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弥低头吻了过来,一路亲下去,最后又侧脸含住了他的耳垂,鼻间的热气吹得穆戚耳蜗一阵酥痒,以为凤清弥在跟他玩闹,抬起胳膊就想撑起上半身躲开他,刚刚起身,却又被身上的人迎面压下来。
凤清弥头也不抬,只是用手分开压住他的膝盖,身体深深的嵌了进来,终于松开了他的耳垂,轻声说:“会更舒服的。”
床帐又摇曳起来,帐中春意盎然,隔住了初冬的寒意,深帐枕间,只剩令人面红耳赤的春色。
自此之后,穆戚再也没回到过离城。
*
数日后,离城巨贾秦府一夜之间焚毁于大火中,全府一百三十几号人无一人生还。
凤清弥看着手里的信笺,沉吟了半刻,垂眼看向枕在自己腿边熟睡的穆戚,眼波晦暗,伸手轻轻的抚上对方温热的脸,薄唇勾起,轻笑出声:“崔喜,不愧是条好用的狗......”
不久,出京远游的凤清弥,当朝淮安侯回到阔别数月的盛京。
在这之后,盛京迎来了十数年来最大的一次动乱。
数月后大宦官崔喜落马伏诛,皇权重新回到圣人手里,与崔喜相关的一干人接连被下狱判刑,其中不乏世家勋贵,事关世家利益,各个大族深知唇亡齿寒,无奈之下只得抱团同圣人在朝堂僵持,想借着世家大族在朝堂的底蕴让天子手下留情。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就此妥协,毕竟祸乱宫闱的宦官们都已尽除,向来皇族与世家休戚相关,实在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却不想,以淮安侯一系为首,一群先前还籍籍无名的寒门子弟先后被提拔为官,之前仗着手中官职叫板的达官贵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官服被一个接一个扒掉,还来不及叫嚣反抗,就被迎面而来的一道道罪证压得再也开不了口。
一时间,朝野动荡,盛京西郊菜市口的地被鲜血铺了一层又一层。
而在这些大事中间,淮安侯娶了个男人当候夫人的事,就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了。
只是市井闲聊时,有人难免感叹一声:这淮安侯府到底是绝后了呀。
第6章
*
春去秋来,几冬寒暑,不过就是白马过隙,眨眼之间,三年已过,而这之间的世事变迁得叫人措手不及。
数年间里,淮安侯这原先的闲散侯爷竟然一步步成了当今圣人跟前的第一人,若不是他自拦着,只怕这侯府早就变回了国公府了。
至于朝中事事如何变迁,城中的平头老百姓自然不知,但去岁边关大捷却是举城大喜。
大将军程圯征战多年,几经波澜,终破南蛮都城,一雪前耻,不但夺回领土,还逼其俯首称臣。喜报传来,盛京狂喜,文武百官个个歌功颂德,恨不得将程圯夸成天下第一等英雄人物。
华元皇帝赵烨急封程圯为镇国大将军,命其凯旋回朝受赏。
不曾想,另一道折子跟着呈了上来——程圯拒赏。
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却原来,这大将军麾下有一小将,年纪不大,人却悍然了得,几次鹿战皆是此人自请先锋,先身士卒,率几千铁骑冲破南蛮万人大军的围剿,才扭转战局,而后也是此人纠结三万骑军,布阵重征,数度突袭,将蛮军分股绞杀,赢得边关大捷。
这程圯倒也不贪功,将这小将的笔笔战功在折子里写得清清楚楚,言语间倒是充斥着骄傲之意。
赵烨把折子丢到众官面前,剑眉挑了挑,沉声问:“众爱卿所意为何?”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还能怎么办?一起赏了呗。
不久,华元帝赵烨又下旨命程圯押俘回京,封镇国大将军,镇守边关二十万大军,赏赐若干,至于程圯信中的那个小将,赏,封为振威校尉,赐校尉府邸并金银若干。
于是,华元十六年,秋,上京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道路上,清风一过,又是一地的落叶,两侧挤满穿着秋衣的百姓,探头探脑在等待着什么。路中间,报信的快马来了一匹又一匹,羽卫军吆喝着,花费了好大气力,才制止人群的疯狂推拥。
大路旁的客栈酒肆楼上更是早就被人预定空了。
盛京最负盛名的福来客栈,穆戚捏着芙蓉酥,鼓着着两颊腮帮子咀嚼着,时不时就往敞开的窗外瞅,不住的问:“来了吗来了吗?”
