。
谭骁莞尔一笑,想尽量显得轻松一点:“你早上邀请我坐你的副驾,我现在答应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哪敢有什么反对意见啊。”
谭骁听得出,盛雪鸿的语气无可奈何,他甚至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保卫局局长很感动,他被这种同志之间互相牺牲不怕困难的精神,深深地触动了,在这展现男子气概的时刻,他怎能甘心落后?
于是保卫局局长豪情万丈地挤了进来:“哎,还是我来吧,有些事还是我比较擅长。”
谈判这种事,还是交给经验丰富的保卫局局长来做比较合适。
三分钟之后,保卫局局长拿着一个大喇叭,对着车开始喊话:“车底下的人听着,我们现在来做一个交易。”
森田平已在车底匍匐许久,他撕破了一块布,强行包扎好了伤口,在车底下埋好了十斤的炸药。
“我们可以放你走,我们现在会差人把车开出去。但请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你一旦引爆炸药或者走出来,我们就会立即开枪将你击毙。”
谭骁在边上听着。保卫局局长的声音洪亮,声音在偌大的空地上回响,清晰明确,的确非常适合谈判。
保卫局局长说完,沉默了片刻,三十秒后他重新拿起喇叭:“如果你接受这个方案,请你做出回答。”
又过了三十秒,突然,从车底下扔出一只鲜血淋漓的人手。
保卫局的局长脸霎时变得惨白,谭骁在边上看着,那一刻心也差点跳出嗓子眼。
“别慌,应该不是人质。”盛雪鸿把谭骁搂过来,拍拍他的肩,“活人不可能切下手毫无反应,如果没反应,应该早就已经死了。”
谭骁感到愈发恶心,盛雪鸿就是故意吓唬他,看他表情一变,亲昵地贴过来。
“怕的话留在这儿,别过去嘛。”
谭骁冷笑一声,撸起袖子:“今天爷让你开开眼,什么叫做天不怕地不怕!”
盛雪鸿又叹了一口气,谭骁越来越不好骗了。
保卫局局长见到血手,低声骂了句,他立即做出表态,对着车底的人大喊:“你别乱动,我们马上派人把车开出去。”
森田平匍匐在车底,因为失血过多,他感到头晕目眩,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那只血手,是他在厂房外杀那两人时,顺手剁下来的。
这是他信奉的美学,暴力、残忍、血腥。他知道这些尸体会让人感到恐惧,他们这些普通人,这辈子只要见过一次这样的画面,一生就被毁了。他们会从此变得脆弱,残暴,嗜血,普通百姓是相当脆弱的,他一想到这些就觉得高兴。
他将炸药埋好,抓住了车的底座,听到有脚步声走到车边,顿了顿,然后打开了车门。
谭骁跟盛雪鸿是从两个方向绕过去的,车底视野受限,森田平受伤移动困难,他不会注意到车上有两个人。
车的前挡风玻璃已经碎了大半,望过去视野模糊,盛雪鸿那边有大片的血迹。谭骁坐在副驾的位置,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屏息凝神感受着车身摇晃,艰难地开始启动、倒退,然后缓缓朝前移动。
车缓缓地朝门口驶去,保卫局局长看到车底下一摊浓稠的血迹,那黑色的脓血如同一块瘆人的伤疤,长在一个凹凸不平的坑洞里。
森田平听到卡车零件剧烈地摇晃声,他感到四肢如被绞断般剧痛,但作为一个武士,他相信疼痛是必须要忍耐的,极限的疼痛是对意志最大的考验。
除了车行进的声音,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车缓缓向门口驶去。
但在此时,忽然从外边窜出来一只野狗,野狗嗅到了车上的血腥味,突然朝卡车冲过来,并疯狂吼叫。
变故突发,盛雪鸿措手不及,他来不及刹车,而狗已经朝卡车冲了过来。
谭骁感受到了车底咯噔颠簸了一下,并传来一声闷响。
车碾压过了一根水管,森田平抓住了此刻的时机,他开枪打爆了地面的水管,同时引爆了火药。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谭骁在那一刻充当的就是盛雪鸿的眼睛和耳朵,他在盛雪鸿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猛砸车窗玻璃,把盛雪鸿连带着推了出去。
车爆了,卡车几乎是顷刻之间炸成了碎片,谭骁只觉得背上一股热浪扑来,他抱着盛雪鸿跳窗,被巨浪轰出去了几米。
车上的钢筋碎片四处乱飞,那一瞬间,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无数钢板飞上天,在烈火之下爆炸的水管喷出一股高压水柱,将那团橙红色的火焰托举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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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佳人炸裂的人生经历+1
第101章 101
森田平在高压水柱形成的屏障之下,争取到了三秒的逃生时间,他不顾一切地跳起来,疯狂朝门外逃去。
一栋矮房被炸碎的钢板震塌,半堵墙垮下来,掀起一阵巨大的硝烟。
谭骁扑在盛雪鸿身上,他紧紧抱着盛雪鸿,他的本意是保护盛雪鸿,结果盛雪鸿会错了意,还以为他被吓懵了,直往自己怀里钻。
在爆炸声的巨响之中,谭骁听见盛雪鸿一边拍他的背,一边一本正经地哄他:“不要害怕小丸子,一会儿就没事了。”
谭骁猛地挣开盛雪鸿,跳起来抓起盛雪鸿就跑。
“你这个白痴!”谭骁边跑边骂,“要不是我今天在,你就完了!”
