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淮有些好笑,抬手在他唇角抹了抹,好笑道:“真变成小狗了。”
牧听舟坚持不懈,口齿不清,反驳:“反弹。”
在他控诉的目光下,裴应淮反客为主:“角度不太对,应该这样。”
他的食指磕在小虎牙上,一滴精血被他挤了出来,就这般滴入了牧听舟的喉咙间,融入了血骨之中。
再挤出精血后,裴应淮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几分。
牧听舟脑袋里还回忆着先前两人在幻境中一起受罚的景象,从犄角旮旯中难得生出了点愧疚感,同时也挤出了自己的精血,融入了裴应淮的体内。
如此,便是契成了。
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牧听舟长长地松了口气,重新摊回了床上,原本是想睡下,却发现浑身黏腻一片,实在是不太舒服。
他双眸睁开一条缝去瞅裴应淮,脚尖勾了勾他的衣角:“喂。”
裴应淮回过头。
牧听舟懒洋洋道:“去打一桶水,我要沐浴。”
他话音方落,还没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裴应淮自己的外袍已经被他用匕首划的七零八落,干脆脱在一旁,他挽起长袖,推开门——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门外放了一桶还冒着热气的水。
他将木桶搬了进来,阵阵浓郁的硫磺味道伴随着一股淡淡的中草药味。
在收拾好一切妥当后,裴应淮额间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牧听舟。
牧听舟:“抱我过去。”他现在是连半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裴应淮沉默片刻,走上前,将他那被打湿的外袍也一并褪去,长睫遮掩着眸低的思绪,他没有看他,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地将里衣也褪去了。
手掌接触的肌肤下光滑如雪,裴应淮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别开目光没有看他。
牧听舟手臂紧紧地勾着他的脖颈,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硬是要凑过去与他对视。
“做什么啊师兄,怎么搞得像你从前不曾帮我洗过澡一样?”
——但上一次还得追述到几百年前牧听舟五岁刚上山时,小少爷被家里娇惯的不成样子,连自己沐浴都不太会,被发现时差点没淹死在木桶里。
好在裴应淮即使发现给人捞了出来。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裴应淮给他洗的澡。
但那很明显不一样。
牧听舟自己也心知肚明,但他就是喜欢看裴应淮与人贴近时那副不自在的模样。
装得再怎么不悲不喜无欲无求,不也还是一身洁癖臭毛病。
牧听舟被轻柔地放入了水中。水桶中不知是提前准备了什么草药,牧听舟毛孔舒张,浑身舒坦。
就在裴应淮想要撤去时,猝不及防地被他的手臂一勾。
“师兄,走什么?”
牧听舟胸前地汗水与药汤混合在一起,故意凑上前去贴在裴应淮的身前,他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经意间抬眸,对上了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瞳。
那是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的黑暗,是从不曾在裴应淮身上见到过的神情。在那深处,像是竭力压制住眸中呼之欲出的东西,仔细一看,却又似平静无波的潭水。
只是这深潭之下的暗潮汹涌,仅是一闪而过,便又再度被压制下去。
陌生到,以至于牧听舟愣神的期间,他环绕在男人脖间的双臂,被拿了下来,没入了池水中。
裴应淮一言不发,静静地擦拭掉手上的水,声音淡淡道:“药浴多泡一会,有事喊我。”
门栓被啪嗒一下落上了,牧听舟终于回过神来,想要站起身:“等等——”
刚刚的,那是什么?
