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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夹缝求生皇帝自白(古代架空)——之谨

时间:2024-03-04 09:41:36  作者:之谨
  宋小哥拿扇子敲着手也想了一会儿:“若我是陛下,应当是觉得,果然世家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即便各有支持的皇子,但只要谈及朝中权力分配,却只能在你我手中,无论如何也不能旁落。”
  “哎!”宋小哥叹口气,“说好的天潢贵胄,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啊。”
  确实不是人过的日子,却是我过的日子。
  所幸快要熬出头了。
  封后大典和立储大典是一起准备的,立储大典当天还是太子的大婚,而突然冒出来的太子妃,是会稽谢氏本家嫡女。于是几项大事叠在一块,礼部虽然一直预备着这些事,却也整整准备了大半个月,我也就在家休息了大半个月。事到如今我也不用再顾忌谢氏如何,看他们这么快就把谢氏嫡女送来当太子妃了,估计也不太在意我怎么样。就说人家这行动力,能屈能伸,要不然怎么能是几朝不倒的世家大族,这见风使舵的本事我修炼几辈子也学不来点皮毛。
  不过说到底我也没心情关心谢家,我自己的事就足够烦心了。
  陆云暮吧,他又跑了。
  倒不是又一跑没影了,而是明显在躲着我。我还躺床上修养那几天,白天不见他人影,晚上我睡得糊里糊涂时却看见他坐在床边盯着我,可等我醒过来,人就又不见了。过了几天我好得可以到处转悠了,就白天晚上都看不着他在哪儿了。我倒也明白他是个什么心理,毕竟我是他亲自从那个毒娘子那儿带出来的,他叔叔做了蠢事,他觉得对不住我,情有可原。可是两个人天天你躲我藏的,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啊?
  起初我还在自己屋里沏壶茶拿本闲书等他,之后干脆直接到他在我隔壁那间名义上的侍卫住的屋子里蹲他。我蹲了他好几天,几次等到睡着了之后我摸出个规律,这傻小子没走远,就躲着不想跟我正面对上,我睡着了他就冒出来了。所以我想了个招,我装睡。装睡糊弄普通人简单,像陆云暮这种高手根本不是能糊弄得了的,所以我决定,干脆装作做噩梦了,我吓一吓他,不信他不出来。
  于是我假装梦中遇险,高一声低一声地喊陆云暮的名字,果然伸手便抓住他扶住我的胳膊。我睁开眼正要笑话他,刚笑一半,却看见他盯着我的眼睛隐隐狰出几丝血丝。
  “那日……我带你回来,”他似自语般喃喃开口,“你便是这样一声声喊我……我怎么应,可你也不睁开眼看我……”
  我先是疑惑,我什么时候有了说梦话的毛病了?没等我来得及想明白我就觉得要糟,果然陆云暮说话声音愈来愈小,握住我的手却越发用力。我忍着手疼听他说完,用空着的那只手尽力搂他:“别怕别怕,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我正想他莫不是癔症了,陆云暮却又猛地挣开我后退几步,眼睛似看着我,又似毫无焦点。我看不明白,跟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手朝他递过去,却果然又被他躲开了。
  几次如此,我停下不动了:“陆云暮,你现在……连碰都不愿碰我了?”
  陆云暮抬眼看我,似如梦初醒,又似痛苦不已,很快又把脸转开了:“我不能,我不能……”
  他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我却不知道为何全然懂得他在不能些什么。一时间我只觉得寒意自脚底腾起,瞬间便漫过头顶,冷得我能听见牙齿在我口中咯吱作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乎平静:“陆云暮,你莫不是觉得我得跟个女人一样,失了贞洁,便得痛哭流涕,觉得自己不干净了是吧?”
  陆云暮猛地站起身:“此事错不在你!我……是我之过。我这几日一直不知如何面对,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怪在你身上。我合该负起责任。文裕,我今日不能为你报仇,总有一日……”
  我打断他:“行了,听明白了,滚吧。”
  陆云暮像是没听懂,愣愣地看我:“文裕?”
  我转过脸朝他,尽力压住嘴角的冷笑:“陆云暮,我被狗咬了一口,没去拼死拼活地反咬回去,还是我错了不成?什么仇,你爱报不报,我懒得理你。滚出去吧。”
  陆云暮这时慌张起来,朝我伸出手却又停在半空,只重重地喘着气:“我知你怨我,我,我也不配在这儿缠着你。你别生气,我马上就走……”
  我气急败坏地抄起书架上的书砸他:“闭嘴!”