“没呢没呢,阿七你乖点。”伸手压住青年蠢蠢欲动的身子,凤清弥有些无奈换了个说法,“等你吃完这盘芙蓉酥,估计就来了。”末了,又补充道:“细嚼慢咽。”
穆戚立刻就焉了下来,一盘芙蓉酥精致小巧,但是因着方才他的要求,凤清弥叫人把这盘芙蓉酥垒了好几层,二十来个芙蓉酥慢慢吃下来,再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
抬手呷了口清茶,凤清弥看着那张俊朗的脸上不满的神色,忍不住轻拍了下穆戚的头:“不是你吵着要来看热闹吗。”视线落到青年如今还平坦的腰腹间,意味不明的叹道,“阿七你可得好好珍惜呀。”
过些日子就得乖乖的待在侯府了。
听不懂凤清弥口中的深意,穆戚闷闷的哼了声,便又拿起手里的芙蓉酥慢慢的啃起来。
凤清弥也不恼,只神色温和的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淡茶色的眼中是缱绻的暖意柔情。
又过了一阵,窗外的人群像是听到了什么,开始躁动起来,凤清弥转眸看了眼高挂的日头,估摸下时辰,想着确实也该来了。
如是想着,远远的便从城门处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一列马队气势磅礴率先出现在城门口,人潮顿时喧闹了起来。穆戚听到这声音立刻往窗口奔了过去,趴在窗槛上朝着远处极力眺望着。
哒哒哒——整齐响亮的马蹄声近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队十人的玄甲骑兵,远远瞧着,都能感受到那股子肃杀的血腥之气。队伍中有人举着两面巨大的明黄色旗帜,一面绣着龙纹图腾,一面绣着硕大的“赵”字,跟着又是两面墨色旗帜,一面绣着虎纹图腾,一面绣着“程”字,风中飘扬,气势磅礴。
后面跟着两个囚笼,装着南蛮的皇帝与皇太子,因天气寒冷,并未让他们裸身负荆,但也只是让他们穿了件单衣,依献俘规矩,在他们脸上涂了各色油彩,头上插着几根枯草,做出丑态。
南蛮多年在边境掳掠,积恨甚深,如今大仇得报,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更有甚者竟是直接将烂菜臭蛋等秽物飞掷而出,看那笼中的两人狼狈闪躲,道路两旁不禁发出阵阵嘘声哄笑。
这时领着八百虎狼骑亲卫的程圯紧随其后出现在众人视野,男人表情肃穆,目光正视前方,通身威压逼退了乍起的喧哗,一时间除佩剑碰击马鞍饰物上的细小声响外,竟再无一人出声。
眼见众骑走近,安静的人群里隐约冒出几声压低嗓音的议论,“那位就是程老将军吧,不是说这次受封的还有位小将军吗?”
“左后那个骑枣红马的那个?”
“不会吧,不是说那位小将军年纪不大吗,你说的那个都快和老将军一个岁数了。”
“那右后那个?”
细碎的议论中,就见虎狼骑忽地迅速左右分开,让出一条小道。一匹高大白马从后方快步而来,它颈间缀着红缨,披着银鞍,上面坐着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只见那人迅速赶到队伍前列,立于程圯身旁,其余的马匹微微退后半步,人人面上呈恭敬之色。
瞬间,所有人不再怀疑。
“咦?”
趴在窗槛上的穆戚眨巴了下眼睛,抬手又使劲揉了揉,生怕自己看错了,然而不管他怎么看,那高头大马上的人确实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抑制不住的喜色涌了上来,穆戚倏地伸直了身子,半个身子都快探了出去,凤清弥还来不及阻止,就听到他使劲地挥舞起双手,扯着嗓子雀跃的高喊道:“乐乐——乐乐——”
秦乐的名字从穆戚嘴里喊出的时候,凤清弥倏地愣住了,心随即就是一沉。而就是这几息的停滞,穆戚已经和走到客栈下的小将军打了个照面。等到凤清弥疾步走到窗边,想要扯回穆戚关上窗户时,街上已经是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看到那容貌昳丽的年轻将军在听到那声呼喊后身子猛地一僵,然后就是生生停下了身下的马匹,整个人慌乱的朝四周寻找,再然后蓦然抬头,和客栈窗边欣喜的看着他的穆戚对上了视线。
啊...找到你了。
没有人看得清小将军秦乐此时眼里的汹涌,执着缰绳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几乎是顷刻间,琥珀色的凤眸通红,而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旁出现了另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方熙臣。
神色木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青年扣上了窗牖,也带走了穆戚。秦乐低声朝身边一脸关切的亲卫问:“刚刚...那是谁?”
亲卫倒是个地道的盛京人,思索了下,犹豫道:“如果我没记错,月白色衣裳的那位应该就是淮安侯凤清弥了......至于他身旁那位。”
亲卫回忆了下,想起家里寄来的书信里偶然提到过的事,“应该就是他三年前娶的夫人了,当年因着娶了位男夫人这位侯爷还被议论了好久呢......”
凤清弥......方熙臣......侯夫人......
接下来的话秦乐都没在听了,只是脑子里把这几个词翻来覆去,嚼碎了咽进心里。
低低的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接着抬手一挥鞭,在程圯打马过来询问前,又跟着他领着队伍继续催马向前。
马蹄又踏着青石板咚咚响起,空气沉默了一会,复又更加炽烈的喧闹起来。
亲卫始终觉得有些奇怪。
刚刚秦将军是笑了吗?