一些传闻(二更)
第二十四章
裴应淮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第二日清晨, 牧听舟整个人神清气爽,推开门扉就准备去找人。两人成功定下神魂契约后,牧听舟便总能隐隐地感知到对方的位置。
这不比先前的追踪符好用多了。
两人的位置目前处于整个满隆坊的最内里, 格局与酒楼之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绕了好长时间, 才顺着印记在一间内屋中找到了人。
牧听舟沉思,干脆直接推门而入,一探究竟。
内屋中的陈设很拥挤,地面上堆满了不同大小的书卷, 甚至连落脚点都快看不见了。
“……”
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几卷卷轴之上,密密麻麻地排列了各方势力,上至九重天, 下至幽冥。
江亦收集情报的能力是真的没话说。
牧听舟随意地踢开脚下挡道的书卷,正想在这漫天堆积的资料中找到裴应淮,一抬眸就在不远处发现了人影。
裴应淮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依旧是那一身白得晃眼的道袍, 身姿挺拔地倚在书架前, 低头盯着手中的书卷有些出神。
而在他的脚边, 跪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花花绿绿的衣衫看上去皱巴巴地拧在一起, 眼下挂着仿佛熬了几天几夜的青黑色,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般,手中漫无目的地扫着地上的书卷,像是被迫使着找些什么。
江亦已经被胁迫在这里找资料快找了整整三日了, 哪怕他早就辟谷,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啊……
更何况, 昨夜也不知道这位仙尊大人抽了什么风,大半夜地过来查岗,站在书屋中唯一的窗沿旁,冷风嗖嗖地刮过,吹得角落里的江亦瑟瑟发抖。每当他想说些什么,在看见裴应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又吞了回去。
不敢,实在不敢。
如今牧听舟一来,他像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孩子一般,全然忘记前些日子一巴掌把自己横拍出去的仇,恨不得直接跳到牧听舟的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
牧尊主——!!!救救救!!
牧听舟没看他一眼,瞥了眼裴应淮手上的书卷,笑了一声:“找什么呢,我也来帮忙?”
他正想上前两步,却听裴应淮把手中的书卷一合,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狭小的内屋之中。
“无事。”
裴应淮冷淡地吐出两个字,合上书卷之后,什么都没有说便直接离开了。
牧听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若是说这段时间下来,两人的关系勉强缓和了些,那今日这两个字,是又将他们的关系重新降到了冰点。
像是好不容易撬开的蚌壳,又因什么事情紧紧闭合上了。
这一次连个缝隙都没漏一下。
牧听舟细细回想了一下,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昨夜一事了。
莫不是嫌他当时身上全是汗,脏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底的火蹭地一下冒上来了,转头冷眼睨了眼江亦,问他:“你方才在找什么?”
江亦心下一颤,想起裴应淮先前告诫自己的,登时摇头:“仙尊大人正命我计算下一次的不周山秘境的开启方位。”
不周山秘境每百年开启一次,只有持有掌印之人方可成为秘境之主,掌控其开关。但每一次出现的方位都不同,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通过天时地利人和来计算秘境方位。
他不知道这份说辞牧听舟会不会信,但若是可以糊弄过去也算完事。
好在牧听舟意义不明地应了一声,像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离去的裴应淮身上,半分没有搭理他一点。
江亦不甘心,眼巴巴地凑了上去:“牧尊主,您要不要考虑将我一同带回幽冥……我很好用的!”
闻言,牧听舟分出眼神瞥了眼他,笑了:“想做我的侍宠?”
江亦心尖一颤,忙不迭点头。
牧听舟唇角的笑意冷了,挥了挥手:“做我的侍宠之前,是要先抽筋拔骨的。”
江亦好像整个人都傻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要不然你以为,就裴应淮那身伤,还有被人挖掉的剑骨是怎么来的?”
“试问整个三界,除了本尊,还有谁能做得到?”
江亦:“……”默默地往后退了退,“我还是继续算我的方位吧……”
殊不知,在赤袍青年转过身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是啊。
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呢……
***
人界的事情告了一段落,牧听舟带着无上枝回到幽冥,将它交给了祁萧然。
祁萧然拿起来端详了一番,点点头:“确实是无上枝不错。”
这其中散发出来的毒性,一闻便知。
他将无上枝收好,这才转头,迟疑了些许:“你……”
“发生了什么?”
“噢。”牧听舟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就是在浔阳城的时候,顺便把神魂契约给定下了。”
祁萧然点点头,等了足足有三秒中,才转头瞪大眼睛:“你刚刚,说什么?是我耳朵不太行了没听清楚吗?!什么玩意?!”
牧听舟不想理他这副模样,昂了昂首,直接道:“下一味药引,在哪?”
“不不不你等等,咱们先一件事一件事地理清楚。”祁萧然说,“你在浔阳城,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就这般轻而易举地把神魂契约给签下了?!”
牧听舟烦不胜烦,冷冷道:“是,那又怎么样?我早便说过会将他绑在身边,如今就是时机,你还想要阻止?”