  他不说话了,离着远远一片地方看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知道他是两眼定定望我,分毫不错,同往常看我的模样并无区别。但我心里却凉得仿佛结了冰,呵出一口气,便似乎把鼻头也冻僵了。
  我僵着冰住的嗓子说话:“你要滚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别叫我再看见你。脑子笨得跟头猪一样,我看见你都觉得心烦。”
  陆云暮没回话,我扶着书架,吸了吸鼻子:“说完了,快滚吧。”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再回头看,屋里果然再无陆云暮的身影。我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便瘫坐在地上。
  一时间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但也不过混沌一时,我竟又变得十分平静了。
  总归是亏是赚,是输是赢,此时全无意义。我只知道,我并不后悔。
  如此,就够了。
  几日之后,我照礼部安排,凑数似的参加了立后大典和立储大典,谁与我招呼我都不理,只当自己是个设置了程序的机器人,任何与大典无关的事情都与我无关。可惜旁人的招呼躲得过去,齐文初这个大主角找我我却没法躲,我与几个弟弟按礼去东宫请他前去左相府接亲,他屏退左右,说有话与我说。我是真懒得听,干脆利落地拿话堵他:“皇兄得偿所愿,臣弟甚是高兴。往后只求皇兄念在往日情分让臣弟多过两天好日子,臣弟也就心满意足了。”
  齐文初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吐出一个“好”。我朝他躬了一礼,而后跟在他身后,从东宫往相府去了。
  这一年五月,齐文初入主东宫,因皇帝老爹病重,代行监国。
  七月。
  烈日炎炎,树长草茂。
  日头最盛的时候,帝寝之内,寒凉刺骨。
  起初只是呜咽,后来便再也无法压抑,哭声一阵高过一阵,直到陆皇后撕心裂肺一声“陛下!”殿外陡然划过一阵惊雷,和着满殿的哭声,似乎连天也震了一震,顿时暗了下来。
  我随齐文初迈出门去,垂头一望,文武百官衣着规整,跪满了一地。
  齐文初独自站在高阶之上,面色惨白,握着圣旨的手颤了又颤,最终还是高高举过头顶。
  满场静寂,只听见他沉声开口,
  “皇帝,驾崩。”
  八十五
  葬礼持续了小半个月,齐文初柩前继位,登基大典则排在了八月。
  新帝继位,事务繁琐,连我这个不相干的人都跟着忙成一团,觉都不够睡。直到登基大典过了,诸如恩科大赦的旨意下发下去,下边的人开始忙得脚不沾地,我这才捞着个好觉。
  消停没两天,我找宋鲤吃饭,他一见我顿时双眼冒光,急急拉着我上楼,跟我说他听见的消息:谢储回来了。
  谢储回来了。
  大功而返。
  望海楼大老爷智斗野道士的传奇也终于说到了结尾:那野道士自立山头,几次把大老爷的人打退回去,眼见情况危急,逆贼之中有人为大老爷赤心感化,与大老爷里应外合,割了那野道士的脑袋。一场危机顷刻化解。
  早朝之上,一身红袍的谢储拎着个匣子呈于殿前,打开一看,正是一颗用石膏封着的人头。
  “臣幸不辱使命,”谢储掀衣下跪,脊背却挺得笔直,“已将这乱臣贼子斩首于城下。此逆贼余下残部四散而逃,不成气候,不日定将全部缉拿归案。”
  “谢储竟然是去两湖抓反贼了,难怪他一直躲在那边不回来,连新帝登基都错过了。”转天我把早朝时的事和宋鲤一说,原本还当个闲话讲,谁知宋鲤却一拍桌子:“怪道我听见人说那武当山有反贼,原来真的有啊!”
  他还感慨,我却如遭雷劈:“什么东西?武当?”
  从前之事一时间历历浮现于我眼前,陆云暮那一群从小傍身的信鸽,他回来以后支支吾吾不肯明说的经历,如今终于串了起来。
  还真让我说中了。
  我这老乡,还真反了啊。
  我忽然有些担忧:陆云暮向来敬重他这位师兄,如今人死了,不知道他该如何是好。又一想这傻蛋伤害我在前,我在这还替他穷操心,脑海里顿时重播吴京贱不贱呢.gif的表情,一边骂自己,一边忍不住叹气。
  早知道不让他滚远点了。
  于是我又连着几天没睡好,这天半夜独自坐在院子里发呆,起身准备回屋时却看见不远墙角有光芒闪烁。我心中了然,走近一看,果然是陆云暮剑穗上那颗锃亮的夜明珠。
  陆云暮缩在墙角,头埋在两臂之间,似感觉我靠近之后缓慢抬起头来,便有一双通红的眼睛朝我看来。
  我被他看得心软,试探着伸出手去扶他的肩膀,却被他伸手一把抓住,下一刻,整个人便落在他怀中,被他紧紧抱住。
  他把头窝在我颈侧,不多久便有滚烫的热意沾在我皮肤上。我心里叹气,伸手反抱住他,听着他在我怀中断断续续说话。
  “文裕……我师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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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有事所以今天更了,武当山势力出现啦=v= 谢储也回来了
 
 
第29章 29
  ==
  八十六
  一夜未眠。
  我像与陆云暮初次相识一般,听他絮絮地回忆,讲他自小习武,年幼时便入了武当,他师兄彼时是掌门大弟子,下任掌门继任,他拜入掌门门下,一招一式几乎是师兄亲手所教。又说师兄知他出身不凡,却也从不因此厚待他,反而吃了不少苦头。师兄说他家世富贵,便更应磨砺心性,莫以为世间富贵是司空寻常,家世斐然便可高人一等。
  师兄亦告诉他,人生苦短,倘心有所爱,若扪心自问愿与他相伴一生永不相负,那人是男是女,又能如何?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陆云暮也忽然梗住,半晌,磕磕绊绊吐出几三个字:“是我错了不起。”
  何至于此。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像陆云暮这样的人在我上辈子那个时代估计得是人人向往的男神级别人物,如果他玩个社交媒体,分分钟能成个百万粉的大V我。这样惊才绝艳的人,谈起对象来怎么也得是说一不二被人仰着看的,结果如今是我和他谈着名分都无的恋爱,也是我冲他撒脾气,可他对着我,却凡事都是他错了。
  怪我竟然这般不识好歹,甚至到了现在还想因他这句话而笑话他。大约人总是容易得到的就记不得珍惜,仔细想来,他何错之有,我又哪来的资本,对他这样苛刻相待?
