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污染的水中待太久容易窒息,魏游必须得抓紧时间。
生产的画面魏游没有亲眼见到,但既然江盛用的是“条”,他也没有听见属于婴儿的哭声,魏游已经做好了孩子是非人类的心理建设。
红色的水模糊不清,但没有完全遮掩住两个幼崽的身影,魏游把手伸进水里,借着依稀的暗影一点点靠近。
水流随动作荡漾,两个黑影被冲移半寸,魏游手缓慢地靠近,生怕惊扰了两个初到世界的精灵,动作缓了又缓。
兴许是魏游浑身都是江盛的气味,崽子们并不害怕魏游靠近。甚至在魏游靠近时,一鱼一个抱住魏游的手指。
碰到了。
双手离开水面,魏游一下对上两双无辜的小圆眼,呼吸微滞。
两条,都是他和江盛的孩子。
圆圆的脑袋,胖嘟嘟的身体,个头只有魏游手掌大,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是鱼尾,活脱脱是大人鱼的翻版。小脸蛋看着十分稚嫩但五官精致,集结魏游和江盛所有的优点,足以想象日后是如何祸害四方。
不过从外表上瞧不出性别,也瞧不出谁是老大。非要说区别,大概左手边的鱼尾巴颜色更深一点。
魏游心不自觉软下来。
幼崽弯弯的眉毛下有一双水灵灵的圆眼,忽闪忽闪,像是在问眼前没尾巴的巨人是谁。
啵——
右手传来异响。
抱着魏游食指吸|吮的小人鱼仰起圆圆的脑袋,小巧的鱼尾巴偷偷翘起,自以为警惕地看着他。见他没有危险,珍珠眼滴溜溜地转悠,目光打量了魏游半天又闻着血腥味定在魏游开裂的伤口,叫了一声。
左手边,另一条人鱼幼崽专心干饭,因为吸不到东西还不满地“嘤嘤嘤”叫,两耳不闻窗外事。
魏游既欣慰又好笑:“我是你们的阿父。”
也不管两个刚出生的幼崽是否听懂,魏游将他们小心带离水池,用海水清洗干净后放在江盛身边。
嗅到熟悉的气息,两个幼崽很快安静下来。
潮水还没褪去,附近没有更多的水池供他们休息,魏游担心小人鱼不能离水太久,思索后拿中衣扎成水娄浸泡在海水里,让两条小鱼崽进入其中,另一头系在腰上固定。
小人鱼只有巴掌大,要是被海浪卷走,魏游哭都没地方哭。
“嗯嘤——”
被抱离江盛身旁,两条小人鱼明显不乐意。
魏游挨个摸摸他们的脑袋,同他们商量:“乖乖的,你们爹爹累了,让他休息一下。”
“嗯嘤——”
应是应了,就是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魏游陪他们玩了一会儿,心想一直叫小人鱼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无良爸爸魏游随意地为两条不知事的小人鱼取名小一小二,那条吃货十分荣幸摘得“小二”桂冠,不过他们自己并不知道。
安顿好小人鱼,又一个问题摆在魏游面前。
他们吃什么?
小人鱼被困在衣兜里,小二着急得“嗯咦”叫,那叫声与熊猫饿了有几分相似。一条叫了连着另一条也跟着叫,此起彼伏,自带节奏感。
应该是饿了。
熊猫饿了喝奶,人鱼饿了……
魏游若有所思,视线不受控制的往江盛身上飘,想象某个画面,可疑地红了红耳朵,暗道自己耍流氓。
没有奶,两个小家伙怎么办?
