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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俊咬紧牙关，最后一句像是硬生生从嘴里挤出来：“你说他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他想起那天对方露出的那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来也反反复复出现在他梦里。
林殊拉住杨文俊想要再次举起的酒杯：“他不是不肯。”
柔和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态度。
他知道对方想问为什么白邈做不到像他一样，抛下一切奔向自己的爱人。
然而孤注一掷的勇气从来不是说有就有的。
于是他说：“他做不到，只是因为能让他做到的人还没有准备好。”
杨文俊蓦然愣在原地，面色说不出的复杂。
头顶的灯光全部熄灭。
宴会厅内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像中间的那对未婚夫妻聚集。
钢琴的前奏落下，此起彼伏的鼓掌声伴随而来。
杨文俊脑海里反复循环着对方的话，他一面反思，一面又清晰的认识到。
原来身旁这个看似迟钝温顺的人，并不是他想象中不谙世事的样子。
而自诩清醒通透的自己，面对被家族捆绑的爱人，成了一个只会让对方失望的懦夫。
演奏曲进行到贝多芬的欢乐颂，杨文俊的手止不住颤抖。
沉默半响后，这位当局者才低声喃喃自语。
“原来是因为我啊。”
第21章 麻烦
杨文俊同他道了谢，在没人发现的时候离开现场，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殊没有多问，有的时候行为也算是一种答案。
仪式结束后，宴会才算刚刚开场。
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晚餐前的甜点被身着制服推车而来的侍者一点点摆放到两边的长桌上。
开场舞会主要目的是让互相不是很熟悉的宾客们迅速破冰，不少人会在这时候趁机扩展自己的人脉圈。
白色舞台上演奏着优雅的圆舞曲，不时有身着长裙和西装的人上台起舞，余下的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谈天说地。
晚宴气氛正浓。
宋尹站在不远处，和碰巧遇到的青年导演聊着合作的项目。林殊对他们的聊天内容不太感兴趣，于是他走到一旁的长桌边挑选起甜点。
他选了几块虞知恒爱吃的黑巧放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让匆忙赶来的爱人先垫垫肚子。
头顶的灯光在这时候忽然被阴影遮挡。
林殊不急不缓地先咬下一小口巧克力千层。
他感觉今晚是安静不下来了。
果然，身前的人冷笑一声。
“今天一个人来的？”
细长的丹凤眼泛出寒光，对方将手中那杯葡萄酒递给他。
同样是和林殊说话，喝醉酒的白昭远没有他的弟弟表现得温和沉稳。
林殊接过酒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我先生晚点会过来的。”
白昭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小殊，你先生是哪位来着？”
林殊没说话。
“想起来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大忙人呢。”他装作记性不太好的样子，忽然又自问自答起来：“怎么？这会儿在忙着和哪个大导演喝酒啊？”
握住酒杯的力度一重，林殊面上收起笑：“白先生说话要注意分寸。”
“我理解。”白昭朝他隔空扬了扬酒杯，吐出的酒气熏得林殊后退半步，“毕竟找戏子结婚这事儿也不算上光彩。”
“而且没人愿意和那种被人睡烂的人过日子，你说是吧？”
漫不经心的语气搭配上他轻浮的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聊什么灯红酒绿。
“不过他一个演戏的，背地里靠着那张脸不知道骗了多少人，你年纪小不懂事，还是当心点比较好。”
酒杯重重摔在桌面上，周围的人停下动作。
“白先生，我先生非常尊重他的职业，也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毕竟就算他这辈子什么都不干，也比你今晚在这里喝成一滩烂泥才谈下的生意要赚得多。”
青年面上扬起冷淡的笑：“不过我先生有一点确实不如你，即便他从事了这么多年演艺事业，与您这种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专业人士相比，确实还是逊色了几分。”