  我把要叹出的气憋回胸腔,回握了他的手当做安抚。陆云暮又用那种定定的眼神看我,似乎要说话,我连忙开口把他的话顶了回去:“你不与我讲讲你师兄缘何造反?”
  他听了复又消沉起来,话也讲得没头没尾,一会儿是他少年时他师兄如何,一会儿是两湖大水,他师兄赶去救灾如何,一会儿又是他特意回武当助他师兄一臂之力云云。我听着也觉着他说不明白实在是情有可原,毕竟在我们那个后世,几千万耳濡目染十几年的大学生都学不明白的东西,他一个封建势力的既得利益者怎么可能学明白。
  我老乡啊真是我老乡,他还真是个人才,宣传完生物学基础常识,他后面传达的指导思想居然是马理论!
  但说实在的,换成是我,既然已经重新投胎到这么一个旧的社会制度里,如果有机会,也得对“屠龙术”跃跃欲试。也不知道这位老乡穿来多久,反正我对这些东西印象还是很深,甚至在这些年实践里愈发理解了以前不能理解的一些事,到现在只听了陆云暮的只言片语都能立刻回忆起这些内容来。
  可是道理是这么个他知我也知的内容,但怎么他做出来的事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呢?为什么会有个教会出来,怎么还有个教主,你好好的无产阶级政权,怎么搞出来明教的架势来了?
  是说你有个张无忌路线可以参考,你也不能真照着武侠小说的套路走啊!
  退一万步讲,你的珍妮纺纱机呢,你的蒸汽机呢,你的大机器生产呢,你的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水平了吗,你结合国情,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吗?
  你死了白死了知道吗老乡?
  一时间我心中十分复杂,说不清是为知晓老乡的死而难过,还是为自己这么多年也只是在脑子里模拟一下就放弃了而庆幸。
  屠龙术屠龙术,可拿在屠龙者手里才能屠龙,放在我们这种学都没学明白的人手里就是催命符。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总有人不信呢?
  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也怪我,倘若当初知晓这位老乡时我想了办法同他见上一面,有个知情人互相参谋,也不至于他连两湖的地界都没出就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想到这儿我忽然心中一动:“当初你与你师兄说起我时,是怎么讲的?”
  陆云暮愣了一愣:“我当时看不分明自己的感情,只说喜欢上了男子,不敢将你的身份告知于他。后来……后来我独自跑了回来,便也没能再告诉他……你是谁了。”
  他说得支支吾吾,但我却听得明白。他师兄起事大约也就在这最近的一两年之间,而他投奔他师兄,在此期间应当做了不少,也知道了不少,未曾直面过这般自寻死路的蚍蜉撼大树,纵然能一时热血,也在长久的困境中生出疑虑,最后做了逃兵。
  我问他:“你……杀过人了吧?”
  他浑身一僵,过了许久才轻轻点头。
  难怪。
  即便自诩侠客,陆云暮说到底也还只是个一路顺遂的富家子弟,无非是天赋高了些,可江湖厮杀与战场腥风于他尚且还是纸面上的快意恩仇金戈铁马,他应当也未想过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学会杀人,但剑染了人的血,人就再也不同了。他本不用沾染其中,所以怯了,逃了,丝毫不让人意外。
  又或许……我想了想,放轻声音问他:“你师兄起事前,可与你商议过什么?”
  陆云暮闭了闭眼,而后才道:“我曾与他说,若有一日打入京城,我想去劝降家人,他当时同意,后来我却偷偷听他与旁人商议,说王公贵族皆满身罪恶,必要除之以昭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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