魏游环视一圈,目光盯在某处,不算平坦的水池边安详地躺在两条死鱼,那原本是给江盛补充能量的储备粮。
耳畔小人鱼的叫声越来越急促,魏游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捡起其中一条海鱼放在两个小崽子面前。
一条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吓得小二惊慌失措地摆动小尾巴向边缘逃窜,等缓过神,回头看清庞然大物的模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开双臂飞快扑到鱼身上,嗷呜一口咬下去。
看上去饿坏了。
小二进食速度很快,一排袖珍整齐的牙齿一闪而过,海鱼腹部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肉没了。
魏游有点惊讶。
要知道这鱼的个头可不小,大概有小人鱼五倍这么大。皮也厚实,一般的成人都咬不动。
小家伙个子不大,胆子和牙口倒是不错。
果然,不能拿人类幼崽推论人鱼幼崽。
相比之下,小一警觉多了。
他围着海鱼东瞧瞧西嗅嗅,没有立刻开动,而是迟疑地游向魏游,在魏游诧异下抱住他的手指,用脑袋轻蹭手背,才慢吞吞开始进食。
贴心的小棉袄。
念头一闪而过。
一条鱼很快被两个幼崽分了,魏游摸摸他们的小肚子,又圆又硬。
小吃货不满足,又嗷嗷乱叫,尾巴在水中剧烈甩动,溅了魏游一身水,魏游食指点住他的小脑袋,失笑:“不能再给你了,已经吃撑了。”
小人鱼应了一声,像是在说“还能吃”。
魏游没答应。
夕阳西下,潮起潮落。
被海水淹没的岩台重新露出水面。
原来的水池是不能待了,魏游奶爸再次忙碌起来,让一大两小三条人鱼搬到更舒适的地方。
小人鱼不知是不是在爹爹肚子里睡久了,生龙活虎不见困,眼神一直追随魏游。
“嗯咦——”
“不行。”
“嗯咦——”
“不行。”
小二契而不舍地围着魏游圈,魏游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主要还是怪魏游不小心,挪窝时一不留神被小吃货瞧见那条藏好的鱼,于是闹不停了。
被接连拒绝好几次,再好脾气的小人鱼都要生气了!
小二摆动同他爹爹如出一辙的尾巴,奶凶奶凶地扑腾着,企图把水拍到魏游身上去,甩完还“咯咯咯”笑。
橘色霞光满天,父子俩嬉闹的身影被无限拉长,温馨又美好,江盛醒来后静静地看了许久。
直到被小一注意道:“嘤——”
爹爹醒了!
第76章
“人在海边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 你们一个个的眼睛全是白长的吗?!既然十几双眼睛盯不住一个人,朕看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天子一怒,底下跪了一半人。
来福和柴正峰等人眼球布满血丝, 头发凌乱不堪, 显然彻夜未眠, 魏游失踪多久他们几人马不停蹄地找了多久。
“来人, 把这几个狗奴才拖下去,给朕狠狠地打。”
几人被侍卫架起往外拖,脸煞白一片,但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
“父皇息怒。”
三皇子硬着头皮劝说,暗骂留烂摊子的魏游千百次。
“吉人自有天相, 来福最后见六弟时, 六弟距离海面有一段距离,被海水卷走的概率不大, 兴许六弟有意外发现,来不及告知旁人也不无可能。”
五皇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附和道:“是啊,既然沿岸的船只少了一只,那必然是六弟主动所为, 并非遇刺遇害,六弟兴许是有意外发现,寻着什么线索了。”
不少人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五皇子眉眼狠戾闪过,嘴角轻微勾起一个轻蔑的笑:“或许是跑海里寻江盛去了。”
皇帝闻言果然脸色骤变:“放肆!”
时间过去八天八夜, 即使建州百姓如何不想承认, 江盛生还的可能已经不足一成,五皇子故意提魏游去找江盛, 不正讽刺魏游为爱殉情吗?
窝囊!
丢人!
为了一个哥儿寻死觅活的,没出息!
皇帝气急败坏,头疼得想杀人:“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几个没用的东西拖下去杖毙!”
门外脚步声“噔噔噔”由远及近,众人不敢抬头,心中腹诽哪个没眼力劲的侍卫在这节骨眼上出风头,怕不是脖子痒了。
不只大臣,皇帝也是这么想的,但没等他发作,来人高呼:“陛下!找到了!找到王爷了!”
皇帝噌的一下从椅子森*晚*整*理上起来,焦急道:“人现在在哪里?”
“在建州沿岸的一个小渔村,马车约莫一盏茶功夫。”
得了确切时间,知道人也安全了。皇帝脸冷下来,重新坐好:“好,朕在这里等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急事惹得我儿连侍从都未带上!”
在场大臣纷纷窃窃私语,喜忧参半,人群边缘,站在阴暗处的五皇子死死盯着报信的人,眼神阴翳。
七天内,他在江南那几处深耕多年的店铺生意,莫名其妙不景气,几名管事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单子砸的砸,店铺关的关。
他不信与魏游无关。
心里的气没处撒,本想着出来透透气,巧的是撞见魏游。天知道他亲眼看见魏游出海时多激动,心里祈祷着赶紧下暴雨,果然,上苍是眷顾他的,半个时辰后果然下起了暴雨。他又在岸边等了片刻,见瑞安王府的下人心急如焚地搜寻才大笑离开。甚至夜晚入眠后辗转反侧,兴奋地彻夜未眠!
但魏游居然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他为什么没有死在海上?
他怎么没死在海上?