白昭脸色一变：“你——”
林殊原本不想和白家的人纠缠不清，但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好巧不巧踩在他的雷点上。
“我刚才听白先生和别人聊了很久，既然这么需要合作机会，不如我帮你引荐一下？”微弯的漆黑眼眸没什么温度地注视着他，“白先生你说巧不巧，我先生刚好是元海的股东。”
不大的声音还是让附近凑热闹的人听了个正着。
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刻意压低的评论声传进白昭耳里，成为了他彻底发怒的导火索。
“你把我当傻子耍吗？”白昭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他整个人因为醉酒面目狰狞，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激动。
“元海有哪几位股东我不会去提前了解吗？还是说当初你父母厚着脸皮来我家求情的时候，你口中那位元海的股东先生没空想起来要帮帮忙？”
白昭说红了眼，直接扬起手中的酒杯。
紫红色的酒水溅落到地面上，要不是林殊反应快，这一杯酒会直接落在他的头顶上。
“住手！”
白邈在侍者的带领下急匆匆赶过来，拉住他哥哥把人往后拽。
类似兔子的灰色鬓毛从白昭的耳后冒出来，再这样下去今晚失态的就不止是白昭一个人了。
白邈沉下脸，抬手直接把他这位不断惹事的长兄打晕，而后嫌弃般地扔到旁边侍者的怀里。
做完动作后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指尖。
“对不起小殊，白昭今天喝多了口无遮拦，我让他酒醒后给你赔罪。”
他面对林殊时，语气温和了下来。
截止到目前为止，唯一让林殊还有些好感的只有白邈。
白家把所有筹码压在长子身上，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就白昭今天的表现，对他失望的肯定不止一个人。
但凡他稍微用点功，怎么可能会分辨不出林殊话的真假。
奏乐声盖过了这个角落的喧闹，宴会在主持人的刻意引导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白邈喊来了酒店的侍者，他们动作迅速地收拾着周围的狼藉。
让人将醉酒的兄长带走后，他无奈地再次看向林殊。
“我邀请你和你爱人来，本意是想着尽可能修复两家的关系，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们两家是世交，如今因为退婚的事情闹得双方都不太愉快。
林殊理解地点点头，而后开口道：“我来仅仅是因为，我们还欠你一个解释。”
白邈闻言笑了笑，他其实比谁都清楚两人当时的处境：“我和你是一样的。”
“甚至因为你的离开，我庆幸了很久。”他的笑容被悲伤填满，“可我没你勇敢，所以到头来结局没什么不同。”
“你未婚妻知道吗？”林殊问他。
“知道。”白邈一开始就和对方说得很清楚，“她和我说这只是个订婚，我还有选择的机会。”
他垂下眼接着说：“可我很早之前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不。”林殊眉心蹙成一团，“你有的。”
就和当初他对他自己说的那样。
“但你要想清楚，一旦作出决定就没办法再回头了。”
白邈沉默了很久后才道：“谢谢。”
订婚宴的女主角遥遥与两人对视，主动朝他们露出善意的笑。
白邈朝她招招手，神色变得轻松了些：“她也有喜欢的人，而且直到现在都没分开。当时我们约定结婚后就各找各的，互不干涉。”
这其实是有钱人圈子里非常常见的做法，甚至当时白邈的父母也是这么半强迫地劝说林殊同意结婚的。
可奈何不了某人是个铁血纯爱战士，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两人又聊了一会，眼看第二轮敬酒马上要开始了，白邈才起身和林殊告别。
宋尹在这时候从外面回来，他刚听说方才发生的事，眼里的讶异还没完全褪去。
林殊问他：“虞知恒那边忙完了？”
宋尹缓了口气：“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就好。”
林殊软踏踏地坐回沙发上，感觉整条鱼已经能量告急。
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些事，当时他就应该同意带着虞知恒一起过来的提议。
“左手袖子脏了。”宋尹眼尖地提醒他。
林殊低下头，看着袖子上不久前被紫红色酒水溅到的痕迹。
他疲惫地眨了眨眼。
“去换身衣服？”一旁的人提议。
出于职业习惯，宋尹出席活动一般都会准备两套备用的服饰。
林殊低头看了眼手机的消息，在看到爱人发的小狗表情包后提起一口气道：“我们换完就赶紧回来。”