祁萧然耐着性子解释:“我不是想要阻止,而是觉得此番决定太过于冒险了。你……唉,实不相瞒,我先前听说了你要与他签下神魂契约开始,便开始着手准备闭关石室,本以为你还会再等等的,哪想竟然这么快。”
“……”牧听舟没有说话,倒是有些别扭地别开目光,嘀咕道,“我也没想到这般快的。”
他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性,只是当时的情况也只能这样了。
祁萧然又叹了口气,掏出一堆药品塞到他手中:“这个是补魔气的,这个是补精血的,这个是补神魂的……你都拿好,有哪不对劲就赶紧吃一颗,我估摸着接下来会有段时间不在幽冥,你若是有什么急事便给我传音。”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他们家尊主就要因为过于脆弱而一命呜呼了,浑然不知自己这副模样就像是即将要离家不放心孩子的老母亲。
“那你可得快些回来。”牧听舟被自己这一联想逗笑了,眉眼终于舒展开,“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你就直接传音给我。”
祁萧然定定地望着他,随后镇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就在牧听舟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祁萧然叫住了他:“说起来,在你去往人界的这段时日里,幽冥衍生出一点传闻,不知你有没有听说。”
牧听舟问:“什么?”
“我听有人说,你与聿珩仙尊从小青梅竹马,但无奈当初仙尊一心向道,你心生爱慕之心却惨遭拒绝,堕魔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便趁其不备将人的修为废去掳回了幽冥。”
“……”牧听舟一脸便秘之色,“你再说一遍……?”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祁萧然掰着手指数了数,又道:“哦对,还有一个,说你与聿珩仙尊早就勾搭在一起了,由于两人一个修道一个修魔,双修时仙尊大人承受不住魔气的威压——噢,也有说你两双修时偷摸着练了什么禁术,遭到反噬后仙尊便成了这副模样。”
祁萧然有模有样地摇摇脑袋,叹口气。
“等等。”牧听
舟呆呆地问,“为何是双修?我不是断袖啊。”
魔修不比道修那般规矩多,牧听舟也看过不少烧杀抢夺男童的魔修,通常都是见一个杀一个。
即便是江亦毫不掩饰对他的爱慕之心,但牧听舟也颇为嫌弃,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他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断袖两个字竟然能被按在自己身上。
祁萧然见他一副凌乱的模样,同情拍了拍他的肩:“我也不知道这些传闻是如何而来的,总之你自己小心一些便是。”
他顿了顿,又道:“这一次,恐怕是直接冲着仙尊大人来的。”
想一想便知,如果此时被发酵,传至三界,裴应淮的名声定然会受损,届时最大的受益者便是那群九重天的老东西。
牧听舟冷笑一声,应答:“我知道了,你安心去吧。”
本以为这件事仅是个别几人的传闻,没想到竟然连酆都城里的小幼童都听说这此事。
牧听舟只感觉到匪夷所思,但幽冥中人多口杂,他没法去一个一个排查到底谁才是九重天的卧底。
于是,他便想到了一个人——倒也可以说,是一把剑。
自从知道东粼剑曾是裴应淮送给自己的贺礼后,牧听舟再见他时便有些不自在了。好在东粼平日里盘踞在裴应淮的偏院之中,若非必要也不会出门,不如到那里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蛛丝马迹的消息。
原以为裴应淮也会在偏院之中,牧听舟一去,便又看见裴应淮捧着一本卷轴坐在桌案前。
牧听舟的目光瞬间被那本卷轴吸引了。
到底是什么玩意能让裴应淮看得这般出神?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裴应淮淡淡瞥了他一眼,却并没有阻止他的靠近。
牧听舟定睛一看,是一本厚厚的静心经。
“……”
这都什么玩意。
他顿时兴致缺缺,没骨头似的躺了下来,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撩着床帘。
“师兄,这有什么好看的?”他翻了个身,上半身凑了过去,眯着赤瞳问。
哪曾想,裴应淮竟两人带着椅子退后了两步。
“?”牧听舟登时火气上来了。
洁癖又犯了是吧?!又要嫌弃他了是吧?!想要他远离,那他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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