很快,五皇子得到了答案。
灼灼目光下,一道颀长俊朗的身影从容地迈入大堂:“儿臣向父皇请安,劳烦父皇为儿臣担惊受怕,实在是儿臣之过错。”
皇帝怒道:“跪下。”
魏游利索下跪,没有半分不情愿。
此前魏游消失一天一夜,所有人都偏信五皇子地话,怀疑他出海去了,如今见身上毫发无伤,只是衣服和头发被风吹得有些许凌乱,又不似传闻所言。
皇帝收回打量的目光,脸色缓和半分:“小五说你出海找江家哥儿去了,是与不是?”
“是。”
竖起耳朵听的大臣被魏游不怕死的话吓得心脏乱跳,心里直呼好一个大胆的瑞安王。
没等皇帝和大臣们深吸上一口气,魏游又道:“又不是。”
“……”
到底是还是不是。
皇帝训人的话堵在喉间不上不下,难受的很。
好在魏游没让他们大喘气太久:“寻江盛是真,出海是假,倒是听说五哥对本王行踪了如指掌,笃定本王出海殉情了?”
“哪里听来的混账话,”五皇子心中一凛,大殿内的消息魏游知道的真快,“六弟称出海寻江盛,言语又模凌两可,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皇帝的食指在扶手上有节奏的敲打着,皇子之间的暗潮汹涌,他看在眼中,也不无纵容和考量的意味。
“本王不过事出有因离开一日,回来无人担忧本王安危,反倒像是犯了滔天大罪三堂会审,着实令人心寒。”
大殿内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魏游身上,思绪转圜不定,魏游半垂眼独自跪在地上,挺直的脊背似乎略显疲惫。
失落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皇帝眼眸深处划过一丝愧疚,未表露出半分,就听魏游道:“不过五哥若对本王的私生活感兴趣,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本王好带五哥好好逛一番建州,这地方本王逛了一年多,摸得和皇城一样熟悉,哪儿的酒烈,哪儿的花红,哪儿的曲儿好听,都能说上两句。”
说罢,魏游旁若无人地朝五皇子挤眉弄眼。
皇帝:“……”
大臣们自行脑补吃喝玩乐一条龙,再看向五皇子时眼神也变得奇怪了些。
几个大臣年纪正当中年,家里孩子也不少,府上或多或少有一两个犯浑的纨绔,一日一夜不回是常有的事,有些事情他们年轻时一样干过,甚至有过而无不及,轮到子孙犯错他们平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总有几个特别较真的儿子或者姨娘硬在他们面前透露消息。
这不就是争宠吗?
大臣们悟了。
也有心思活络的大臣,悟透其中关键,瑞安王失踪的事情原本没有多少人知道,还是五皇子“碰巧”有事找瑞安王才得知消息,又劳师动众寻魏游,最终传到陛下耳朵里。
皇帝瞧着大臣的心思,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混账!”
几番扯皮终于折腾得皇帝耐心告罄,但语气却柔软了些:“少耍贫,到底去哪了?”
皇帝发话,魏游哪敢怠慢:“儿臣一日一夜未归,是因为儿臣找到江盛的线索了。”
大殿内哗然一片。
皇帝眉间微挑,显然有些意外,大殿内却有比他更意外的人:“江盛还活着?”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
不等魏游开口,江少卿怒道:“五皇子这话什么意思?江家从未承认盛哥儿过世。”
自打江盛消失后,江少卿已经憋了好几日火,特别是查清自己弟弟落水真相与几个皇子相关,一肚子火没处撒,偏生五皇子专往他枪口上撞。
下一任皇位继承人还未确定,就这般嚣张,若真是大皇子五皇子得势那还了得?
再说,当今陛下人前还礼让他们江家三分,五皇子又是个什么东西,皇帝都能换,一个皇子算什么。
大臣们心思各异。
除了江少卿,在场的大臣和五皇子想法一样的比比皆是,甚至皇帝都认为江盛凶多吉少,只不过五皇子口无遮拦,旁人多少不敢明面上说,毕竟得顾及江家的感受。
五皇子自知理亏,摸摸鼻子不说话,暗地里记下江少卿驳他面子的事。
“好了,”皇帝出声,大殿内无人敢吱声,皇帝示意魏游继续,“既然找着了,怎么不带回来?”
“凶手尚未查清,儿臣怕有人对江盛不利,便自作主张没有带人回来。”魏游道。
皇帝心想是这个理,也没有怪罪:“人没事就好,珍妃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自责的很,还需早日查清事实。”
“父皇说的是,”魏游话题一转,“盛哥儿不便回来,不过,儿臣带来了另一个人,与盛哥儿落水有关。”
江盛落水,除了本人外,只有珍妃是亲历者,可珍妃坐在屏风后旁听,在现场,还有谁与盛哥儿落水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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