第22章 出事
去往更衣室的路上，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从拐角处晃出来。
双方明明错开了些距离，但那人却猛然后退，被自己的脚绊倒。
“谁他妈走路不看路啊？”他烂泥似的瘫在地上，那头乱糟糟的黄毛粘满了不知道哪来的水渍，“你，你知不知道老子身上这套衣服多少钱？”
宋尹挡在林殊身前。
“先生，需要叫人过来帮忙吗？”
地上那滩泥咦了一声：“你们怎么喊过来这么多人？”
“……”
“林殊要不你先过去，我在这等安保过来。”宋尹面色疲惫地看着地上的人，“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电话。”
林殊拉着他后退了两步：“你一个人不要紧吗？”
“没事。”他指着走廊尽头，“前面右转之后走到底，最后一排房间就是更衣室。”
“好。”林殊点点头，“那你小心点。”
宋尹朝他笑了笑。
更衣室似乎放了香薰，淡淡的薰衣草味让喝了几口酒有些晕乎的林殊精神放松了些。
林殊脱下西装外套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而后微微低下头，侧面几缕碎发自然垂落。
双手向后颈探去，他今天内搭穿的是一件偏欧式的复古衬衫，脖子后面有两颗珍珠扣。
这两颗扣子来之前是虞知恒帮他扣的，现在对方不在身边只能自己动手。
但大抵是喝了酒，这两颗恼人的扣子怎么也解不开。
林殊用力扯了扯，其中一颗珍珠直接被他扯了下来。
正圆的珍珠顺着衬衣滑落到地面，滚了几圈后停在沙发椅旁边的小块地毯上。
衬衫不菲的价格部分来源于这两颗圆润饱满的珍珠。
他走过去，俯下身正准备将那颗珍珠捡起来。
一双手从沙发底漆黑一片的阴影里伸出来，将那颗珍珠攥进手里。
林殊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他侧过头，与黑暗里的那双浑浊的眼睛对视上。
一瞬间毛骨悚然。
宋尹把眼前这个喝醉酒的人拖进了大堂的休息室，因为酒店的安保不知为何迟迟不来，他硬生生被这个无赖纠缠了许久。
电话铃声响起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对准对方身下的某个部位狠狠踢上去。
他在惨叫声中接起电话：“怎么了？”
“林殊呢？”虞知恒声音不作停顿，“我打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宋尹闻言脸色一变，步伐加快向电梯跑去。
更衣室里一片狼藉，还明显伴随着重物挣扎和拖拽的痕迹。
沙发上残留着温度，显然人还没走远。
他飞快地向虞知恒说明了情况，一边又一间间推开隔壁房间的房门检查。
那头挂断电话。
仅仅是隔了大概五分钟，在楼下待命的保镖就把这一整层完全封锁住，不准任何人进出。
宋尹带着其余的保镖一个个房间检查过去。
最终在这一层的储物室发现了林殊。
准确的来说，是受了伤的林殊和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瘫倒在地的男人。
“还好吗？”宋尹不太确定地去搀扶勉强站直的林殊。
林殊的状态不太对劲，他躲开宋尹的触碰，还表现出了一定的攻击性。
有点类似于动物的应激反应。
所幸他的身上不见伤口，衣服除了有些褶皱外也没什么问题。
宋尹示意身边人把那个失去意识的人带走，又尝试性地靠近林殊。
人鱼再次往后躲，整个人缩紧角落不肯出来。
当宋尹伸出手时，对方的第一反应是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透过交叉的手臂缝隙，宋尹看到对方神色带着以前从未露出过的森冷。
他没有错过对方耳尖薄纱似的耳鳍和手背若隐若现的鳞片，于是心中了然。
人鱼血脉往上追溯，是大海最为凶残的狩猎者，看上去越是美丽温顺的生物越是暗藏杀机。在天性本能的驱使下，和他们硬碰硬纯粹就是自寻死路。
宋尹半抬着手退回门口，又俯下身将接通了电话的手机用力推进去。
手机在地面上滑出一道抛物线，最终停在林殊脚边。
门被慢慢掩上，重新回归的黑暗给了昏昏沉沉的人鱼不少安全感。
手机屏幕发着微弱的光，显示通话时长的数字不断增加。
人鱼只能够依稀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耳鳍动了动，因为缺乏水份干涩得隐隐泛疼。
“林殊。”
熟悉的声音让人鱼紧缩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小心翼翼地趴伏到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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