森田平趁乱逃走,他身上起了火,又淋了水,还有枪伤,但他仍然不顾一切地朝门外跑去,霎时间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盛雪鸿被谭骁拉着跑了近百米才停下,爆炸的情形相当吓人,两人朝外跑时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等跑到了安全的地方,森田平也已经不见了踪迹。
谭骁和盛雪鸿面对面气喘吁吁,他们两人身上都是伤,星星点点布满血渍,但不管怎样,至少还活着。
在静默了十秒之后,盛雪鸿一把拽过谭骁,捧着他的脸一顿狂亲。
盛雪鸿黏糊糊地贴着谭骁的脸,又亲又蹭,低声呢喃:“小丸子,你真好,真厉害。”
谭骁感觉身后有道光照过来,那道光锁定在他们身上,然后是匆匆而来的脚步声。谭骁绷着脸,他有点害羞想推开。
盛雪鸿抱着他不放,蹭脸还不够,这会儿后面的人快追过来了,捏着谭骁的下巴舔他的嘴唇,舔了几下还不够,硬要伸进去吸舌头。
谭骁被他连亲了好几口,想推又推不开。
保卫局局长冲过来的时候,盛雪鸿突然虚弱,一头扎进谭骁胸口。
盛雪鸿比谭骁高半个头,这会儿他几乎整个挂在谭骁身上,悄悄摸谭骁的腰。
保卫局局长大呼小叫:“没事吧?人怎么样了?那个森田平跑到哪儿去了?”
保卫局局长拿起他的小电筒,朝四面照了一圈,这厂房附近隔着老远才只有一盏黑黢黢的路灯,四周都是农田和破瓦房。
盛雪鸿吐出两个字:“跑了!”
保卫局局长精准地吐出了一句国骂。
谭骁言简意赅:“先把他带走!”
他刚把盛雪鸿从大卡车里拖出来,又把他塞进了一辆小轿车里。
热心肠的保卫局局长留下人,继续封锁厂房,进行全面的搜查,一路开着车狂踩油门,把盛雪鸿和谭骁送进了红十字会医院。
盛雪鸿一路上就靠在谭骁身上,也不说话,充满依恋地要抱抱。
谭骁拍拍他的背,示意他困的话可以睡一会儿,下了车叫他。
盛雪鸿蜷成一团,缩在谭骁怀里,但又摇摇头,像困得要死又不肯老实睡觉的小孩。
保卫局局长很担忧,以为他快要不行了,时不时从后视镜往后瞄,扯着嗓门加油:“坚持住啊同志,马上就到医院了。”
盛雪鸿憋着气在笑,他笑得直打颤,谭骁戳他的腰,盛雪鸿就笑得更开心了。
闹归闹,谭骁还是很担心,盛雪鸿身上磕磕碰碰的伤不少,必须得带他做全面的检查。
在将近凌晨的时候,车开到了医院。谭骁把盛雪鸿一把拖起,拉下车又抬到了担架上,等他手上一用力,才发觉自己的胳膊,情况似乎也不太妙。
盛雪鸿身上有好几块嵌入皮肤的碎片,是爆炸时被波及到的,医生给他一块块取出来,小心地包扎伤口。
谭骁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也大大小小全是伤。他当时砸碎了车玻璃,身上好几道玻璃划伤的血痕,血迹斑斑的。现在他俩各自躺在一张病床上,面前各站着一个医生,该包扎的包扎,该上药的上药,在医生的夹缝里大眼瞪小眼。
保卫局局长忙前忙后,这位心眼实在的局长,感慨于同事之间的无私奉献,被崇高的奉献精神感动,还为自己安然无恙而愧疚。
他在病房外兜转了半天,待两位伤员包扎完毕,急匆匆地走进来。
“你们俩还好吧?”
