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一开始还笑,见他们没立刻站起来才觉得有点不对,纷纷围过来看。
江屿眠这下是真疼得起不来了,林鹤书撩起他的裤子检查,脚踝附近肉眼可见地肿起来,“把球还了,你们先回教室,我送他去医务室。”
体委看了眼他才撑在地上有点擦伤的手掌:“我跟你们一块儿过去吧?”
“英语课有单词听写。”
听写是抽查,但是缺了可就要去办公室默写一整个单元的单词了,体委英语常年垫底,立刻就不吱声了,林鹤书又道:“替我们请个假。”
这次江屿眠倒没有再要林鹤书背,刚打完球,体力消耗不少,他又是真伤,不能随时下来了。
但林鹤书又一次在他面前蹲下:“上来。”
江屿眠趴在他背上,林鹤书不是神仙,也要出汗的,江屿眠趴在他背上,感受到尚在蒸腾的热意,出乎意料地没什么心理负担,他的“洁癖”遇上林鹤书,好像忽然就不见了。
“林鹤书。”
“嗯。”
“累不累?”
林鹤书没回答,江屿眠难得没再说什么谈恋爱的话。
到了医务室,校医一看江屿眠的伤就哎呦一声:“这得拍个片啊。”
林鹤书刚刚仔细看过了,确定没伤到骨头,但他不会在校医面前卖弄,只说:“麻烦先给他冰敷。”
校医去取冰的时候,林鹤书活动了一下胳膊,江屿眠发育得比同龄人略晚一些,这两年正抽条,身形偏瘦,但身高是实打实的,一百斤的体重背着走了十几分钟怎么也不会轻松。
江屿眠喊他:“班长。”
林鹤书转过来,江屿眠才继续说:“刚要是邵晓龙摔了,你也背他来吗?”
邵晓龙就是体委。
“背不动。”
“章月颖呢?”
“找老章。”
江屿眠又问了几个,林鹤书都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不愧是班长。
江屿眠不问了,只是拉着林鹤书不让他走,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松口,但江屿眠十分确定,林鹤书会纵容他的。
*
林鹤书洗完手把拎回来的东西拿到厨房,接着去了卧室,江屿眠知道他回家要先洗澡,熟门熟路地在葡萄架下找了地方坐。
接近国庆,暑气已经消得差不多,气温高低基本取决于当天下不下雨。这两天没下雨天气就还是有点热,葡萄架下凉凉的正好。
上次来没注意,这位置抬头就能看见一串又大又圆的葡萄,江屿眠往浴室那儿看了眼,踩着凳子上桌,摘了一颗葡萄剥皮塞进嘴里,登时就酸得睁不开眼了。
难怪这么大一串留这不摘。
放那么一大串酸葡萄在这里钓鱼执法,江屿眠肯定是要跟林鹤书算的,蛮不讲理地要他负责午饭,补偿他可怜的舌头。
林鹤书回来的时候江屿眠就在巷子口吃馄饨,他倒没提这茬,勾了勾唇:“葡萄是你选的。”
江屿眠一时半会的也没弄明白他什么时候选过葡萄了,但是看着林鹤书的表情,他觉得能不能吃得上这顿午饭估计就看葡萄了。
倒也不是很难想,以前林家的院子里没有葡萄架,只有一棵杏树,杏树种了很多年,枝条虽然年年修,也还是有一些长到外面去了,春天开花的时候江屿眠笑过:“一枝红杏出墙来。”
也因为年年修枝,杏树到了夏天能提供的阴凉也很有限,江屿眠怕冷又怕热,吃着甜甜的葡萄,指着院子一角说要在那里种。
林鹤书提醒他:“葡萄是杂交的,未必能继承母株的口感。”
“试试嘛。”江屿眠无所谓地说。
种下葡萄没多久,江屿眠就出国去了,长势如何林鹤书没跟他说,没想到真的种出来了,也真的被林鹤书说中了,一点都不甜。
尽管知道了根在自己这儿,江屿眠也毫不心虚:“那你怎么不嫁接?”
“我不爱吃葡萄。”林鹤书往厨房去,问他想吃什么。
这会儿早都过午了,但他吃饭本来也不看时间,何况是跟林大夫一起吃。他跟进厨房,冰箱里食材不多,林鹤书买回来菜里面有芹菜西红柿和香菇。
江屿眠在厨房里翻翻找找,发现角落有只菌菇种植袋。这下别的菜不说,还没长足的小蘑菇今天是逃不掉了。
香菇存进冰箱,刚收的平菇切洗下锅,江屿眠已经盯上下一茬了:“下次什么时候能吃?”