要知道这位有着张漂亮脸蛋的小将军自参军以来向来是不苟言笑,冷若冰霜,最初曾有军痞打赌要其一展芳颜,前去调戏,眨眼却被秦乐抽得呼爹喊娘。
想起那些惹怒秦乐的人的下场,亲卫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便觉得方才一定是自己听错了,然而刚这么想,就听到前边有人笑了起来,只听到那清丽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亲卫抬眼看过去,就看到秦乐似乎笑得不可自已,浑身发颤。偷偷打马跟了上去,侧眼一看,便看到那张面若好女的脸上渗着疯狂的笑意,衬着那双赤红的眼,越看越教人背脊发凉。
队伍前的几人都被秦乐的笑声吓住了,程圯甚至打算出手拦下他,却不想秦乐又突然止住了笑声,转头看向中年汉子满是沧桑的脸,眉目弯弯,“师父,故人重逢,我太高兴了。”
只是这么说着,眼底却是要将人撕碎了生吞活剥的恨意。
程圯默了下,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提醒了一句,“马上就要进宫面圣了。”
说完便扭头过去,不再看他。
*
“侯爷留步。”
拦在凤清弥眼前的手白皙修长,只是可惜有道狰狞刀疤,横贯整个手背,像是白玉有瑕,可惜非常。
然而在凤清弥眼里,这只手无论多美,都跟手的主人一样让他厌恶。
身穿褚色朝服的人站了过来,挡住了凤清弥的去路,嘴角带笑,凤眸里却是掩不住的嘲讽恨意,“没什么想说的吗?方,大,哥。”
凤清弥将他看了眼,上下打量了一圈,才恍然道:“啊,是秦府的少爷啊。”说着挂上了亲切的笑,“好久不见。”只是这声音却是冷若三尺寒冰,带着满满的轻蔑,“听闻秦府惨遭灭门,没想到阿乐你居然活下来了,还做到了校尉的位置,真是厉害呀。”
秦乐的唇角渐渐往下沉了下去,他目光阴沉,“当年的那场火是你。”
闻言睫羽翕张,凤清弥微笑,“嗯?谁知道呢。”
挥出的拳被人从身后截住了,程圯不知何时来到了秦乐身后,粗糙的大手死死地钳住他的肩膀,比还秦乐高一个头的镇国将军面容肃穆,话是对秦乐说的,一双虎目却暗含威压的看向凤清弥,
“阿乐,莫冲动。”
自程圯出现后便恢复成了清雅模样的凤清弥赞赏的点了点头,“还是将军明白。”
“侯爷。”程圯沉沉的开口,站在了秦乐身边,“我这条老命是阿乐从战场上救回来的,您也知道,我的儿子都死在了边漠。”看着眼前的人眼里的温度一点点冷了下去,程圯仍是淡然却坚定的说:“阿乐对我而言,与亲骨肉无异。”
冷眼看着程圯带着秦乐离开,凤清弥心里颇为可惜的一叹。手指摸到腰间的鸳鸯玉佩禁步,淡茶色的桃花眼里是翻涌的晦涩幽暗。
程圯吗.....除掉秦乐,看来有些麻烦了。
*
凤清弥回到府里,走到北苑,绕过主屋来到旁边的吊脚耳房前,推门而入。
此时穆戚刚刚结束闹腾,正神情恹恹地缩在床上,由着侍女们给他擦脸喂水。
自从那日在街上遇见了秦乐后,他这几天醒了就闹,只有用膳时好点,等到吃完饭又要闹起来,一直到闹到撑不住睡去才肯结束。
他看见凤清弥进来,眼睛一眨,嘴巴一咧,又要闹。
凤清弥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只娇小憨厚的小奶狗,在手上抛了两下,小奶狗顿时哼唧的叫起来。穆戚张着嘴看着他手里的玩意儿,一时忘记了发脾气。
“想要吗?”
穆戚坐在床上,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嘟着嘴不理他。
凤清弥耐性极好,抱着小奶狗走到穆戚身边坐下,再问了一遍:“阿七想要吗?”
见凤清弥坐在床边,屋内侍女们不用吩咐就纷纷退下。
僵持了半晌,见凤清弥没有哄自己的意思,穆戚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要。”
“真不要?”
“不要!”
“行吧,那我只能把它扔掉了。”
“扔掉”这个词似是刺激到了穆戚,也顾不得赌气了,连忙伸手按住凤清弥,“不许扔!”
凤清弥闻言一笑,明妍芳华,凑头过去,于毫厘之间停住,观察穆戚的表情。见那黑眸里清澈如故,心中一松,这才把手里的小奶狗塞进穆戚怀里,自己伸手把人揽到了怀中,“阿七还生我的气呢?”
被凤清弥抱着,穆戚轻轻抚摸着小狗的皮毛,有些发不出脾气来了,但心里还是闷闷的,难过的说:“为什么不许我见乐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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