谭骁看了盛雪鸿一眼,盛雪鸿打了个手势示意没问题。
“现在情势不妙啊,这个叫森田平的,去五金厂做什么?送信来的是谁?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保卫局局长真是个实在人,一屁股坐下,提出了一大串问题,没一个能解决的。谭骁听了都觉得头疼。
盛雪鸿躺在病床上,看起来懒洋洋的:“这些事只有森田平自己清楚,有时候希望他马上就死,有时候又觉得,他还是别这么快丧命比较好。”
谭骁多问了一句:“赵部长什么时候回来?”
保卫局局长两手一摊:“后天。”
“行吧,到时候问问他怎么办。”谭骁解决不了这堆问题,也不觉得盛雪鸿能搞清楚,所以他觉得还是把问题抛给赵天。
“老张,这两天你务必封锁整个五金厂。不能让任何人进出,并对里面所有人员进行严格的检查,当然,后勤和生活保障也靠你了。”
盛雪鸿这一声老张,谭骁觉着他跟保卫局局长,已经是私底下吃过好几顿饭的交情了。
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熟络起来的?谭骁心里一百个问号。
保卫局局长连连点头:“那个袭击者我们也派人去追了,不确定能否追上。”
“追不上就算了,他如果能逃走,一定会躲藏起来一段时间。”盛雪鸿慢悠悠地表态,“而且,说不定跑到一半就死了呢?森田平先前身上就有枪伤,这次又被火药炸伤,他就算再有能耐也是强弩之末,再扑腾不了多时了。”
“借你吉言。”保卫局局长慨叹。
盛雪鸿打了个哈欠,他要紧的事说完了,忽然转过身去,眼巴巴地看着谭骁。
谭骁问:“饿了?”
盛雪鸿点点头。
“你没有必要吃饭也向我请示。”
盛雪鸿的眼睛亮晶晶的,目光灼灼看着谭骁:“你可以请我吃饭吗?”
“可以啊。”谭骁很大方,正巧他也饿了。
第102章 102
盛雪鸿因为太饿,想吃大菜,他大晚上突发奇想要吃熊掌。上回赵天请他们吃饭,他没吃几口就出去办事了,觉得很可惜,惦记到现在了。
保卫局局长闲着没事干,特地开车跑去大雅楼买熊掌。待保卫局局长一走,盛雪鸿就亲昵地挪到谭骁这边,紧挨他坐着,还要把脑袋倚在他肩上。
不是错觉,谭骁发现他真的比以前亲人多了。
“你是秘密被我发现之后,忽然悔改了?”
盛雪鸿小小地哼了一声,打了个哈欠掩饰了过去,说:“我睡一会儿,你等菜来了叫我。”
谭骁看他嘴唇发白,有点担心,先让他睡一会儿。
半个多小时以后,保卫局局长送来了刚出锅的熊掌,他特地开快车去买的,买回来的菜还冒着热腾腾的气。为了展现他的气度,他在楼下还给自己买了两个包子,随便糊弄了一下就算吃过了。
大雅楼的名菜:扒熊掌四宝、酱爆鸡丁、溜黄菜、锅贴肉片。
盛雪鸿闻着味爬起来吃饭,谭骁在边上一直给他夹肉。
保卫局局长看着挺感慨:“你俩关系真好。”
谭骁笑了一下,他很自然地说:“他是我哥哥,我们是亲人。”
盛雪鸿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谭骁瞪了回去:“别废话吃你的饭!”
盛雪鸿很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他好像忽然一下噎住了,吃得很慢很慢,若有所思。
谭骁嘴瓢,说完了觉得有点不对劲。盛雪鸿跟保卫局局长很熟,如果他们俩口供对不上,那可就……
“我其实知道,他跟我老早就说过。”保卫局局长笑呵呵地说,“他说不能跟你说,因为你不想这事被人知道,亲戚嘛,难免被人说三道四的。”
这下换谭骁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盛雪鸿啃着他的半个熊掌,一脸无辜地看着谭骁。
谭骁叹了口气,伸手给他抹掉嘴角的油,一脸嫌弃。
盛雪鸿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最后剩下两盘菜,给保卫局局长拿走了。此时夜已深,谭骁感到困意逐渐地涌上来。
头顶一个光秃秃的灯泡,孤寂地照着,没有风却被像是被一根细线拉扯,摇摇晃晃,发出呲呲的声音。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盏孤灯在布满酒精味的房间里亮着,就算是两人相依着,仍旧显得很孤独。
谭骁闭上眼睛,眼前是几小时前的爆炸,和更早时候在河边柳树下,跟盛雪鸿的玩闹。
真是不可思议,这么多事竟然在一天之内发生。谭骁感到心悸,他昨天还在中统局里查档案呢,今天去了崇明、又赶去了闸北,大晚上还住了院,辗转了这么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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