“半个月。”
“那我、”江屿眠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半个月也太久了,“你明天是不是不用上班,我请你吃饭。”
“明天去奶奶那儿。”
高中的时候江屿眠就很少在这里看见林奶奶,偶尔见到两次她都笑眯眯地喊他眠眠:“来找鹤书啊?”
“奶奶现在住哪儿呢?”
“养老院。”
江屿眠愣了一下,他明明记得杏林堂的小程序上还有林奶奶的号呢,能出诊就说明身体不错,怎么去养老院了?
“奶奶怎么了?”
“没怎么,懒得做杂务,养老院有人打理。”
江屿眠一下笑出来,换个提议:“那我跟你一起去。”
“嗯。”
第12章
第十二章
参展的作品还少一件,江屿眠准备自己动手,明明是海洋主题,拿起绘板他想起来的却是林大夫家的院子。杏树、葡萄,还有院子里的盆栽,随手几笔就画出来一串葡萄的轮廓,没什么细节,又在一边添了杏花。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背后的文身,纹在那么个位置,当时没少受罪,纹好了他自己平时根本看不见也想不起来,要不是章月颖已经动手纹了一半,他一定不会往背后纹。
江屿眠一边想,一边脱了衣服往浴室走,背对着镜子回头看,到底不太方便,拿来手机对着镜子拍了张照,放大仔细看图,越看越觉得自己当时画得真不错。
他随手把照片发给林鹤书,又坐下来画图,想做的东西基本已经在他脑海中成型,如果有工作台,他甚至可以略过画稿的过程直接起版。
江屿眠是设计师,也会起版,跟常询不同,他学的是银版,准确来说是金版。
江老爷子是金匠出身,巅峰成就是给金满楼开了三家分店,江屿眠出生的时候金满楼已经初具规模,主要是江董的功劳,那时候老爷子早已退休,别的小朋友玩乐高拼拼图的年纪,他带着孙子在玩黄金。
黄金的延展性好,爷爷手里有各种各样的工具把它们变成想要的形状,江屿眠没学到太精巧的手艺,但是剪剪金片,敲敲打打叠成想要的形状是会的。
可惜这里是他暂居的公寓,精装修,拎包入住,二十四小时管家服务,但是没有工作台。江屿眠牵帕帕下楼,一边跟它扔球玩,一边盘算搬家的事。
他那房子是十年前就买好的,上高中的时候就他就住在那里,离学校挺近,到工作室距离跟现在差不多。
江家从爷爷辈开始就没人爱买房子,江屿眠在国外一直是租房,国内也就这么一套房产,面积倒是不小,一层一户还带空中花园,帕帕不知道能不能适应高层花园。
放风回来江屿眠看见微信上有消息,林大夫回复了,但是跟他发的内容毫无关联。
林鹤书:「明天早上九点」
江屿眠发的时候没想太多,只是单纯地分享,告诉林鹤书他有这样的文身,林大夫这回避的态度,有点微妙。
他刚刚光顾着看图了,没注意这张照片看着也挺微妙的,冷色的灯光下,他背对镜子,赤|裸着上身,长发随意地拢到身前,还有一部分丝丝缕缕地散落在背上,枝条从腰向上延伸,肩胛骨正好停着一只蝴蝶,碰落了花瓣,飘零而下隐入腰际。
江屿眠一向是知道自己好看的,照片也不过再一次印证。不知道林鹤书什么反应,他自己是起了点心思——因为林大夫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反应。
他从来不是克制的人,这么多年没找到能深入发展的对象,不代表没有别的乐子。
算算时间也挺久没消遣,江屿眠今晚第二次带手机进了浴室,给浴缸放满水,运用科学上网技术,熟门熟路地点进某个网站开始找今晚的精神食粮,换了三四部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最后放开手机闭着眼靠不清不楚的回忆草草了事。
片刻之后,他曲起一条腿,躺在浴缸里放松身心,忽然笑了一下,这算不算是被自己的照片勾得浮想联翩?
放松完起来还是有点儿亢奋,江屿眠凌晨开车去了工作室,目标明确儿从保险柜里取出材料,一晚上的时间做出来一枚丝巾扣。
主体是杏花的样子,黄金做底托,来不及打磨宝石,就镶嵌了贝母做花瓣。
纯金硬度有限,他在镶嵌方式上下了点功夫,用的包镶,做完最后的抛光清理,正好看见东边天光。
离九点还有几个小时,江屿眠在回家休息和直接去找林大夫之间犹豫片刻就做出了选择——去找林鹤书又不是不能休息。
不过还是要回家一趟,熬了个大夜,皮肤状态不太好,换身衣服贴个面膜再去,追人当然是要体体面面。
大清早的,林大夫家巷子口的馄饨铺子依然在营业,店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不过今天包馄饨的不是江屿眠熟悉的那个大姐,是个头发有点白的阿姨。
他一边等,一边给林鹤书发信息,吃完也没收到回应。
林大夫家门口有一只信箱,从前这里放着钥匙,因为林奶奶出门不爱带钥匙,现在林奶奶不在这住了,钥匙不知道还在不在。
他思索着,就从门缝里看见林大夫了,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从院子往屋里走。
大概是刚起来还没换衣服,林鹤书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睡衣裤,头发随意地散乱着,疏忽一瞥看不见更多。
不过这下不用犹豫了,江屿眠直接叩了叩门:“林大夫,在家吗?”
林鹤书沉默片刻:“稍等。”
说是稍等,江屿眠等了至少三分钟林鹤书才来开门,他没有立即进去,站在门口打量林大夫,跟刚刚门缝里不小心看见的有点儿差别了——衣服没换,但是应该洗过脸,脸上清清爽爽,还有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头发也没有那么乱了,随意又得体。
江屿眠打了个呵欠:“好困啊,我从工作室过来的,一晚上没睡觉。”
林鹤书扫了一眼他和昨天不同的穿着,以及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睡的面庞:“为什么不睡?”
“给奶奶做了件礼物。”
江屿眠把手上的小礼品袋递给他,林鹤书接过去,但是没有打开看:“我可以一个人去。”
“那不行,说好了要一起去的。”说话间,江屿眠又打了个呵欠,看起来困得不行了,一边自然而然地往卧室走,“借你床躺躺。”
这边是平房,跟住宅楼的格局不一样,卧室就是单独一间,在起居室隔壁,当年江屿眠没少留宿,这次回国倒是还没进过卧室。
屋子里有浅浅的艾香,摆设跟从前没有太大区别,大部分都是用了很多年的实木家具,床也是半包结构的拔步床,江屿眠体验过,稳稳当当,除了硬没什么缺点。
他刚推开门就被人从后面拉住胳膊,林鹤书说:“先换床单。”
江屿眠愣了一下,不让他睡他能理解,毕竟他们现在不是在交往的关系了,在他走之后换床单他也可以理解,现在换是什么意思?
林鹤书没有解释,说完就去柜子里拿了床单换上,林大夫换床单很利落,连枕巾也一块儿换了,还给他一个眼罩。
江屿眠没客气,脱了衣服戴上眼罩往床上躺,林鹤书背对着他:“八点半喊你。”
说完就要走出去,江屿眠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林大夫。”
“为什么换床单?”
林鹤书没有说话,江屿眠坐起身,攀着衣服往上摸,停在他的腰际:“有什么不方便我看见的吗?”
林鹤书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江屿眠知道他下一步就是要拂开,在他之前反过来握住,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我看见院子里的洗衣台是湿的。”
这里的卫生间很大,洗衣机和烘干机都放在里面,日常外穿的衣服用不着手洗,夏天倒是也会在外面洗头,但今天显然不是。
江屿眠一只手仍旧抓着林鹤书,单手摘下眼罩,仰头看着床边的人:“林大夫,大早上的,你洗了什么呀?”
他揽着被子坐在床上,上身没有穿衣服他也不躲不避,长发自然垂落,微微偏着头,眼里充满兴味。
林鹤书垂眸看他,江屿眠很得意,他伸手拉下了他的眼罩,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困了就睡。”
江屿眠要是那么听话就不叫江屿眠了,下一秒就撩起眼罩:“什么时候,是早上还是昨晚我……”
林鹤书又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言简意赅:“早上,睡吧。”
江屿眠这才罢休,乖乖躺好,却没立即睡着,困是困的,太阳穴都有些胀痛,眼睛也酸,但是精神亢奋,闭上眼都是林大夫说:“早上。”
他要是来得再早一点,林鹤书岂不是被他堵床上了?
一想到那画面江屿眠就忍不住笑出来,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接着又想到林大夫不知道为什么不肯松口,就又笑不出来了。
到养老院的时间比预期晚了十分钟。
江屿眠有点儿起床气,这几年他都过的很自在,除了帕帕要出门,很少有什么必须起床的时候,从被林鹤书喊起来就一直板着脸,机械地擦脸漱口,上了林大夫的车,又睡着了。
到车停下,他才终于缓过来,刚睡醒嗓子有点儿哑:“我给奶奶带的礼物拿了吗?”
“在后座。”
江屿眠都知道要带礼物,林鹤书当然也不会空手,后座除了那只漂亮的礼品袋还有几袋水果,刚刚路上买的。
林奶奶跟江屿眠记忆中没有太大差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刘海那儿夹着个浅蓝色的星星发卡,跟护士在院子里草地上踢毽子,院里其他老人家有的已经穿上毛衣了,她还是只穿了一件衣裳,精神头很足,看见林鹤书就高高踢起毽子徒手接住,笑着对护士说:“我孙子来啦,你们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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